第三十四章 西行 第十一節

辯方第1號證人剛出場就引起了觀眾們極大的興趣,因為他竟然是一名英國皇家空軍的中校!

在中校先生進入證人席手按《聖經》的時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左手竟然還戴著手套!觀眾席中立刻就有人忍不住低聲指責他的不敬。

緊接著,中校先生開始宣誓,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念出的自己長長的名字Forest Frederick Edward Yeo-Thomas(福雷斯特·福雷德里克·愛德華·葉·托馬斯)。

托馬斯念完自己的名字後,觀眾席上已經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托馬斯卻沒有笑,周衛國也沒有笑。

在托馬斯宣誓結束後,周衛國走到他面前,問道:「托馬斯先生,請問在1942年2月至1944年3月這兩年多時間內您在盟軍哪個部門工作?擔任什麼職務?」

托馬斯說道:「從1942年2月至1944年3月,我在英國皇家空軍Special Operations Executive(特別行動處,又稱空中特勤團,簡稱SOE)工作,擔任與Bureau tral de Renseigs et d''A (中央情報與行動局,即自由法國情報局,簡稱BCRA)的聯絡官。」

周衛國說:「請問您具體從事怎樣的工作?」

托馬斯說:「在法國佔領區聯絡組織法國地下抵抗力量,開展對德國佔領軍的抵抗運動。並負責這些抵抗組織與SOE及BCRA的聯絡。」

周衛國說:「也就是說,您的工作絕大部分都是在敵後進行的,是嗎?」

托馬斯說:「是的。」

周衛國說:「您能對我們說一說您及您的部下在敵後行動時的細節嗎?」

托馬斯說:「當然可以,只要不涉及機密。」

周衛國說:「這麼說吧,如果您要深入德軍中營救您被俘的戰友,或者要襲擊德軍某個戒備森嚴的軍火庫,您和您的部下會穿著德軍制服、使用德軍武器和偽造的德軍證件以混入德軍嗎?」

托馬斯說:「當然會!不過按照常規,我們還會在德軍制服下穿著自由法國軍服或英軍制服。」

周衛國說:「如果德軍識破你們的身份,雙方交火,你們會怎麼做?」

托馬斯說:「儘快脫掉德軍制服,表明自己的身份。以敵對方軍人的身份交火。」

周衛國說:「就您所知,SOE的行動部隊在德軍佔領區執行此類任務時經常使用德軍制服嗎?」

托馬斯說:「是的。其實不光SOE的行動部隊,盟軍幾乎所有在德軍佔領區執行特殊任務的部隊都經常會偽裝成德軍。」

周衛國說:「作為一名特種部隊指揮官,您認為本案的被告奧托·斯科爾茲內上校在執行特殊任務時使用美軍制服合適嗎?」

托馬斯說:「當然合適。利用敵軍制服,熟悉使用敵軍武器和語言,這些本來就是在敵後活動所必須具備的技能。」

微笑著說道:「謝謝。」

隨後轉向法官席,說:「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完了。」

※※※

接下來自然輪到控方律師向托馬斯提問,福爾德走到托馬斯面前,開口問道:「托馬斯中校,您剛剛提到當您和您的部下穿著德軍制服混入德軍中又和德軍發生交火時,你們會脫掉德軍制服,那麼,你們如何能夠準確把握脫去敵軍制服的時機?又是如何在戰鬥之前做到這些的?要知道,如果您在戰鬥發生後還穿著德軍制服,是會被當作間諜的!」

托馬斯冷冷地說道:「我們沒有必要準確把握脫去敵軍制服的時機,因為我們是軍人,完成任務才是我們首先需要考慮的事情。只要讓對方明白我們是他們的敵人就夠了。這就是戰爭!所以我理解斯科爾茲內上校和他的突擊隊的做法。」

福爾德突然盯著托馬斯,一字一句地說道:「托馬斯中校,您是否同情納粹?」

托馬斯嘴角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看著福爾德,沒有說話。

福爾德也毫不躲閃地看著托馬斯,因為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在氣勢上輸給辯方的證人!

托馬斯又盯著福爾德看了一會兒,突然做了一個令法官和觀眾們都大為吃驚的動作——他竟然開始脫自己的上衣!

福爾德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喜色,卻仍然一言不發地看著托馬斯做這一切。

等托馬斯脫下外套,福爾德立刻轉向法官席,微笑著對首席法官說道:「法官大人,相信您也注意到了辯方1號證人的異常舉動,我們有理由懷疑辯方1號證人的精神存在異常。所以控方質疑辯方1號證人的證人資格……」

福爾德對自己的這一番話很滿意,因為他終於抓住機會向辯方做出了暢快地反擊!

辯方1號證人的舉動真是太可愛了!

但就在這時,福爾德感覺到了異樣。

安靜。

整個法庭現在竟然陷入了絕對的安靜中!

福爾德愕然轉身看向證人席上的托馬斯,不由呆住了。

因為這時,托馬斯已經將上身的衣服全部脫光,顯露出了自己的整個上半身,甚至將自己的左臂卸下放在了證人席的桌上——真的卸了下來,因為他的幾乎整條左臂都是假肢!

難怪他宣誓的時候左手還戴著手套,原來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殘缺。

緊接著,看清了托馬斯的上半身後,福爾德更是目瞪口呆。

那是怎樣的一個上半身啊!在他胸、腹、背、腰等處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上,都布滿了各種各樣規則和不規則的傷疤。以至於他的整個上半身竟然沒有一塊看起來像皮膚的皮膚!

這時,觀眾席里突然傳來一陣陣驚呼聲,顯然觀眾們此刻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托馬斯用右手輕撫自己的上半身,看著福爾德,平靜地說道:「福爾德上校,從1944年3月21日我被Gestapo(蓋世太保)抓住開始,他們足足拷打了我4個多月。期間,我的左腕被鎖鏈割斷,由於感染,我幾乎失去了整條左臂!之後,我又被關押在納粹集中營中9個月,期間2次試圖逃跑都被抓回,每次逃跑被抓回,少不了又要受皮肉之苦。直到最後我成功逃離!我身上的這些傷疤,就是在那十三個多月時間留下的。不過我身上的傷疤有多少,各自又是具體在什麼時候留下的,我就記不清了。你現在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如果法官允許,我還可以把褲子也脫了。」

首席法官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托馬斯先生,您不必這麼做。」

托馬斯向首席法官微一躬身,溫和地說道:「如您所願,法官大人。」

周衛國這時才冷冷地對福爾德說道:「福爾德上校,在去年4月至8月對Buwald(布痕瓦爾德)集中營納粹戰犯的審判中,共有31名德國看守被判犯有戰爭罪,而托馬斯先生當時就是控方最關鍵的證人。福爾德上校,現在,您是否還認為托馬斯先生同情納粹?」

福爾德只覺嘴裡發苦,半晌說不出話來。

周衛國又看向法官席,說道:「法官大人,辯方要求控方律師羅森·福爾德為其對辯方證人的不當言行當庭向辯方證人道歉。」

首席法官說:「允准辯方律師的請求,控方律師,請向辯方證人道歉。」

福爾德囁嚅半天,才訕訕地說道:「對不起,托馬斯上校,我收回剛剛說過的話。」

托馬斯淡淡地說道:「沒關係。」

這麼一來,福爾德再也問不下去,只好對首席法官說道:「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完了。」

回到控方律師席,福爾德心裡還是萬分不甘,他實在想像不到,辯方律師怎麼可能找來這麼有力的證人?

首席法官看向周衛國,說:「辯方律師是否還有證人需要傳召?」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沒有了,法官大人。」

首席法官說道:「請辯方證人退席。本席宣布,休息20分鐘。接下來,控辯雙方將進行法庭辯論。」

※※※

在休息的時候,達斯多忍不住低聲問周衛國:「周,托馬斯中校這麼痛恨納粹,為什麼還願意為斯科爾茲內上校作證?」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在我們中國,這種情況叫做『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這句話達斯多當然聽不懂,所以周衛國用英語解釋道:「Heroes always respect each other.(英雄們總是彼此尊敬。)」

聽了周衛國的解釋,達斯多不由連連點頭,說:「的確是這樣。」

※※※

20分鐘很快就過去,首席法官宣布法庭辯論開始,首先由控方發言。

福爾德站起,向法官席致敬後說道:「女士們,先生們,尊敬的法官大人。無論辯方的言辭有多麼出色,他們都不能否認以下事實,那就是:1.突出部戰役中,偽裝成美軍的德軍給盟軍造成極大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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