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浴 第一節

在親眼看見這麼多同學經歷了牢獄之災後,東吳大學的學生幾乎都沉寂了下來。

校方也對學生被捕後開始幾天自己多方活動甚至請動基督教在上海的美國主教出面說情仍無果而感到後怕,雖然學生最終都被放了出來。同時,雖然因為教會的背景,東吳大學的校長沒有挨市府的罵,但總是給國民政府留下了「管教不力」的印象,今後會不會秋後算賬就難說了。

因學生被捕而停課的東吳大學又複課了,但整個東吳園都瀰漫著一種沉悶的氣氛。

就連聖誕節的到來都沒有讓作為教會學校的東吳大學從沉悶中恢複過來。在這種特殊時期,校方的聖誕慶祝活動當然是一切從簡。以至於東吳大學標誌性的平安夜鐘樓的鐘聲都只有校董、外籍教師和幾個神職人員聆聽。原本人滿為患的聖誕當天的禮拜也只有聊聊幾個學生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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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東北局勢的日益惡化,國土的日漸淪喪,百姓的日漸麻木,民國二十一年的新年終於在凄風苦雨中來臨了。

雖然國民政府早就提倡過新年了,但老百姓還是不買賬,除了政府機構和學校等接受新思想比較快的地方,普通的老百姓還是都在等著過所謂的舊曆年。

可是,舊曆年還沒到,被「九·一八」後東北局勢弄得人心惶惶的中國百姓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民國二十一年的1月29日,從上海就傳來了國軍與日軍交戰的消息!

這一次始於1月28日午夜的交戰的主角是駐防上海的國軍第十九路軍和日本的海軍陸戰隊。

老百姓對「海軍陸戰隊」是沒有什麼概念的,但由於去年「九·一八」以來的宣傳,對於「日本」這個詞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聽說又是這個「日本」在惹事,老百姓的火氣就大了。

1月29日全國各地報紙登出了國民政府外交部發表的《對淞滬事變宣言》,裡面說道:「為執行中國主權應有之權利,不得不採取自己的手段,並對日本武裝軍隊之攻擊,當繼續嚴予抵抗。」

看到政府都表示要堅決抵抗了,老百姓的熱情又被調動起來了。

這時再回過頭來看《大公報》以「十九路將士通電,懷必死之心,以鐵血答覆日牒,使一卒猶存暴日決不得逞」為題報道的十九路軍通電就意義非凡了!通電全文如下:「十九路將領官兵號(二十日)通電雲,暴日蔑視我國家政府,以挑撥造謠之卑劣伎倆,違反通例,單獨致本軍以蠻橫之最後通牒,本軍惟有以鐵血答覆之,軍人報國,粉身碎骨,是分內事,大戰開始之日,即本軍授命之時,使一卒一彈猶存,則暴日決不得逞,惟願全國朝野上下,人人懷必死之志,引偷生苟免為無上恥辱,團結一致,前仆後繼,則本軍犧牲為不虛,伏屍流血之戰士,必含笑於九泉。」

29日當天十九路軍英勇作戰,打退了由橫浜路、虯江路、真茹進攻的日軍,並奪回了頭天晚上被日軍攻佔的天通庵車站和上海火車北站。上海民眾也紛紛組織救護隊和義勇軍,積極支援第十九路軍的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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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電下野才一個多月的蔣委員長再次走上了政治舞台。

不過他做了一件很讓人瞧不起的事情,1月30日,蔣委員長在南京主持召開緊急會議,決定遷都洛陽!戰還沒怎麼打就想到遷都,真是讓人笑話!

2月2日,日軍從國內增調航空母艦2艘、各型軍艦12艘、海軍陸戰隊7000人增援。十九路軍總指揮蔣光鼐也急調駐蘇州、南京的十九路軍第六十、第六十一師參戰。

其實,就在得知淞滬抗戰爆發又看到報紙上刊載的國民政府外交部《對淞滬事變宣言》的當天,東吳大學學生就再度表現出了談論時局的熱情,但在劉遠乘勢提出組成東吳大學學生慰問團赴上海慰問英勇抗戰的十九路軍後,學生們開始猶豫了。

去年12月17日抗日大遊行時遭到警察粗暴鎮壓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且由於上次遊行在市民中的影響比較大,蘇州市政府早已經明令禁止學生們再搞任何校外的大規模活動,並向校方施壓,由學校出面處理為首的學生。而在親眼目睹同學被捕後,東吳大學的很多學生也喪失了勇氣,嘴上說說倒是大有人在,但說到來真的卻沒幾個人敢再站出來了。雖然有蕭雅等東吳劇社中堅的全力宣傳,慰問團終究還是沒能組建起來,這讓劉遠在痛罵同學們貪生怕死之餘也是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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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2月5日,日軍佔領哈爾濱。

至此,日軍佔領了東三省全境。

從1931年9月18日至1932年2月5日,短短數月之間,一百三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淪陷!3000多萬同胞成了亡國奴!更關鍵的是,日本從此擁有了一個全面進攻中國所必需的前進基地,為今後以戰養戰目的的實現創造了必要條件!從中國東北運回的大量物資糧食也緩解了日本國內日益嚴重的經濟危機,同時更堅定了日本舉國對外擴張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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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2月6日。

農曆正月初一。

雖然國民政府明令禁止過舊曆年,但老百姓才不管什麼法令,照過不誤!只是今年的節日氣氛顯然淡了很多。而且像往年一樣藐視民國禁放煙花爆竹法令公然燃煙放炮的也少了,倒不是因為百姓突然變得個個遵紀守法,而是實在沒心情放煙花爆竹了。對蘇州市民來說,如果說去年發生在東北的「九·一八」事變和昨天才陷落的哈爾濱離自己還比較遙遠的話,那如今的這場戰爭就是實實在在地發生在自己的家門口了!

不過蘇州的市民們足夠幸運,不必像上海市民那樣過一個不缺少爆竹聲的年,要知道上海的槍炮聲可是從大年夜一直持續到大年初一白天的!

這一天的一大早,劉遠就來到周家,給周老太爺拜年。

周老太爺在微笑著接受了劉遠的祝福後,把早已準備好的紅包給了他。

劉遠道過謝後收下紅包就照例找周文去了。

在書房裡,劉遠見到了正皺眉沉思的周文。

看見劉遠進來,周文總算有了一絲笑容:「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的。」

劉遠笑著揚了揚手中周老太爺給的紅包說:「你這話什麼意思?是不是意有所指?」

周文說:「你這人倒也實在!就算我父親給了你壓歲錢,你也用不著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吧?」

劉遠嘆口氣說:「天地良心!誰叫你語帶雙關的?幸虧我們都這麼熟了,要不然我就會懷疑你以為我每年給老爺子拜年就是指著他給的壓歲錢了!」

周文「嘿嘿」兩聲,說:「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不懷疑了?」

劉遠佯怒說:「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該打!」

說完做勢要打。

周文卻是動也不動,絲毫沒有要躲的意思。

劉遠奇道:「咦!你怎麼不躲?」

周文淡淡地說:「我為什麼要躲?你不是一直想組建慰問團去上海慰問十九路軍而又苦於政府和校方的干預阻撓籌組無門嗎?我有個好主意正要告訴你,你如果真打我就不說了。」

劉遠立刻滿臉堆笑,說:「阿文,你看看你都想到哪裡去了?像我這麼有學問的人怎麼會隨便打人呢?快跟我說說你的好主意。」

周文悠然說:「那就要看你舍不捨得了!」

劉遠愕然說:「捨得什麼?」

周文沖劉遠手中的紅包努了努嘴,說:「你說呢?」

劉遠笑了:「你不會是看上你家老爺子給我的壓歲錢了吧?罷了!罷了!錢財本是身外物,只要你能讓我去上海慰問十九路軍,我把這壓歲錢給你就是了!」

周文嘆道:「你就這麼瞧不起我?以為我是在算計你的錢?」

劉遠立刻賠笑道:「哪裡!哪裡!在下早知在周大才子眼裡是『金錢如糞土,朋友值千金!』」

周文微笑說:「這話有意思,你如果承認你是我朋友,豈不就是說我視你如糞土了?」

劉遠「嘿嘿」笑了,說:「不管怎樣,你總該幫幫我的!」

周文說:「算了,不逗你了。告訴你吧,我父親每年年後都有巡視各地分號的慣例,你知道的,我們周家在上海也有分號……」

劉遠眼睛立刻亮了,說:「你的意思是……?」

周文說:「只要我們把願意參加慰問團的同學集中起來,以旅遊的名義跟著我們家的巡視團走就行了。你父親那裡我去說,有我父親同行,想來你父親也不會不允的。而因為這本就是我周家自己的慣例,政府和學校也沒有反對的理由!只要到了上海,我父親忙著生意,那還不是我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其實周文有些話還是沒有說出來的,自從上次在監獄的獄長室看到陳敬仁對自己父親的態度後,他就明白了,父親的面子大著呢!這種事情由父親出面可比自己出面好多了!父親這棵大樹是很可以好好靠一靠的,而且看父親對抗日的態度,對這種小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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