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卷六 霧夜飛蒼 第四節 直取賊王

燈火下,坐在桌子前的丁玉展根本沒有吃飯的功夫,他被一群糧商圍攏著,在對貨物的質量和價格大聲的討價還價。

洪筱寒怔怔的在遠處看著這個人,他心裡並沒有生意被搶的憤懣,而是滿滿的仰慕。因為他不僅年輕,而且生來錦衣玉食,還沒怎麼在江湖上打過滾,並不像有的貧苦少年滿眼就是幾兩銀子的小錢,對洪公子而言,一個早已聞名的大俠遠比一筆價值千金的生意要重要的多。

現在他腦子裡暈暈的,滿是「是請他切磋武藝呢,還是聽他說江湖軼聞趣事,他會不會不喜理我」這種念頭,直到自己胳膊被猛地拉了好幾下,才把他從這傾蓋相交的美夢中拉醒。

拉洪筱寒的正是他的管事葉楊,他麵皮現在已經成了沉沉的紅色了,在燈火下看起來好像一隻煮熟的龍蝦從鍋里竄了出來,而且恨不得跳腳的那種架勢。

「少爺!」葉楊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因為焦急非常已經完全嘶啞了:「生意怎麼辦啊?!」

「生意?」洪筱寒這才記起自己來的目的,這次出門是老爹特地讓自己來學做生意的。他抬起頭四下一看:糧商乃至其他客人都圍著丁玉展那伙人,而剛才正和自己談話的那臉上有條疤的曾一凈卻不見了蹤影。

「他什麼時候走的?」洪筱寒才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管事已經生生的把他拽出了前廳。

到了後院的天井,葉管事看四下無人,馬上急急地說道:「少爺,這次是大事。那麼多貨物一旦入了壽州地面,必然讓糧價下跌。」一到了沒人的地方,心急如焚的葉管事馬上急急的說道。

洪筱寒看了看這個中年大叔,不管懂沒懂,先點了點頭。臨來前,父親的囑咐歷歷在耳:「你年輕太輕,沒有什麼經驗,在江湖上要謹慎,要多聽少說,有問題一切聽葉管事的,他經驗老道。」

「葉管事,丁玉展大俠不是說是募集嗎?這些貨物放他們過去也無妨吧?」

葉管事跺著腳說道:「老爺屯了多少糧食?!就等著讓糧價長到最高再賣掉!他說是募集,少爺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邊糧食價錢有多高?他要是賣掉,誰知道?就算他真是大俠,散糧救濟災民,那我們的貨賣給誰去!」

洪筱寒嘆了口氣,想了一會反問道:「你要我再去和丁玉展把生意搶過來?」

聞聽此言,葉管事倒抽一口涼氣說道:「這可能有點麻煩,雖然姓丁的離得遠,但也不能明著得罪姓丁的。」馬上葉管事又咬牙切齒起來:「而且我們為什麼要高價賣那群傢伙的貨?要不是姓丁的突然來了,不燒了他們的糧食都他媽的算客氣的了!」

洪筱寒用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他根本不在乎那點錢,他在乎的是被自己仰慕的英雄鄙視。

「不過不能讓他過去!老爺讓我過來堵住這條道,我也不是吃白飯的!」葉管事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難道打算……」洪筱寒一驚:「讓山上的馬乾坤殺過來?」

馬乾坤就是堵住道路的山賊,洪家高價收買了他,讓他截住往壽州方向的糧食,為了對抗有一定護衛的商隊,還出錢替他雇了八、九個高手。馬乾坤堵住道路以後,洪筱寒他們就趁機在伯牙城裡低價收購糧食,接著運往洪家在壽州的糧庫。

若是不領洪公子的好意,執意前往壽州,那麼馬乾坤手下接近一百多號人就會窮凶極惡的跳出來攔住去路,不管你出多少過路費,只要是糧食就一概搶走。當然糧食會被馬乾坤恭恭敬敬的交給洪公子,而那商人只能是怪你不識洪公子的抬舉了,你自認倒霉好了。

「馬乾坤經營這裡有年頭了,手下訓練有素,加上雇了幾個高手之後更是如虎添翼,我看姓丁的帶的武士人數不多,硬拼當然是我們贏!但是硬拼了姓丁的,怕是此事難以善了,不過我自有主張,此事還是要靠馬乾坤,公子您放心好了。」葉管事冷笑著保證:「我現在就快馬去山上走一遭,麻煩公子守著那姓丁的,莫讓他腳底抹油溜了。」

※※※

冬天的太陽出來的遲,但在客棧一宿未睡好的洪筱寒天不亮就爬了起來,生意人都是趁早趕路,他擔心丁玉展帶著糧食啟程走了,所以在外邊還是黑洞洞的時候就踱到了屋子外邊,本打算看看丁玉展屋裡的情況,沒想到丁玉展氣得比他還早,正在天井裡練劍。

猛然見到丁玉展,洪筱寒一愣,在拐角處猶豫著是不是走出來。

丁玉展卻看到了他,停住了長劍,笑道:「洪小哥好早。切磋一下武功,來暖和一下可有興趣?」

聽到此話,洪筱寒不由得又驚又喜,驚得是丁玉展居然如此毫無架子,喜的是可以和他有交往。

兩人你來我往的切磋了一會武功,天色已經開始轉亮,客商們已經陸陸續續的起來了,已經可以吃早飯了。

兩人也停了切磋,丁玉展把絲巾遞給洪筱寒請他擦汗,洪筱寒自然是受寵若驚,這個時候,丁玉展問道:「洪小哥,你來這裡有日子了,可知此地客商誰的糧食最多?」

若洪筱寒的父親或者葉管事聽得此問,定然答道不知道,畢竟是你搶生意,現在有你不知道的客商,我定然不告知你實情。

但洪筱寒不是他們,他不過是甫入江湖,他看了看笑眯眯的丁玉展,心頭一陣火熱,實話實說道:「有個江南客商,此地他帶來的糧食最多,他叫曾一凈。」

話音未落,丁玉展一招手,他帶來的一個手下馬上跑了過來,丁玉展命令道:「去找曾一凈!」

一炷香功夫後,手下來報說是曾一凈不在,只找到他的手下。

「他們想不想賣給我啊?」丁玉展叉著一隻小籠包問道。

「那人說得找管事的曾一凈才行,他做不了主。」

丁玉展把筷子上的包子一口吞了,說道:「去他們存糧食的倉庫去,先拉到我們那裡去吧。」

說罷對旁邊一起吃早飯的洪筱寒一笑道:「反正他們也不敢過那些山賊對吧?不如先拉到我這裡來。」

洪筱寒強笑了一下,心裡卻想起了不知葉管事會怎麼做,不由得擔心起來。

不過那手下卻沒有馬上過去,他期期艾艾的問道:「丁少爺,不知道對方讓拉嗎?人數多少?我們的人手可不多……」

「沒什麼!」丁玉展大大咧咧的手一揮:「你們的人數肯定夠了,去了先報我的名字。他們原路拉回去或者被人搶了,還不哭死?我們又不是搶他們的,我們這是做善事。」

那手下帶著四五個人領命而去,而丁玉展和洪筱寒繼續坐在大堂吃他們的早餐。洪筱寒心裡有事,吃的越來越慢,丁玉展則吃的很快,吃完了就邊剔牙邊等洪筱寒。

「伯牙是個小地方,倉庫離這不遠啊。怎麼這麼慢?」等了好久,丁玉展看手下還沒有回來,不耐煩的說道。

就在此時,一個青年人從外邊掀簾進來,直直對著丁玉展走了過來,大聲叫道:「丁三兒,我的貨你也搶?」

洪筱寒只看到從那人一進來,丁玉展的身體陡地僵硬了,眼睛也睜大了,嘴巴微微咧開,滿臉的難以置信,隨著那人越走越近,更是雙手撐著桌子慢慢的站了起來。

那人就是臉上帶著一條刀疤的曾一凈。

站起來的丁玉展伸出手指著對面的人,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的目光,嘴裡喃喃叫道:「你……你……你……天……」

「我,曾一凈!」王天逸乾淨利落的打斷了丁玉展的話頭,他眼睛掃了一下旁邊的洪筱寒,又轉頭對丁玉展笑道:「丁少爺,好久沒見,你最近還好吧?」

丁玉展何等人物,已經從故人咋一相逢的意外中回過神來,看王天逸的神色就明白了他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過去,他的過去會給他帶來危險,而且他現在有了新的名字,這就是說他有了新的生活,以前那個老實的王天逸也許已經死了吧。

丁玉展繞過桌子,一個箭步跨到了王天逸面前,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用力捏著他的肩膀,激動地說道:「你還活……你……你過得怎麼樣?你還好吧?……你……兄弟!」

王天逸看到對方那激動的神色,也想起了以前那並肩行走江湖的少爺時光,眼睛不由得和丁玉展一般微微濕潤了。

「還好。」王天逸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微微笑著說了這兩個字。

「來來來。我們回屋去說!」丁玉展把著王天逸的胳膊拉著他往裡走,眼裡已經沒有別人的存在了,而王天逸卻平靜如常,走過目瞪口呆的洪筱寒旁邊的時候還報以一笑。

在丁玉展的客房裡,王天逸正對丁玉展娓娓而談,他的神色看起來滄桑中夾雜著一些激動,這符合他此刻的身份,也符合他的談話對象——一個地位比自己高的多的江湖公子,當然也符合暗組潛伏教官教授的一切。

面對昔日的知己好友,王天逸冷靜的把一套一套的謊話用最真誠的態度講出來,他的心裡如同一塊冰,冷靜而從容的觀察審度著局勢,這是他面對過無數次險情和敵人磨礪出來的,但此刻這塊冰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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