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卷一 青山朝陽 第二節 市井之痛

「我怎麼會從甲組掉到戊組?我真是笨蛋嗎?」耳邊全是同屋的師兄弟熱鬧的嬉笑,王天逸獃獃的看著屋樑,喃喃的自言自語起來。

思緒飛到了三年前,他剛入青城的時候。

那時候是父母大半輩子的積蓄都交了青城當他的學費,他從小就讀過幾年私塾,後來又跟一個當地少林出來的老武師練過基本功,所以很輕鬆的通過了入門測試。剛進入青城半年,他刻苦的練習青城劍法,修行內力。

甲組的第一次比武選拔中嶄露頭角,劍術排名第五,順利的獲得了參加比武的資格。

在比武前放假三天的時候,春風得意的王天逸自然要慶祝一下。

暫時遠離枯燥艱苦的武功訓練,下山遊玩無疑是少年們的最好選擇。

就這樣,他和另外兩個師兄羅天和劉元三跑到了山下青州城去玩。

青州城並不大,也不如京師或者江南名城的繁華,但每個青城弟子都喜歡這裡,不僅因為這裡好像是他們的半個家,也有這樣的原因:在青州城裡,青城弟子有著橫著走的特權,這是因為青州城周圍一千畝良田的大地主就是青城派,城裡的當鋪、鏢局都是青城派的產業,因為只有青城派罩得住啊,城裡的店鋪每到逢年過節都要給青城交一筆過節費,這是獎勵他們幫助他們維持了治安。

穿著青城墨綠的武士服,招搖過市,高高抬起頭故意裝作看不見路人敬畏羨慕的眼光,王天逸覺的腳下每一步都是踩在了飛翔的龍脊背上。

施施然走進酒館,被識趣的店小二二話不說引到了最好的靠窗位置,三個青年才俊會心一笑,要了山上吃不到的好酒好菜大快朵頤。

飯菜其實很平常,但三個人吃起來卻好像看到了若干年後,幾個滿身華服的江湖才俊在最好的酒樓吃著山珍海味,那僅僅是吃飯嗎?不,那是成功和榮耀。

於是,連他們彼此敬酒的姿勢都越發的規矩起來。

王天逸親自站起來朝兩位師兄敬酒,微醉中,對面兩人卻不是了小小的青城弟子,而化作了某大商會的掌柜、某豪強的教官,而他自己,也許是青城年輕有為的鏢頭,也許是木行青雲直上的司職,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黃粱美夢還未醒,一個女子凄厲的叫聲讓伸出敬酒的手臂僵在了半空:「抓賊啊,他搶了我的包!」

王天逸探頭向窗外看去,只見一個村姑坐在地上大叫,一個壯漢手裡抓著一個翠綠的包裹沿著街道狂奔。

「大膽狂徒!當街搶劫?」王天逸大怒「師兄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話音未落,他抓過劍從窗戶里一躍而出追著壯漢而去。

「師弟小心一點,我們等你」。

「我們要不要去?」

「不用了吧,一個毛賊而已,師弟可是半年就甲組第五啊!」

「說的也是。」

正在這時,店小二又端著壺酒上來,翹著大拇指說「各位爺,這是我們老闆送各位俠少的。」

「哈哈,愧領了。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可是咱們青城俠少的責任。」兩個人相視一笑。

王天逸對青州不是很熟,但是練武的他卻是比那個小偷跑的快的多,從小訓練加上內力,很快就把錯入死胡同的毛賊堵在了裡面。

「把包給我,跟我去見官。」王天逸抱著胳膊悠然的說,他說話的儘力把頭抬得更高,力求在匪徒面前擺出大俠的傲慢來。

那個賊驚疑不定的打量著王天逸,那身武士服和懸在腰上的長劍讓他有點害怕,但是身材一般,顯得瘦瘦的王天逸並沒有給他很大壓力。

猶豫了一下,他把包裹扔在地上,抽出一把短刀,撲了過來。

「哈!」看著反抗的強盜,王天逸卻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他差點把心裡話喊出來:「我巴不得你這樣呢!不打怎麼顯示我的俠?」

很輕鬆的,王天逸的左手一把擒住了小賊拿短刀的手腕,右手順勢一拳打在小偷臉上。

慘叫一聲,小賊扔了匕首,捂著眼睛摔在了地上。

「呵呵,跟我斗?知道小爺的厲害了吧。」王天逸歪著腦袋,臉上掛著的譏諷的微笑讓他的內心狂喜。

但這因為少年的驕傲和得意而掛出的笑容並沒有持續下去,腦後風起。

王天逸一驚,立刻矮身縮頭。

一根木棒帶著風聲從頭上掠過。

賊的同黨!王天逸不及回頭直腰,索性單手撐地,矯健的向後飛起一腳,正中偷襲之人心窩,把敵人踹飛了出去。

這時王天逸才轉過身來,只見一個矮個頭很壯實的漢子正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壯實的就像個木墩。

他旁邊還站著第三個同黨,這個人無視正在自己腳邊的同伴,一雙眼睛瞬也不瞬的釘在了王天逸身上,他身材中等,臉上的刀疤像一條蟲子從額頭爬到嘴上,手裡可不是木棒,居然拿著一把鋼刀。

這種傷疤配上那種死盯著對手不眨眼的表情,讓他顯得窮凶極惡。

從沒見過這種眼神的王天逸,不知怎地,心裡竟然有絲懼意爬了起來。但他立刻把這恐懼踩了個稀巴爛,「我是青城派的,將來的武林大俠、大鏢局的總鏢頭、威風八面的朝廷武官,我怎麼要害怕這種匪徒!」

「哥哥替我報仇,打死這個青城狗!」他後面的賊也爬起來了。

「來啊,誰怕誰?!」看著對手有刀,王天逸把劍抽了出來,說話底氣不如剛才足了,他低下了大俠才有的高昂的頭,後退了一步,脊背靠向了牆壁,一個人面對著三個強盜的包圍圈,劍尖卻指住了搶包的那人。

「小哥,我們是混口飯吃,井水不犯河水。放我們走,包裹我們不要了。」那個木墩看起來是頭。說這話的時候,眼珠亂轉,王天逸心裡不由一陣惱怒。

「居然敢和我這個俠少談判?你們配嗎?」憤怒卻是因為俠少的自尊被傷害了。

「做夢。不想大爺我把你們揍趴下的話,就乖乖的扔了武器,跟我去見官。小爺利劍可沒長眼!」王天逸看了一眼四周,這個地方比較安靜,周圍沒有什麼行人,不用擔心傷了路人。

「我給你鼻子你就上臉!你知道這位曹哥是誰嗎?」沒想到碰了個釘子,木墩愣了片刻,大罵起來,他指著拿刀的刀疤臉,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曹大哥剛從軍隊回來,是敢死隊的!他殺的蠻子比你小子見過的人都多。青城的,想清楚點!」

「小毛孩子,別給臉不要臉。」刀疤臉眼珠突然收縮。

這輕視卻讓王天逸咬牙切齒來,他:「你才是小毛孩子!你給我們青城舔腳都不配!」

被王天逸反罵,刀疤臉並不吭聲,他獰笑了一下,突然提刀、錯步,無聲的猛然朝王天逸沖了過去。

「不自量力!」王天逸大吼一聲,揮劍直上,施展青城劍法。兩人激斗在一起。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王天逸刀劍一交,心中卻是大安。

看對方衝刺的身型、揮刀的手勢、長刀的力度和角度,不過是力氣大兼熟練而已,其技巧平平,完全不能和自己這種武林門派出身的學徒相比。

「讓你看看青城小爺的厲害!」王天逸嘴角掛著冷笑,手一發力,長劍推開了對方的長刀,兩人同時往後一退的間隙,王天逸已經找到了破綻。

上身微側,左手後伸捏著劍訣,右手卻手隨心動,長劍從外向內平飛,直削對方左臂。

卻是青城劍法的一招:「分花拂柳」,這招式里,平削攻左是個虛招,待得對方揮刀去救,右臂自然門戶已開,長劍順勢變刺,一劍就傷敵人握兵刃的右臂。

使出此劍法之時,王天逸身型輕靈似乎在隨風而動,左臂後撤,右臂遙直,衣衫被帶的飄飄飛舞,端的瀟洒無比,別說是如果不識武藝的普通人看到,就算是他青城教官看到,也要大聲叫好——深得劍法精妙,不僅姿態美妙,攻勢卻愈發凌厲。

但這賣相美妙、意圖深遠的好劍招面對刀疤臉這種世俗搶匪,卻好像用大麥喂王八,全糟蹋了。

這傢伙好像根本不知道如果不避開或者格開這一劍,自己左臂就要受傷,也許是武藝太低,根本沒這種高手的意識,他竟然對王天逸的長劍攻勢視而不見,大吼一聲,揮刀一樣橫劈王天逸左肋。

這要打上了,兩邊肯定兩敗俱傷。

「你這蠢蛋會不會用刀啊!」沒想到對方不管不顧,王天逸一呆之下,心裡破口大罵。

罵歸罵,笨歸笨,高手歸高手,但刀劍是硬噹噹,中了不死也傷。

王天逸不得已一邊罵著對方蠢笨,卻一邊不得不放棄了劍招,回劍格擋長刀自保。

「當!」兩人刀劍第二次硬碰硬的砍在了一起。

光聽這聲音,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那省吃節用買回來的一等好劍肯定又被對方的破刀砍出了豁口,王天逸心裡是又心疼又惱火,越過成叉字形絞在一起的刀劍,王天逸狠狠的看向敵人,暗想:這不會武藝的笨蛋!一會小爺非得打你個半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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