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烏雲 第三十九節

在周衛國的特別關照下,柴田久和松倉十一被押回通嶺之前,和他們同時逃離通嶺卻先於他們被捕的藍田正箭等三十一名紅十字醫院醫務人員就已先後被押至四團團部接受審訊。所以,當柴田久和松倉十一被押至四團團部時,除外科護士羽田娟子不但未參與暴亂反而因為報信及時使得五十多名傷員免遭殘殺外,紅十字醫院尚活著的其他七十三名日本醫務人員盡數被捕,無一漏網!

周衛國終於可以告慰紅十字醫院犧牲的那一百五十四名傷員了!

自從被押進通嶺之後,僅從「迎接」自己的陣仗,柴田久就意識到自己的前景非常不妙——這一路上所有得知自己是紅十字醫院院長的民主聯軍士兵看向自己的目光,幾乎都可以殺死人!

現在,柴田久只好在心裡不停地用「八路軍優待俘虜」這句話來安慰自己了。不過從自己被俘後並沒有遭到虐待這一點來看,柴田久認為「八路軍優待俘虜」這個傳聞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在被帶進四團團部審訊室後,柴田久對自己的未來又多了幾分希望——至少民主聯軍還對自己進行審訊,而沒有直接處決自己!只要是審訊,自己就有了說話的機會;而有了說話的機會,自己這一路上想好的話即使不能給自己脫罪,至少也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打動民主聯軍的指揮官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柴田久在見到坐在審訊桌後的周衛國和劉遠時,竟然禮貌地向兩人鞠了一躬,之後還用中文說道:「兩位長官好,幾日不見,兩位長官風采依舊,柴田心中不勝歡喜。」

周衛國和劉遠都是一愣,他們倒真沒想到柴田久竟是到了黃河還不死心,到現在還能如此從容。

見到周衛國劉遠兩人臉上的表情,柴田久不由為自己的先發制人而暗暗得意。

劉遠一指柴田久身邊的凳子,說:「坐吧。」

柴田久微笑著說了句「謝謝!」後以一個儘可能優雅的姿勢坐了下來。

周衛國冷眼看著柴田久,說:「我記得上次見到柴田院長時,柴田院長還不會說中文,沒想到幾天不見,柴田院長的中文就變得這麼流利,柴田院長可真是個天才啊!」

柴田久微一躬身,說道:「周長官說笑了。其實鄙人雖然懂一些中文,但因為只是粗通,卻不敢班門弄斧,所以上次見到兩位長官時沒有說中文,還請兩位長官原諒!不過兩位長官胸襟寬廣,應該也不至於因為這件小事而怪罪柴田吧?」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柴田院長說的對。我們當然不會因為這件小事怪罪你,反正你犯下的大罪已經夠多,任何一樁都足以被我們用來『怪罪』你了!」

柴田久強作鎮定說:「柴田愚鈍,還請周長官明示。」

周衛國嘲弄地看著柴田久,說:「二月三日凌晨,你們通嶺日本人發動暴亂時,你和你的部下都擔任了什麼角色?柴田院長應該不至於這麼健忘,才過一天的事情就忘得乾乾淨淨吧?」

柴田久心突地一跳,終於說到主題了!

柴田久眼珠一轉,立刻痛心疾首地說道:「這個柴田自然不會忘記!經過一天的深刻反思,鄙人認為,二月三日的暴亂,是絕對錯誤的!這次事件,無論對於死難的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來說,都是個悲劇!我們紅十字醫院醫務人員聽信了藤田大佐的話,錯誤地參與到了這次錯誤的事件中,對此,我非常後悔,更加痛心!但是,我是紅十字醫院的院長,紅十字醫院醫務人員參加暴亂的罪惡,理應由本人負全部責任!我的部下只是執行軍令,他們都是無罪的。希望兩位長官可以對他們網開一面!」

周衛國笑了,說:「柴田院長,沒想到你還這麼講義氣!」

柴田久肅然說道:「柴田只是實話實說!」

周衛國輕輕鼓了鼓掌,說:「好一個實話實說!至少有兩點我應該佩服你,那就是你做戲的本事和你臉皮的厚度!老實說,你這番表演的確很能打動人,可惜,我周衛國這人就有個毛病,那就是軟硬不吃!你說因為你是紅十字醫院的院長,所以紅十字醫院醫務人員參加暴亂的罪惡應該由你負全部責任,他們只是執行軍令,所以都是無罪的。那麼按你的邏輯,藤田實彥是此次暴亂的首腦,這次暴亂的所有罪責是不是就該由他全部承擔呢?換句話說,你們只是執行軍令,自然都是無罪的嘍?」

柴田久說:「我並沒有這麼說!」

周衛國盯著柴田久說:「對!這種話你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因為你柴田久講義氣,要為你的部下主動承擔責任嘛!可你真是個這麼講義氣的好上司嗎?」

柴田久鼓起勇氣也直視著周衛國,說:「我不明白周長官說的是什麼意思!」

周衛國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真的不明白?」

很快,柴田久就有些受不了周衛國有若實質的眼神,看向周衛國的目光不自覺地有些躲閃。

周衛國笑了笑,繼續說道:「紅十字醫院昨天逃出通嶺的醫務人員連你一起共有三十三人吧?除了你和松倉十一,其他三十一人早就被我們給抓住了。經過審訊,我們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你給他們的逃跑路線,似乎都不怎麼安全!而且在你們分散逃跑時,你好像是對別人說你要逃往長春的吧?可我們的人卻是在往瀋陽的方向抓住你的,看來,你並沒有對你的部下說真話啊!嘿嘿,作為一個講義氣的好上司,欺騙、出賣自己的部下,這樣的做法可不夠地道啊!」

柴田久頓時被周衛國說得面紅耳赤,做聲不得。

劉遠在一邊說道:「還有,你們日本早在去年八月就已經戰敗,你們的天皇也宣布了無條件投降,至於關東軍,也早就放下了武器,關東軍作為一個部隊建制早已不復存在!連你所屬部隊的建制都沒有了,你們又從哪得來的軍令?」

柴田久趕緊說道:「我們的部隊建制雖然沒有了,但藤田大佐是我們的長官,他的命令對我們來說就是軍令!」

周衛國哼了一聲,說:「柴田久,據我所知,你和藤田實彥以前並不屬於同一支部隊,也就是說,你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隸屬關係!而且藤田實彥和你都是退役軍官,他以前的軍銜就算比你高,大家都退役後,他也沒有資格給你下達命令!這些,恐怕用不著我再提醒了吧?」

柴田久辯解道:「可藤田大佐在通嶺日本居留民中有很高的威望,我們不得不聽他的!」

周衛國說:「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呢!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們執行的是軍令,那又怎麼樣?」

周衛國臉一沉,說:「你們殺了我們那麼多傷員,難道只用『軍令』兩個字就能抵消嗎?別的不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你柴田久不會不知道吧?你們紅十字醫院共有醫務人員一百二十多人,卻殺了我們一百五十四名傷員!就算一命換一命,你們紅十字醫院現在還活著的七十三名日本醫務人員也遠遠不夠!」

柴田久一驚,隨即假裝沉痛地說道:「對於紅十字醫院醫務人員傷害民主聯軍傷員這個問題,本人深感遺憾。但悲劇已經發生,即使貴軍把我們的醫務人員都殺了,死去的人也不能復生,既然這樣,殺我們又於事何補?其實,這個問題還可以有其他的解決方法。柴田有個建議,貴軍不是極度缺乏專業的醫務人員嗎?而我們紅十字醫院的醫務人員都受過專門的醫學訓練,如果兩位長官對他們網開一面,不再追究他們的責任,而由他們來為貴軍培訓醫務人員,相信他們一定會為貴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至於我本人,我願意坦白一切罪惡,以後好好當一個醫生,協力貴軍做好醫療工作。」

周衛國怒極反笑,說:「柴田久,你可真會打算盤,狡辯不成,又來利誘了!就你們這樣的畜生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醫務人員?留著你們?難道留著你們再在背後給我們下刀子嗎?我們民主聯軍就算再缺醫務人員,也不會留著你們這群畜生!至於你自己,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嗎?我告訴你,從你下達殺害我們民主聯軍傷員命令的那一刻,你就給自己判了死刑!」

柴田久的臉色終於變了,大聲說道:「我是戰俘,我要求得到戰俘的待遇!我有權利得到公正的審判!」

周衛國冷笑道:「從沒見過像你們日本人這麼無恥的!見了弱小,欺負得比誰都厲害,一見了比自己強的,轉眼就變成哈巴狗了!戰俘?就憑你們?還不配!」

柴田久急道:「我要求當證人,此次暴亂的所有主犯,像藤田實彥、孫耕曉、近藤晴雄、阿部元……他們所犯的各種罪行我都可以證明!」

周衛國冷冷地說道:「不必了,我們的證據已經足夠多!你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死法吧!」

說完,用力一揮手,對警衛員說道:「押下去!」

兩名警衛員立刻沖了過來,將驚惶失措的柴田久押了出去。

柴田久押走後,周衛國還是平息不了胸中的怒火,用力一拳砸在審訊桌上,說:「真想一腳踢死這王八蛋!」

劉遠安慰道:「衛國,算了,沒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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