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卷八 建康縱橫 第二十六節 憤怒飛鴻

「環姐,你不用老皺著眉頭了,喝一杯吧,求你了。」祺安語氣里有點撒嬌,一瞬間又變成了一個孩子。

「小安說得對啊,貴掌門既然已經將翠袖送回去了,您還擔憂什麼呢?他一直叮囑我一定跟您說這事啊。」王天逸點頭哈腰的笑著對碧環說道。

旁邊的劉三爺趕緊附和,堆了滿臉的笑:「是啊,您喝了這一杯吧,其實這是貴派的家務事,我們看來也沒什麼。要知道那翠袖是轟動整個江湖的大美人啊,你家掌門又是英雄少年,英雄紅顏,本就沒什麼稀罕的,嘿嘿。」

這桌酒擺在錦袍隊的總部里,儘管請的是長樂幫上下公認的貴賓,但參加的男士人數被主人減到少得不能再少,因為宴請的是罕見的女客,崑崙派的婢女碧環。

崑崙本家作陪的是祺安,作陪的人只是王天逸,以及為了避嫌和見證特地請來的貌似完全不相干的劉三爺做末陪,他算當地「知名」的「鄉紳」之一。

酒會的氣氛還算融洽,王天逸為了摘去自己背後捅刀的嫌疑拚命為章高蟬開脫著,畢竟外人別摻合人家家裡事的戒語可清楚著呢,這可是在昨晚錦袍隊專門為這次小小酒宴召開的會議上的共識,就算章高蟬家裡天崩地裂、流血漂櫓,這也是他的家務事,王天逸清楚的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好心勸和的外人,把自己在此事的陰暗痕迹通過祺安和碧環的耳和口全部摘乾淨掉;而省下煽風點火的事情全交給「不相干」的劉三爺干。

但碧環此刻突然有些沉默了。

說突然,是因為碧環一開始的絕不沉默。

在酒宴剛開始的時候,此女破口大罵,罵盡天下男子種種醜態,讓長樂幫的兩個怎麼也算江湖豪傑的陪客人人灰頭土臉,但插不上嘴還得伸著下巴陪笑不是,等碧環第一潑舌攻打完,低頭喝茶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託了托下巴,那裡好像僵硬的都要掉下去了,然後碧環放下茶杯,杏目一睜、一拍桌子,第二波、第三波……

好容易都說的咳嗽了,兩個陪客和本家才有機會說些客套話,但碧環就是這個時候,臉色一黯,手摩挲的酒杯不再開口。

王天逸兩人剛才是插不上嘴,現在則是撬不開人家的口了,只能延展發麻的臉皮繼續擺著笑容不停套碧環話,就她一個客人,怎麼說也不能冷場啊。

「碧環姑娘,您是巾幗不讓鬚眉,我們這些七尺男兒自愧不如,您……」王天逸正說著,碧環一聲嘆息打斷了他,她終於開口了:「王天逸,你見我們掌門,他怎麼說?」

「章掌門認為您說的都對。」王天逸和劉三爺如釋重負的對視一笑,然後滔滔不絕的描述開了。

但這些描述好像並不能讓這姑娘展顏,她用手一圈又一圈的摩挲著青瓷的酒杯,突然抬起頭來,眉宇間已經早沒了開始時候的怒氣,而是罩上一層墨青,問道:「王天逸,你這錦袍隊可安全?」

王天逸一停,他看明白了碧環的神色,身為殺場中進出的常客,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種表情,這是強作鎮靜的恐懼。

大庭廣眾之下以下犯上甚至可以說是忤逆,再加上犯的是天下武功最強的人,若單論戰鬥,什麼人在他眼裡能比一隻雞更孔武有力一些?任你後台再硬再刁蠻再受寵愛,怕也不會不怕。

臉上那戲子般的笑容潮水般消退了,掃了一眼祺安,那裡也是同樣的疑問,王天逸鼻子里一聲哼笑,這是一種絕對的自信:「碧環姑娘放心,我現在這個院子為中心的整個街區都是我錦袍隊的地盤,這裡不說一流高手如雲,單說高手自帶的保鏢以及護院和家丁也以百計,地面上有陷阱,夜裡十二個時辰巡夜,別說蟊賊,說句不敬的話,就算你家掌門武神來,他能不能突破哨戒?就算他能突破第一層哨戒,他能不能應付潮水般撲來的高手?他總歸還是人吧,況且我還是個地頭蛇,想這樣強攻的事情除非一個中等幫派所有高手傾巢而出才能做到吧。再說就算他能不驚動任何哨崗潛入,那麼他能在百間房屋中找到你下榻的那一間嗎?他能全身而退嗎?最後這裡錦袍隊是長樂幫的獨立建制,攻擊我這裡,就等於是向長樂幫宣戰!瘋了嗎?!」

說到這裡,王天逸把胸中那口兇悍的殺氣吐出去,換了一副輕鬆的口氣,笑了起來:「現在江湖上一派祥和,各門各派都忙著賺錢,我想沒人吃飽了撐的要攻擊我們這一貫友善、老實巴交的長樂幫吧?」

劉三爺大笑了起來,碧環舒展了眉頭,也輕笑了起來,祺安看碧環笑了,也如釋重負的跟著笑了。

「碧環姐要回去壽州,王大哥你也能派人護送吧?」祺安跟著問道。

「當然,你和碧環姐的事就是我的……」王天逸一笑,還沒說完,旁邊的劉三爺就急不可耐伸手指著碧環叫道:「這裡安全您放一百個心!您為什麼要回去?現在這事已經鬧成這樣了,您應當等著武當的高爺來給您做主,反正就這幾天的事情!您這是忠心為主不是?說到底,這是您家主人和夫人的事情,您不過是個傳聲筒,這家務事鬧得越大您事越小!如果沒人給您做主,回去後娘家一遠……」

「去!說什麼吶!人家的家務事!」王天逸一副不滿的表情扭頭制止了劉三爺,回頭說道:「回去護送是情理之中,碧環姑娘是武當貴客,住多長時間我們都高興,劉三爺說的也對,武當怕這幾日立刻就到,您不想見見親人?」

「回去我只是說說。」碧環堅定了決心回道:「我在這裡等老爺。」

聽她這麼說,王天逸劉三爺心裡都是大喜,他們嘴上說家務事無所謂,心裡可是都恨不得這家務事鬧的越大越好。

「碧環姐你就在這裡住著吧,也別回去掌門那裡,林羽來了,說了你不少壞話。剛剛我來的時候,林羽那老匹夫還喊我,我知道他肯定又是想讓你回去,我根本沒理他,連頭都沒回,他以為他是誰啊。」祺安一臉的不屑。

「不回去!等老爺評理!我還不信有理走不遍天下了!」碧環一頓杯子。

頓的很堅定,王天逸和劉三爺都是大喜,一起敬酒給碧環壓驚。

回壽州、回章高蟬身邊還是等武當來了繼續評理,在三種選擇中,決定了自己路,碧環有種解脫的感覺,把自己從對花心主子的怒火和面對武神的恐懼交纏之中擺脫了出來,眼睛裡終於看到其他人了,碧環眼睛終於第一次認真的看了下王天逸,笑道:「哎呀,王天逸,你比原來的時候變了不少啊,身體更壯實了,臉上還有了疤痕了啊,怎麼弄的啊?」

王天逸受寵若驚的驚叫起來:「哎呀,真沒想到您還記得當年我們見面的時候啊。」說著胳膊肘一捅旁邊的劉三爺,很驚訝地說道:「看見沒有,碧環小姐竟然還記得我呢,那時候我還是個江湖小蝦米,碧環小姐處的那都是什麼人啊?那可是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啊!唉唉唉,碧環小姐您竟然還記得我,真是感動,來來來,小弟敬您一杯。」

碧環以她特有的刻薄味道,「哧」的一聲嗤笑,「哎呀,不過四五年沒見,你也油嘴滑舌起來了。當年你多木訥老實的人啊,武功不怎麼樣門派也不怎麼樣就敢替我們打抱不平,多有氣魄,能不記住你嗎?只是現在泯然眾人矣。呵呵。」

王天逸暗想自己油嘴滑舌也不過才幾個月,嘿嘿一笑還沒說話,那邊油嘴滑舌的專家劉三爺已經親熱的攬住王天逸,以王天逸老朋友的身份向碧環說了起來:「碧環姑娘,您可沒看準啊,天逸現在還是老實人啊,我們這樣的和您比起來都是些幹活的下人,在江湖裡這口大鍋里都是沉底的底料,給湯加味的,您在上面看都看不見!可比不得您天天見的那些天之驕子,那些都是飄在湯麵上的牛肉、鹿肉和龍肉啊,少了他們,這鍋湯就不叫肉湯了!所以我們這樣的在江湖幹個幾年,都一個模子刻出來了,就如同大鍋煮個幾個時辰,您撈撈看,什麼底料渣不都是一個模樣嗎?」

「底料?」劉三爺這比喻說的挺逗,碧環呵呵笑了:「那肯定有不變渣的底料啊。」

「那是老鼠屎,要不然就是石頭!」劉三爺一臉毅然:「這種東西肯定要揀出去扔了。」

「吆呵呵,王天逸,你朋友剛才還說你仍舊老實可靠,現在又說不變的就是石子,是不是在罵你啊。」碧環笑得花枝亂顫。

「哪裡有啊。」王天逸輕鬆的一笑,正了顏色說道:「老實是人品好,人品好的人都知道感恩戴德,現在我是幫派中人,別說榮華富貴了,就是我這條命都是幫派給的,這種大恩大德,當然要報答!不做好自己的事情怎麼報答?現在錦袍隊就是為了接待貴客才成立的,只要您高興,別說油嘴滑舌,讓我給您翻跟頭取樂也成啊!啊哈哈。」

「哎,我說王天逸,你不是錦袍隊司禮嗎?我原來也以為你乾的就是個紅白喜事迎送客人的差事,怎麼你這錦袍隊還養著這麼多高手,我親自看了看,防衛也確實森嚴,不像個小職位啊?」碧環問道。

「保護客人安全啊。」王天逸一笑,錦袍隊既然有戰力,再加上如果他乾的好,實現霍長風的意圖,錦袍隊的真正作用不會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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