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卷六 霧夜飛蒼 第十八節 臟手俠義

「我進行潛伏訓練的時候,為了扮好跑堂,教官讓我把鞋面舔了,我都舔了,就我這樣還根本算不上潛伏刺探的行家,你那些只會擺擺架勢的廢物能做到嗎?!瞎子都能識穿他們拙劣的演技!」王天逸沒有咆哮別人的習慣,但此刻他說話和咆哮也差不多了:臉因為憤怒漲起了紅暈,憤怒也可以壓住但卻不能消失,這壓在嗓子眼的憤怒讓王天逸說的每句話都伴著一陣低沉的顫音,聽起來就如黑夜中野獸的低音咆哮,「那些都是商會的廢物,憑著一臉痴相唬唬人還差不多,怎麼能用來在敵人地盤上化妝刺探呢?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說著,王天逸猛地站了起來,揮舞著手臂叫道:「大哥,我不是沒有警告過你!這種事情應該讓我們暗組的行家來做,你為什麼一定要越俎代庖?現在一下被殺了三個,回去怎麼交代?」

坐在王天逸對面的古日揚面如死灰,靜默了一會,抬起頭卻說了句不相干的話:「提醒你一句,他們不是廢物,是弟兄。」

王天逸沒料到古日揚說這個,他這個暗組戰將沾染了暗組飛揚跋扈的習慣,不自覺的帶出了對友軍的輕蔑,聞聽此言,自知失言,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力的坐回了椅上。

原來鑒於王天逸的暗組不打算對文公子下手,古日揚派出了自己的四個保鏢去偵察文公子情況,打算自己綁了文公子,沒想到眨眼間三個手下橫屍街頭,古日揚大驚失色,趕緊來找王天逸通報這事件,果然這突來的橫禍讓對方暴跳如雷。

「不過,姓文的一定有鬼。」古日揚說道。

王天逸一聲冷笑:「別忘了,壽州三雄不是人人都做鹽生意,說不定是嫁禍。」

接著,王天逸湊過頭來,用手指敲著桌面小聲說道:「你那幾個手下論真功夫還是有幾手的,但都是被人一擊格斃,對方實力很不簡單啊,若是再貿然行事,恐怕我們兩個性命也有憂啊,現在先忍了,趕緊了事、趕緊撤退才是上策!這可是別人的地盤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古日揚閉目嘆了口氣,知道這事還是沒瞞過王天逸:要知道壽州三雄中,洪宜善主要經營糧食,風槍門經營過私鹽,這事已經被王天逸從趙乾捷手裡騙來的證據坐實;而賈六義據說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他和鹽有關,但文公子卻和他牽扯百端,這樣情況下,派去監視文公子的高手被人當街暗殺,卻有了多種可能,不能排除有人嫁禍而借刀殺人的可能,誰都有嫌疑。

要辨別這些可能所需要的證據要求更多,而最要命的是,沒有有力的證據不行!因為幾個門派不是草根門派,可以隨便處置,他們身後都是豪強門派在撐腰,後台很硬,不可能不論青紅皂白的一鍋端掉。

而越俎代庖的行使暗組職能導致巨大損失是古日揚,這是個嚴重的指揮過失,古日揚回去之後必然會受罰,但他並不想認輸。

如果你在賭場輸了一大筆錢,還想撈回來的話,就只有再下注,沒有籌碼了怎麼辦?只能去拉別人下水了。

所以古日揚想用這個慘劇把王天逸拉進來,重新確定文公子的嫌疑,一旦確認古日揚先前判斷無誤,他過失指揮的罪名將被降到最小,回去總部還有彌補的可能。

但王天逸參與對文公子的偵察的條件是:讓他認為文公子有殺害長樂幫商會戰士的動機,然而王天逸這個暗組幹將眼光並不容小視,一下就指出了在壽州這種局面下,不能排除有別人嫁禍文公子的嫌疑。

如果考慮嫁禍的情況,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將是十分巨大,這節外生枝的艱巨任務哪裡能是他們可以做到的。

古日揚並沒有能把王天逸拉下水,只能嘆氣。

「大哥,這虧就先忍了。」王天逸看古日揚唉聲嘆氣,也收了憤怒之色,轉而安慰道:「此事須從長計議,待稽鹽任務完成之後,看幫中有無命令調查此事吧。」

古日揚心道:「三個高手值多少銀子,能和打掉一個私鹽鹽道的利潤相比嗎?恐怕此事只能是幫中不管了,唯一要擔罪名的卻是自己,雖然這次失誤構不成什麼要命的罪名,頂多是指揮失當而已,但這指揮失當的罪名要是寫在自己履歷上,說不定哪天和別人搶椅子的時候就有人翻出來擠兌你,這可像吃了顆老鼠屎一樣膩味!」

念及自己一直優秀無比的履歷上要有污點了,古日揚心情更是低落,也不想和王天逸多聊了,直接說道:「唉,那隻能忍了。壽州的武林人士還約我和他們談談此事,我先走了,你也小心吧。」

但王天逸叫住了他:「大哥,你現在身邊只有兩個護衛了,壽州這地方看來藏龍卧虎,不是水淺的地方,得加強安全,待會我叫兩個沒怎麼露過面的手下去跟了你。」

古日揚知道這是王天逸美意,臉上強笑了一下,說道:「你本來人手就不多,再給我兩個,你自己怎麼辦?我可是在江湖上還有點名氣,別人要動我得掂量掂量,你可是什麼名氣都沒有的暗組戰士,其實比我更危險。」

王天逸一笑:「大哥,給我見外了吧。暗組不僅能打而且會逃,我沒事,你放心吧。」

「呵呵,還是兄弟你關心老哥啊。」古日揚沒再推辭,笑著點頭應承了。

但古日揚剛一轉身,王天逸又叫住了他,古日揚回頭看去,只見王天逸挫著手靜默了一會,才抬頭說道:「大哥,我的人只是保護你的,不要再用來冒險。」

古日揚嘆了口氣,失敗的那種感覺再次籠罩了他,他沒說話,點了點頭走了。

王天逸則揮手叫來兩個手下,說道:「這次你們兩個去跟了古爺,保護他的安全。」

兩人一起躬身聽令,隨後一個抬起頭問道:「虎領可有其他任務交代我們?」

「你們要……算了。」王天逸欲言又止,他想了想地說道:「就保護他安全吧。沒別的了。」

※※※

王天逸顯得很惱火,但在壽州惱火的不止他一個人。

「我敬告某些人,不要把壽州武林往火坑裡推!」樂和沖著眾人大吼道,頭上青筋暴露,拳頭「咣咣」的砸得桌子亂跳。

他這是在風槍門的議事客廳中,除了他,賈六義、洪宜善,這些壽州武林的大人物都來了。因為就在上午,出了了不得的大事,長樂幫稽鹽特使古日揚的三個手下橫屍壽州街頭,壽州武林為之震恐。

看著暴跳如雷的樂和的眼睛都是看向賈六義的,而賈六義不僅頭上裹了一圈紗布,而且一臉悻悻的撞鬼樣,洪宜善心裡可樂開了懷,和這事扯不上關係的就是他一個,所以他強抑笑意,故作嚴肅的對死對頭賈六義問道:「老賈,好像死人的街是你的地盤,你手下有看到什麼?」

「這混蛋挑事!」賈六義心道,頭上的青筋怒不可遏的跳了起來,最近他極其的不開心。

多年的部下不僅向對頭出賣情報,而且竟然把他腦袋開花了,還是當著一眾手下和外人的面把他這個大哥的腦袋給開了!

人要臉樹要皮,尤其對他這種號令一方的領頭人來說,更得要面子!而這次面子全丟光了!

更離譜的是長樂幫特使的手下莫明其妙的被別人像鴨子一樣在大街上大砍大殺,而最倒霉的是那條街是他的地盤,聽說了這件事後,本就心情不好的賈六義差點沒背過氣去,等好歹能說話了,馬上就罵開了:「操你媽的,下雪天冷颼颼的,你這狗娘養的跑我地盤上干屁去啊?想死的話,你就不能死到老洪那混蛋門口去!擺明了和我過不去!我操你媽的……」

但這些還不是最讓他惱的,最惱的事是被人逼債。

文公子最近好像看見風頭太緊,著急走人,反覆逼他趕緊把鹽款付了。

不過賈六義最近銀根緊張的很,因為早先屯的鹽不敢出貨了,而且剩下的銀子都換成了糧食,等著在這饑荒中像老對頭一樣大賺一筆死人財,現在要是馬上付款清帳,只能先出一批糧食,在糧價一天一漲的今天那不是要扒了他的皮嗎?

誰想掏錢,就算有,其實賈六義也不想給文公子,因為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已經沒用了!

要是文公子孤身一人那好說,長樂幫沒稽鹽的時候,你能搞到私鹽,你是爺爺,但現在你也不敢做了不是,你買的貨沒人敢賣了,那你不是廢物是什麼?還敢逼債,把你揍個半死就是輕的了。

可是文公子不是一個人,他背後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崑崙,崑崙派居然幫著文公子壓著自己交銀子!

這不是混帳嗎?不是武當背後支持他們,他們這樣一群剛從山溝里出來的乞丐能風光的起來?

但世間的事情總是遺憾,你有理,但你卻不敢不給,崑崙派的張覺在和他吵的時候,一拳在柱子上印了個一寸深的拳印。

就憑手下無人能做到這點,賈六義再次確認崑崙這幫乞丐手裡的刀太硬了,硬的自己不敢不給文公子錢。

糧倉空了,銀子交了別人,心頭肉好像被挖走了一塊的賈六義天天恨不得一頭撞死,但是老天好像不讓他消停,剛辦完了這事,新的麻煩又來了。長樂幫的人死在文公子那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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