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卷九 烈火大江 第二十二節 將死俠(下)

王天逸兩人到達金名小鎮後,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他們,比他們想像的還快。

凌寒鉤的特使。

王天逸猜得一點也不錯,凌寒鉤果然是夜鶯。

但是王天逸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消失,就僵硬的掛在臉上了,好像嘴上掛著一串冰霜的樹杈那樣。

特使不僅是來確認消息和身份的,還帶有密令。

這密令就是讓王天逸混入丁玉展隨從之中,作為內應,在安溪鎮協助埋伏的戰力動作,目標:活捉丁玉展。

「丁玉展有什麼關係?我們現在應該去救易老啊!為什麼?」目瞪口呆的王天逸叫道。

「不要問為什麼。你不會第一天才知道這個原則吧。」特使答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凌副總管特意交代,你是他引薦而入長樂幫的,情同師生,這個不是命令。他問你想不想做?能不能做到?」

「這件事和救易老有關嗎?」王天逸愣了片刻,再次問道。

「這我不知道,唯一可以明確告訴你的就是,凌副總管是夜鶯。」特使答道。

「我本來想著立刻回揚州支援易老啊!」王天逸瞪著雙眼叫了起來:「那您能告訴我為何這任務想我去做?」

特使有些驚訝的看了看王天逸,說道:「因為你派去聯絡我們的接頭人啊,他告知我們,你和丁玉展很有交情,因為這個吧。難道他說的有誤?」

「沒有……」王天逸喃喃的說道。

王天逸決定接受這個任務,因為他不得不無條件的信任夜鶯,這是他唯一的稻草了。

但至於丁玉展和易月的關係,正如丁玉展自己所說,一把好劍,如果握在別人手裡,肯定會傷到自己——王天逸就是這樣一把劍,而且他並沒有握在丁玉展手裡。

義氣情誼只能讓他被作為人的痛苦糾纏,卻不能壓倒一把劍的忠誠。

王天逸和陶大偉立刻根據特使提供的丁玉展路線前往守候這位自己的好友和江湖第一俠。

幸運的是,丁玉展果然對他不設防,只是丁玉展行程有變,不會再經過原定的安溪鎮,做慣行動指揮官的王天逸已經無數次處理過這種情況了。

看當夜酒席上有機可乘,他和陶大偉當機立斷,決定立刻發難,接著撞斜燈盞,光亮變化旁人一時不能適應的間隙,王天逸給丁玉展的酒碗里投了麻藥。

解決了丁玉展身邊兩個護衛後,王天逸和陶大偉把丁玉展裝進了麻袋,塞進了馬車,連夜逃回相距不遠金名鎮落腳點,決定略微停頓休整後,再把情報發送出去或者直接將丁玉展想法運出。

※※※

落腳點是鎮外一處破敗的院落,架著馬車狂奔的王天逸他們凌晨就趕回了這裡,一推開門,就發現了驚喜。

金猴子回來了!

「幹得好!」把五花大綁的昏迷不醒的丁三抬進偏房,三個人進了正屋後,王天逸第一句話就是嘉獎。

「你們幹嘛去了?」金猴子卻顯得很焦急。

王天逸把任務一說,金猴子卻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我要是早來兩天就好了!」

剛把油燈點上的陶大偉,轉過身子,問道:「何出此言?」

「你們要是不對丁三少爺下手就好了!我們可以投靠丁家啊!」金猴子幾乎是在凳子上跳著說的,接著他重重的跌回凳子,捂著臉說道:「現在完了。」

王天逸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

「易老完了!」金猴子咬牙叫道,原來他去了壽州,一方面驗證聯絡凌寒鉤,但另一方面他也打探了一下江湖動向,得到了一個驚人的傳聞:易月已經兵敗被殺了。

凌寒鉤是夜鶯不假,也很快接見了他,但得到這個消息後的金猴子已經是坐立不安了,既然頭領已經敗亡,那任何任務都沒有意義了。

樹倒猢猻散,現在不會再有任何值得以死效命的命令了,有的只剩是自己逃命求生的努力。

儘管王天逸的命令是如果凌寒鉤是夜鶯,就讓金猴子他留在壽州待命,但既然易老都死了,還待什麼命,金猴子自己不辭而別連夜狂奔回來給王天逸他們報信。

「易老完了,我們夜鶯也會完蛋的……」金猴子說完這番話,用手擦著眼淚,仰面長嘆。

陶大偉崩潰般的跌坐在榻上,王天逸則瞪著兩眼溜圓說不出話了。

「司禮,您在江湖交遊廣闊,丁家唐門都有故交好友,您說有沒有可以投靠的門派?啊,對啊,我們馬上放掉丁三少爺,您給他好好求情,說不定可以盡釋前嫌,我們也好有個安身之地啊。」金猴子拉住了王天逸的手,焦急的叫道。

王天逸喘息好久,猛地臉色一變,打開了金猴子的手,叫道:「你是聽誰說的?有沒有易老身亡的鐵證?」

金猴子一愣,叫道:「還要什麼鐵證?現在整個江湖都傳遍了啊,起碼連壽州武林人士人人皆知啊……」

「放屁!」王天逸一聲大吼,厲聲叫道:「你難道不知道兵不厭詐嗎?詐稱剿滅匪首,分化其軍心,在江湖裡還少嗎?咱們自己都干過不知多少遭了!」

「哎,我的司禮啊!」金猴子捶胸頓足叫道:「咱們還有狗屁軍啊,用得著使這一招嗎?自從章高蟬復歸武當,慕容大公子身陷囹圄,易老的處境就一天比一天糟啊!」

陶大偉嘆了口氣,說道:「我相信金猴子說的沒錯,易老突然發難,建立鐵三角,本身就是一著險棋,如果易老能有餘力可以取勝,完全不必走險招。所謂險招,就是以弱勝強的拚死一搏,若是勝的面大,何必叫險棋?」

「胡說八道!」王天逸一腳踹爛了條凳,指著金猴子的腦門,又調轉身體指著陶大偉的腦門,狂吼道:「你們是他媽的不想幹了是吧?想逃是嗎?」

「司禮,我沒有……」金猴子好像差點背過氣去,順了好久,才解釋開來。

但王天逸一聲大吼打斷了他:「閉嘴!你們就是怕了!我們都身被江湖所不容之人,要不是恩師,我們早就被撕成碎片了,哪裡能有今日?荷恩師之大恩,粉身碎骨難以回報!我們加入夜鶯的時候,可曾想過善終?嗯?我們的命不是自己的,是恩師的!現在就憑一點風言風語就要臨陣而逃,要不是……要不是……他媽的,按夜鶯規矩,我就應該馬上宰了你!」

金猴子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王天逸,慢慢的他的腰挺直了,原來臉上的惶恐顏色也被狠戾之色取代,他冷冷的回擊這個上司道:「要不是看我們還有用對不對?沒有用你就可以卸磨殺驢了?」

「你說什麼?」暗組出身令行禁止的王天逸絕對沒想到這個同樣暗組出身的傢伙敢頂撞自己,他一時間愣了。

「王天逸!」再沒有敬稱,金猴子大吼一聲王天逸之名,恨恨地說道:「我現在才明白,為啥你年紀輕輕就能爬到我和老陶頭上,為啥易月信任你更甚於我們,因為你他媽的就是一頭蠢驢!」

「你說什麼?」王天逸難以置信的又問了一句,臉色都變得煞白了,完全是因為無比的震驚。

但脾氣火爆的金猴子撕破了臉就沒打算停,他一點不讓的瞪著王天逸繼續說著:「原來我很佩服你這個傢伙,你心狠手辣、你當決快斷、你卑鄙無恥、你口蜜腹劍、你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但我現在明白了,這些特性全部都是源於你的愚蠢!你他媽的和那個傻貨劉定強,還有那個笨蛋章高蟬其實是一類人,你不是在為了自己混江湖,你們他媽的都是為了什麼虛頭巴腦的信念去拼自己的命!信念能當飯吃嗎?能當女人操嗎?你們這群不懂事的蠢蛋!

在執行命令的時候,你算盡失敗的誘因和可能,但你從來不考慮失敗的結果,你會竭盡所能完成任何命令,但現在已經是失敗了!這是結果!不再是你考慮的因素!

你這個小兔崽子,你不敢想這個。因為易月就和你爹一樣。你不敢承認他已經死了,因為他要是死了,一方面,你和你全家都會完蛋,但我和老陶誰不是這樣!我們可是跟著你越獄了的!除了自己,家人本就會完蛋了!這就是江湖!但你不敢正視嗎?

另一方面易月就是你的支撐,他沒了,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你從來都只活在自己的信念里,現在沒了這信念,你是什麼?你是團屎啊?還是頭行屍走肉?是不是馬上就可以上吊自盡了?嗯?

你不敢想!

你不敢承認!

你苦苦守著你心裡的那股愚蠢,你在和老天較勁,你在裝傻!他也是個人,和你我沒有分別,他也會死!他已經死了!我們不可能翻盤了,誰也不能把死人復活!」

金猴子聲嘶力竭的狂吼,王天逸呆如木雞的看著他。

陶大偉搖著頭分開了兩人,但是他是站在金猴子一邊,因為他勸的是王天逸,他說道:「天逸,我們共事也有時間了,你,我們都是很佩服的。但是金猴子,咱們也都熟悉,他不可能是無事亂報的人,他說話和做事靠得住。現在易老應該是不在了,我們確實不能明知是死路還要去踩,易老我一直非常仰慕和尊敬,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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