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卷四 鳳凰劫 第四十二節 唯成追憶(二)

程鐵心回頭看去,只見王天逸在風雨中一人一馬追了上來,卻是一愣,皺起了眉頭,等王天逸追近了,程鐵心臉上掛了個神秘莫測的笑容,想王天逸笑道:「你來了。我原來想的卻是沒有一個人會跟來的。」

王天逸俯身在馬背上竭力控制著狂奔的駿馬,他沒注意到程鐵心說什麼,而是看了看旁邊馬上翠袖,就算裹在厚厚的蓑衣里,她的身軀依然顯得那麼的嬌小,好像隨時都會被狂風吹起。

王天逸對程鐵心說話了,但又像是自言自語,他說道:「我也是個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像翠袖小姐一樣。所以我來了。護衛翠袖,我不想她……」

程鐵心馬上明白了王天逸是說翠袖被當作小姐的替身去引開敵人,讓同樣為小人物的王天逸感同身受,所以奮力要來護衛翠袖的安全。

翠袖卻沒明白王天逸的意思,她在程鐵心的幫助下奮力的控制著馬匹,一邊扭頭喘著氣說:「什麼……小人物?……你在說……什麼?不過我很高興……再看……看見你。」

王天逸咬著牙笑了。

他咬牙是因為身後可能會趕來大隊的敵人,此行將兇險之極。

他笑則是因為翠袖說她高興再看見他。

而有了她這句話,拚命、冒險王天逸覺的都值了。

渡口旁,幾十匹馬在原地轉來轉去,把河邊的空地踩得泥濘之極,謝六橫把馬控得穩穩的一動不動,靜靜的站在隊伍的最前邊。

他是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身材壯實,他把斗笠壓得低低的,蓋住了大半個臉,長年的亡命生涯讓他臉上的每條皺紋都透出一股滄桑來,不過他牙齒很白皙,無聲的說出了他曾經富貴祥和過,但現在這些白皙的牙齒咬來咬去,他好像有些心神不定。

這個時候,擺渡人的小屋開了,兩個用面巾蒙著臉的大漢跑了出來,在他馬前站定,稟告道:「掌門,您真是明察秋毫。剛才那個老頭說的話果然有詐。我們從他屋裡搜出了一錠大銀,再稍微一嚇,他已經承認了是一個中年人給了他這些錢讓他撒謊的。」

「那老頭剛才答話的時候一副心裡有鬼的樣子,誰都看的出來。再說一看地上的馬蹄印記就知道他說的是瞎話,究竟怎麼樣?」謝六橫問道。

「掌門明鑒,往上游去的人只有三個,其他大部分人都和一個美貌之極的女子往下遊走了。」

「美貌?」謝六橫長長的出了口氣,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皮囊,遞給手下:「裡面有管家和小姐的畫像,讓他認認。」

不一會,他就得到了回答:程鐵心和一個女子還有青城的那個小子往上游去了,美貌的小姐和三個長樂幫鏢師、崑崙派左飛還有一個謝六橫他們沒見過的人往下游去了。

而去查看馬蹄痕迹的手下也回來報告,證明了謝六橫的判斷。

「掌門,您看兩個女子分頭走了,我們怎麼辦?分頭去追嗎?」皮泰從後面問道,他是一個年輕人,剛跟謝六橫沒幾年。

「不!我們已經得到了情報,長樂幫和慕容世家的人都已經快過來了,我們雖然有四十人,但這麼大的地方找人還是太少了,不能分散太開。幫主,你看我們是追管家還是追那美貌小妞?」另一個下屬項群方說道,他是謝六橫的副手。

「嗯。」謝六橫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後冷笑了一聲:「姓程的大概沒想到,我們已經從楊家客棧的夥計還有華山派的俘虜那裡知道了他們八個人的相貌,他還想用李代桃僵這一招!讓我們摸不清真正的目標究竟往哪個方向去了。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本來他把小姐藏的嚴嚴實實的,從來不讓人看到真面目,另一個女子則整日拋頭露面,我們已經猜小姐八成就是正主,大家閨秀嘛,如果不這樣,恐怕他主子也會活剝了他。現在他故意讓那老頭告訴我們大隊人馬是保衛他而去的,實際上卻是他就帶著那個丫鬟和那個青城的保鏢,大隊的高手卻是護送著小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故弄玄虛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讓我們上鉤,去追他,來犧牲自己達成金蟬脫殼的目的讓小姐逃脫!現在我們可以肯定了,美貌女子就是正主!」

一席話說完,有理有據,合情合理,手下都是頻頻點頭,就在這時,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在隊尾響起:「直娘賊,不是有九個人嗎?那個沒有見過的莫不就是那天晚上偷襲老子的混蛋?居然赤手空拳想破老子的鐵棍,這個瘋子!」

聽到這個聲音,謝六橫和他的手下眉頭不約而同的全都皺了起來,一副厭惡的表情,沒有一人答話。那問話的主卻是不依不饒的打馬上前,來到皮泰身邊,大聲問道:「小賊,有沒有那人的畫像?」

皮泰本來滿臉都是厭惡,此時見他挨到自己身邊,厭惡之中卻含了一絲恐懼,把頭扭到了一邊,很不情願的答話道:「沒有。要找自己畫去!」

話音未落,一隻大手倏地揪住了皮泰的前襟,把皮泰從馬上生生扯到了空中,皮泰驚恐的看去:一隻銅缽大的巨手揪著自己的領子,手的上面是一張凶神惡煞般的大臉,頭上一根頭髮也沒有,卻有九個香疤。

那人卻是個和尚,不過恐怕卻是天下卻兇惡的和尚了。

「胡……胡不斬,你想幹嗎?」皮泰腳在空中亂踢,手已經摸到了刀把,卻不敢拔出來,只好胡亂的在上面亂摸,好像刀把上擦滿了油,滑的溜手。

胡不斬瞪圓了眼睛,表情更加的兇惡:「小賊,你不想活了嗎?敢這樣和洒家說話?!」

「你想幹什麼?」謝六橫撥轉馬頭,他絲毫不懼胡不斬,對著胡不斬瞋目大呼:「給我放下!」

「哼。」胡不斬,手一送,皮泰就被扔了出去,背後撞上了他自己的馬,狼狽不堪的摔在了地上。

「直鳥賊,不過是群山賊罷了,倒囂張的很。」胡不斬滿臉都是鄙視。

「你說什麼?!」項群方自剛才胡不斬開口說話開始,就咬牙切齒,現在哪裡還忍的住,「嗆啷」一聲抽出刀來,翻身下馬直取胡不斬,一群手下卻趕緊抱住了他。

「哈哈,謝掌門不要見怪,」後面的一個劍客趕緊上前來打圓場,「老胡就這個脾氣,不要理他。各位段刀門的好漢,給我夏慕陽一個面子啊,呵呵。」

胡不斬等幾個人都是這次行動的聯絡人介紹來的好手,全部都是江湖上身價極高的僱傭殺手,而夏慕陽雖然武功不如他們幾個強橫,但卻是聯絡人留下的隨從,謝六橫不得不給他們面子,更何況這個夏慕陽為人好相處,是從泰山派出身的一個好手,謝六橫不得不抱拳道:「謝兄弟言重了,希望各位……」話還沒說完,那邊又鬧了起來。

原來那邊胡不斬用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毫不在乎謝六橫的人一個個眼裡好像都要噴出火來,好整以暇的把背後的斗笠戴上,竟然像此事和自己無關似的。項群方恨恨的看了胡不斬一眼,卻剛好被胡不斬看到,這個凶僧馬上指著項群方大聲吼道:「直鳥賊看什麼看!老子擰斷你這個廢物的脖子!」

項群方眼眥盡裂怒發欲狂,一把把身邊拉著自己的手下推倒,揮刀對著胡不斬就衝過來了,而胡不斬竟然不下馬,冷笑著就把豎提在身後的鐵棍橫了過來。

「都住手!」謝六橫大吼一聲:「你們瘋了不成!群方!你!退後!退後!!!聽到沒有!退後!」項群方嘴唇咧起,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裡除了憤怒更多的卻是悲痛,但是謝六橫的命令他不敢不聽,他站在泥地里死死的盯著胡不斬,終於不情願的他狠狠的轉身回去了。

謝六橫知道項群方和胡不斬是有仇的,因為胡不斬殺了他的外甥,而他的外甥從峨嵋派出山才三個月。

謝六橫閉起了眼睛,就浮現出了十六個兄弟的音容笑貌,很多人追隨了自己那麼多年,和慕容世家為敵沒有嚇倒過他們,慕容秋水的賄賂沒能收買他們,艱苦的山林生活沒有嚇倒他們,這些部下堅定的站在自己身後支持自己,完全相信自己對他們的承諾,但他們現在都躺在了身後那個不知名的小村莊里。

輕敵害死了他們,自己為了搜索目標,把山寨的所有弟兄都拉了出來,這一隊的兄弟得到了情報:目標就在那個村莊里,而目標的護衛們只有一個錦衣玉食多年的管家,已經被攆得像兔子一樣東竄西逃,三個毫不出名的鏢師,和一個喜歡小偷小摸的崑崙派的年輕人,以及一個青城戊組的人,當然最後這個人可算可不算,因為青城不算什麼,青城戊組當然更不算什麼,值得一提的是,此人人品還很低劣,一樣的喜歡偷東西,這是華山派的人說的。

於是,謝六橫他們認為自己的對手只是一個嚇破膽的老兔子,三個鏢師和兩個小偷,他和他的手下一直認為自己是絕對的捕獵者,而對方只有四散而逃的份。但就這麼點護衛卻幾乎讓三倍於自己的攻擊者全軍覆沒。

輕敵了。

他們的隊長是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手,他們考慮了彼此之間人數的懸殊,考慮到了敵人實力的虛弱,考慮到了他們手裡還拿著聯絡人給的兩架諸葛神擊弩,自信得甚至都沒有考慮到他們的小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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