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驚訝的。」女子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軀殼，不過是隨時可以更換的東西。」
她一伸手，點亮了車廂中的燈光。
卓自遙慢慢平靜了自己：「你是機器人？」
「不。我是人。是基因試驗品。」
「你為什麼不會覺得疼痛？」
「只要在晶元中把痛感神經關閉就行了。」女子慢慢地把掌心中的刀抽出來，血也隨之湧出，但很快止住了。
「我的傷口比普通人癒合的都快，我是試管號K2357146，這種基因曾專門被培養用於戰鬥，由極地資源公司開發，但是在沒有戰爭的時候，這種基因也往往用來培育奴隸。這樣的奴隸可以抵禦寒冷、飢餓、傷病，在極嚴酷的環境下工作，死亡率是普通人的五分之一。而最大的好處是，這樣的奴隸不太在乎自己的死活。」
「奴隸？」
「提供奴隸是極地資源公司的一項業務，北極和北海地區十六億奴隸中，有百分之七十屬於極地資源公司。」
「你也是奴隸之一？」
「應該是，我從記事起，晶元中就已經記錄著我的批號。但是在北極星，這裡的開發已經停止很多年了。公司不再需要奴隸，如果他們發現我，我就會被送往另一個礦區，在那裡工作直到死。」
「所以你躲起來了。」
「躲？為什麼要躲？我不在乎是在這裡一個人生活，或是去勞動而死，那對我沒有區別。我一出生就在這裡，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等待公司給我的晶元發出指令。但是沒有，公司有數百億奴隸，他們早不記得我了。」
「你是說，在這世界的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奴隸是么？」
「曾經全部都是，在神統治星空的時代。但是當神的星辰消逝後。人才開始建立諸多國家，但大部分人仍不過是基因複製品，除了勞作和服從命令，他們什麼也不會。以前是被神奴役，現在是被人，沒有什麼區別。」
「這就是這片宇宙死氣沉沉的原因，因為你們不懂得除了被奴役外還能如何生活。」
女孩望著卓自遙：「你不是奴隸？」
「不，不是。我剛剛來到這裡。」
「你來這裡做什麼？」
「尋找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
「我不知道。」卓自遙嘆了一口氣，「只知道這個人可以幫助我，改變這個世界。」
「改變？你要把世界改變成什麼樣？」
「正常的樣子。比如說像你這樣的女孩，突然看到陌生人應該尖叫，嚇得丟掉手裡的盤子。而且不會隨便用刀劃自己。」
「那樣是正常的？」
「我知道要改變你們需要很久，也明白了為什麼有人不希望看到一切被改變。那麼害怕地球的文化和思想、甚至是電影和音樂。」卓自遙覺得他正在逼近真相，「對了，那個極地資源公司，他屬於哪一國？」
「它是國際集團AIG的子公司，事實上，AIG自己就是一個帝國。控制著宇宙百分之四十的礦業，和許多國家的經濟命脈。它製造全世界最強大的戰艦和各種武器，向各國出售。」
「它也控制了漢？」
「我想它的勢力一定已影響到各帝國的權力中心，至少它幾乎完全控制了羅馬。沒有它羅馬皇帝連貨幣也不能發行。羅馬的軍隊幾乎百分之八十的武器裝備都向AIG採購。」
「原來是這樣……」卓自遙若有所思的坐下來，卻發現坐到了座椅上放著的一條大腿上，他跳了起來，「我們還是去餐車，弄杯茶或咖啡慢慢聊吧。」
※※※※※
坐在這樣的列車裡，你總是會疑心時間是無盡頭的。你會錯覺你有無限的時間可以揮霍，可以終日品著茶，望著窗外。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不必關心，正如窗外的景色也從來不會改變，像循環播放的電影鏡頭。
「你有名字嗎？」
「我的晶元編號是WF3-359931。」
「不是晶元編號，是名字。」
「有什麼區別呢？」
「如果你是貨物，那麼你可以只有編號。但如果你是人，就得有名字。這名字應該是父母起的，或是你自己起的。而不是生產公司給你的。」
女孩思索著：「那你叫什麼名字？」
「卓自遙。」
「我也叫這個名字好了。」
「不行，你得有自己的名字，和別人不一樣的。」
「卓自遙２號？」
「你太懶了吧。」
「那你給我一個名字好了。」
卓自遙也開始頭痛了，想名字也是不是他擅長的。
※※※※※
「難道你不知道那個人是男是女？有什麼特徵？職業是什麼？」女孩換了個話題。
卓自遙搖搖頭：「她說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對帝國的威脅者被流放到了這裡。」卓自遙呷了一口茶，苦笑：「也許她說的人就是我。我就是那個被流放的倒霉蛋。」
廣播卻響了起來，「各位旅客，五十分鐘後，我們將到達下一站：66礦區。」
「你願意和我一起下車去看一看嗎？」卓自遙。
女孩看了看他：「我沒有得到過公司要求我下車的指令。」
「忘掉公司吧，我來教你人生的第一課，如果有些話你媽媽沒說不能做，那通常就是可以做。」
「可是我不怕死，你怕嗎？」
「你什麼意思？」
「也許你一下車就會被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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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在蒸汽中緩緩停下。車門慢慢打開，寒冷撲面而來。
沒有擁上來的罪犯和殺人狂，眼前仍然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巨大的鋼支架立在曠野之中，像是巨獸的骨骸。
「這裡真得會有活人嗎？」
「他們生活在地下，巨大的廢礦井深處。」女孩走到他的背後，她依然穿著在車廂中的衣服，似乎真得不會覺得寒冷。
「你怎麼知道這些？你二十年沒有離開過車廂。」
「運用基本的智力就知道了。」女孩奇怪地看了卓自遙一眼，走下車去。
※※※※※
卓自遙站在那廢礦區的巨坑邊，才知道這個礦坑有多大。
礦坑分為許多環，從空中俯看像是一個靶盤。可以看出是逐步開挖的。卓自遙向腳下的那一環看去，可以看見一座廢棄的城市。這樣推算，整個礦坑的直徑，也許超過數百公里，圍著它走一圈，相當於青藏鐵路的長度。
「如果這裡有人，我們也許要花幾十年才能找到他們。」
「不一定，也許他們會來找我們。」女孩低頭看著車中取出一台感應儀器，「有熱源向這裡過來了。」她看了看卓自遙，「我希望你帶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