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卷四 鳳凰劫 第四十六節 唯成追憶(完)

既然已經和這個凶僧來到了同一條船上,王天逸的恐懼很快變成了一條火燙的火蛇,在自己身體里四處亂竄,壓迫著他找逃生的法子。

打肯定是打不過,這個傢伙不會游泳,但自己也不會,從水裡逃跑是不可能的。這個湖很深,剛才自己已經差點被淹死了。

就算是鑿船和這個傢伙同歸於盡也不可能了,自己退到了船頭,比船艙高出兩尺,說明這個地方離水還有兩尺多的木板擋著,就是用劍紮下去,也不可能一時半會船就沉了。

所以走頭無路他臉都青了。

「說啊,他們在哪裡?」胡不斬看王天逸不吭聲,又問了一遍。

「說了,你會放過我嗎?」王天逸開口說話了,這個聲音嚇了他一跳,面對著這個死亡說話的感覺不同於平時,王天逸還以為自己的聲音會發顫或者嘶啞,但沒有。

王天逸的聲音不僅沉穩毫無嘶啞或者顫抖,而且還冷冷的帶著一種嘲笑的尾音,好像嘲笑對方在睜著眼睛說謊。這個聲線讓說話的本人都吃了一驚。

「直鳥賊!說了就行了!」胡不斬笑了起來:「不要逼洒家動手啊。」

「嘿嘿。」王天逸反而咧開嘴笑了起來。

說了也沒用,自己背著梢夫跑來之前,程先生就帶著翠袖移動了位置,以程鐵心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等在原地讓人捉,王天逸心裡想道。

所以王天逸繼續說道:「我不知道。」

胡不斬馬上眼睛瞪圓了,看起來就要活活吃人一樣,但他馬上又笑了起來,很開心的笑了起來:「好啊,反正追的也不是正主,逮著一個算一個。你想和我玩太好了,洒家怎麼對付你呢?嘿嘿。」

胡不斬說著向前挪動了腳步。

突然他停住了,側耳在聽什麼。王天逸看他那樣,也是靜下心來,用力去聽,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了來:「程先生你在哪裡?我們是慕容世家的人?」

胡不斬抬眼看去,暮色中遠方的岸邊星星點點出現了火把,不過離這裡還很遠,是從村子那邊出來的,但正在向這邊過來,看他們打算沿著湖岸搜索。

「離得遠呢。一時半會過不來!有的是時間逃跑。先殺了這個兔崽子!」胡不斬心裡暗想。

等他扭過臉去,眼前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王天逸已經站在了梢夫的身後,一隻手緊緊扼著梢夫的身體,另外一隻手握著雪亮的長劍,劍尖正對著梢夫的脖子!

「直娘賊!你瘋了?」胡不斬愣了一會,大笑了起來,然後向前走去。

躲在梢夫身後的那雙眼睛閃動著寒光,一個冷酷的聲音響了起來:「敢過來,我就殺掉這梢夫!」

這聲音如此的冷酷,如此的決然,又如此的自信,讓殺人如麻的胡不斬也愣了一下,他的腳步停下了,用長棍指著背後那人說道:「兔崽子,你莫不是瘋了?拿梢夫當人質威脅洒家?就是你手裡是天王老子我也一樣打個粉碎!哈哈!」

「嘿嘿。」那聲音冷笑起來,王天逸不僅吃驚起來:這是我的聲音?如此的冷酷,如此的狡詐,現在把梢夫握做人質的這個人已經完全佔據了王天逸的身體,原來的他不過像個看客一樣在看著這一幕,就像他在憤怒之中對華山派做的那些事情一樣。

「別忘了,你不會游水,也不會划船,船上三個人之中可是只有這梢夫會掌控船。」躲在梢夫背後的王天逸說道,聲音紋絲不亂,低沉中透著力量,好像手裡握著絕對的力量:「敢往前一步,我就幹掉梢夫!」

「什麼?!」胡不斬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然後憤怒從他臉上凸了出來,他又猙獰起來:「兔崽子,那又怎麼樣?我把你們都殺了!我就不信我靠不了岸!你這個樣子居然還敢威脅我?你可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啊!」

「嘿嘿,」王天逸的眼睛瞳孔縮成了一個點,死死從梢夫的頭後盯著胡不斬,他現在為自己的鎮靜感到了無比的震驚,只是這震驚絲毫不影響他的身體,他握劍的手穩的一絲都不抖,劍尖穩穩的靠在梢夫脖子上,甚至感覺到從劍尖傳來梢夫血液的流動:「可惜你沒有時間了。我們的人已經來了。你自己在湖裡搗騰這船的時候,恐怕人家早就把你射成刺蝟了。」

「混蛋!」胡不斬震怒之中抬起腳來,但這腳定在了半空中,慢慢的又收了回來。

因為梢夫的血一下子順著劍尖流了出來,這次的王天逸沒有說話,而是隨著胡不斬的腳一抬,手輕輕一送,鋒利的長劍就割破了梢夫脖子的皮膚,鮮血馬上順著脖子流了下來。

梢夫本來臉色就煞白了,身體抖動的好像篩糠一樣,這一下劇痛讓他身體巨震了一下,然後他褲襠里濕了一片,那裡屎尿橫流了。

背後的王天逸絲毫不受梢夫的影響,緊緊的勒著梢夫,長劍的劍尖仍然穩穩的靠在可憐梢夫的脖子上,他眼睛挑釁似的盯著胡不斬,嘴巴因為發狠綳成了一條線,在暮色中,他的整個臉都透出一種讓人可怖的氣質。

看到梢夫受傷,胡不斬也不由得一滯,他確實不敢讓王天逸殺了梢夫,然後自己在湖裡擺弄一條該死的船,所以他和王天逸對視了很久。

胡不斬開口了:「你是王天逸吧?青城戊組的。」

「對。沒錯。」王天逸笑了。本來被這種人知道身份,晚上睡覺都不會睡安穩了,但在對方叫出自己的身份後,握住梢夫的這個王天逸反而笑了,不過是「你知道又怎麼樣」無所謂的笑。把他心裡那個王天逸驚的更是目瞪口呆。

胡不斬也笑了:「你不是名門大派的嗎?怎麼能做這種把持人質的無恥之事?這樣吧,我們公平決鬥,我不用武器,你放馬過來。」說著「咚」的一聲,放開了手,他的鐵棍重重的落在了船艙里。

「嘿嘿。」王天逸眯著眼看著胡不斬笑道:「不用了。你不用兵器我也打不過你。我是無恥,但你陪我們一起死總比我們倆一起死在你手裡好,不是嗎?」

「你這雜種!」胡不斬怒發欲狂,他俯身又撿起了鐵棍,那些跳動著的火光離這裡越來越近了,沒有多少時間:「洒家今天怎麼說也要把你卸成一塊塊的!」

「不要著急嘛。」王天逸從梢夫耳朵後面對他說道,聲音聽起來就像一條狡猾的狼:「我們做個交易吧。你站在船頭,然後把鐵棍扔在水裡。不要動氣嘛,先聽我說完條件,嘿嘿。我在另外這邊讓梢夫靠近岸,然後你跳上岸去。」

「兔崽子!你居然敢威脅我?」胡不斬憤怒的聲音都變了腔調,他在「敢」上拖了個重重的長音,好像要把這個字在嘴裡嚼爛一般。

「想想看,你是想被一群敵人堵在滿是死屍的船上,還是想上岸逃生?」王天逸毫不為他的兇惡表情所動,一隻手微微轉動著長劍,輕輕的說道。

看胡不斬張著嘴一時手足無措,王天逸輕輕朝岸邊努了努嘴:「我們的人馬上就要圍過來了!」

最後胡不斬在離岸四丈遠的地方就往岸上跳去,因為用劍指著梢夫的王天逸拒絕再靠近岸邊,哪怕一寸也不行。結果在已經看到船發速向這邊奔來的搜索人的壓力下,胡不斬只能全力躍了過去,最後他濕淋淋的空手爬上了岸。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過頭來,指著船上的王天逸一個字一個字說道:「王天逸,我記住你了!你有種!我會去找你的!」

站在船頭的王天逸對著他拱了拱手,有些疲憊但毫無懼色的答道:「一定恭候大駕。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胡不斬看王天逸這個樣子不由一愣,他猶豫了一下,但卻像不受控制一般還是回答了:「胡不斬!」說罷扭頭鑽進了黑暗的樹林。

看著胡不斬恨恨的扭頭跑進了黑漆漆的樹林,王天逸一屁股坐在了船頭,他聽見了嚇破了膽靠自己用劍指著脖子才划船的梢夫重重的摔倒在了另一側的船頭,他沒有勇氣回頭看那梢夫。

這次沒有逃生的喜悅,有的只是痛苦的自責。

很多人跑過來了,站在岸邊舉著火把對王天逸大喊大叫,但王天逸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了,他沉浸在痛苦之中。

「那梢夫是個不會武功的村夫,而我為了活命卻把他做人質!」他想起了他的父親母親還有他的那些鄉鄰,他們和梢夫一樣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剛才那梢夫還想叫人來幫自己捉胡不斬,但就是這樣的淳樸的鄉民,卻被自己當成了人質,自己躲在他身後,用劍尖觸著他的脖子,只為了活命。

「如果那和尚不退,我會下手嗎?」王天逸問自己。

「不,我不會,我只是為了嚇退那和尚。」他自己回答道。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肯定會,當時你握劍的手穩定的絲毫不亂,毫不猶豫的就劃破了梢夫的脖子。如果和尚不退,你會毫不猶豫的下手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村民的。你這無恥的惡棍!」一個聲音在王天逸心裡想起。

「不!我不會的!」

「你肯定會的。無恥的惡棍!用武功作惡的兇徒!」

「我……我……」王天逸看到眼前有個人從水裡濕淋淋的爬上船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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