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第一章 魔教

大帳中央是一尊麒麟形的火爐,裡面燃燒著產自蜀地的香炭,輕煙飄渺,香味清淡,熱氣瀰漫在帳內各個角落,使得這裡溫暖如春,彷佛是置身於仙家洞府一般。

十位高矮纖瘦一模一樣的宮裝歌姬,正在絲竹樂聲中翩翩起舞,她們相貌有別,姿色各有千秋,顯然是經過精挑細選出來的,哪怕是眼光再毒辣的人,也總能從中找到自己喜歡的那種類型。

呈圓形環繞在大帳四周的幾十張矮桌後面已經坐滿了人,唯獨只有靠近門口那張末位上還留有空位。見莫遠在宮裝少女的引領下走進來,這些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在了他的身上,驚訝、意外、猜疑的眼神不一,看得莫遠很是奇怪,直到宮裝少女威嚴地咳了聲,這些能把他烤化的目光才被收斂起來,轉而又投向了那些歌舞上面。

莫遠這才明白,恐怕是自己身後這位宮裝少女身份非凡,而她又對自己這麼一個陌生人一路上恭敬有禮,所以才會讓這些人誤會了吧?

想到這裡,莫遠對即將到來的見面就更加感覺期待了。

宮裝少女向莫遠行了個禮,轉身穿過大帳就往後面走去。他這才發現,在這寬敞的外帳後面,還有一間用薄紗隔起的內帳,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裡面坐著幾個人,其中就有十災那個把自己籠罩在黑斗篷里的身影。

本以為對方很快就會讓自己進去的,結果卻是那位宮裝少女如肉包子砸狗般一去不回了,莫遠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煩,於是走到那張靠近門口的末位上坐下,看看桌上堆得滿滿的美酒佳肴,他揉了揉肚子,毫不客氣地就放開胃口,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大吃大喝起來。

「叭滋!叭滋!」的咀嚼聲混雜在輕柔的絲樂中顯得格外刺耳,不一會兒,那些樂師們就在這個不和諧音調的干擾下,樂曲變得雜亂起來,而那些隨著樂曲輕盈舞蹈的歌姬們也都大皺眉頭,不知該聽哪個的才好,好好的一場歌舞,就因為一顆突如其來的老鼠屎壞了一鍋好粥。

眾人的目光開始四處找尋這顆老鼠屎,終於給他們發現坐在門口位置,抱著烤羊腿正吃得不亦樂乎的某人。

他就像是生怕別人搶去了一樣,嘴裡塞著,手裡拿著,眼睛還死死地盯著,而另一隻手裡還緊緊地抓著一壇上品梅花酒。整個人吃相難看不說,還很誇張,竟然達到了旁若無人的境地,如此多的人把目光專註在他的身上,他卻還像沒事人一樣。

眼前這位惹了眾怒的人,自然就是莫遠了!

「咳,這位是……」坐在他上首的一位中年道士終於忍不住喚了一聲。

「呃,你們都看著我幹嘛?」莫遠掃視了周圍一圈,一臉驚訝地問道。

「這位小哥,可否請你吃東西的時候聲音小些,你看這麼多人呢!」中年道士指了指那些憋得臉紅脖子粗,卻不敢言的樂師道:「你看,都打擾到他們了。」

莫遠這才反應過來,一臉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把手裡啃了一半的烤羊腿丟掉,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對不起,這幾天都沒能好好吃點東西,早就餓得不行了。」

說完,莫遠又覺得旁邊這位道長說話客氣,看樣子是位容易結交的人,於是就換上一臉笑容,捧著梅花酒湊到對方跟前,滿滿的給他倒了一碗,這才低聲問道:「道長貴姓?」

「呵呵,小哥誤會了,老夫一心修魔,卻從未有過向道之心,所以兄台還是喚老夫魔號邪螭子吧!」

「原來是邪螭子先生,在下莫遠,久仰先生大名,真箇是如雷貫耳吶!」莫遠連忙拱起手來,聲音也變大了,結果又是惹來一圈白眼。

「哼,姓莫的好不要臉,他若是真聽過邪螭子的惡號,又怎麼敢湊那麼近?分明是在說謊!」旁邊有人不陰不陽地說道。

而且這人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莫遠聽得一清二楚,心裡不免增添了幾分疑惑,同時也注意到周圍的人的確是有意無意的躲著邪螭子。

「莫聽他瞎扯,老夫不就是喜歡挖些死屍,做些研究嗎?哪裡有他說的那麼可怕!」邪螭子說著,伸出一雙枯瘦如柴的手,端起面前的酒碗輕抿一口,看著莫遠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莫遠的目光直直地盯在邪螭子那也不知多少年沒有剪洗過,指甲縫裡藏著的厚厚污垢,忽然就感覺自己剛才吃的太多了,有些想吐,頭一扭就要坐回原位,卻被邪螭子一把抓住了。

「且慢!」邪螭子的手心裡傳湧出一股寒流,雖然隔著層厚厚的衣服,卻還是很容易就浸入到莫遠的身體里,瞬間轉遍全身經脈。他似乎有所覺察,臉上轉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就又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笑容:「你不是久仰老夫大名么?那咱倆就好好親近親近。」

「我,我吐!」莫遠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邪螭子的指甲在自己的身上刮來刮去,想到這指甲污垢里也不知有多少腐屍碎屑,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嘔吐起來。

「哈哈,老夫還當你能堅持多久呢,果然是個雛兒!」邪螭子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背,然後就放他回去原位了。

莫遠吐得天昏地暗,直到把腹內剛才吃下的所有東西都吐得乾乾凈凈,這才緩過勁來,抬起頭,卻見不知何時自己面前站著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大冬天的,年輕人身上只穿著件薄薄的長衫,頭上扎著文士巾,手裡拿著本半翻開的書,笑吟吟地看著自己。搭配著他那俊朗的面容,真箇是英俊瀟洒,風騷之極。

「莫公子好些了嗎?」青年文士說話間,從懷裡掏出一個綠幽幽的小瓶子,遞到他面前道:「若是還覺得難受,就把這瓶子里的葯喝了吧,喝了你就會感覺好受些。」

對方的模樣真摯,聲音熱誠,莫遠本不應該拒絕人家的好意,但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人對自己不懷好意,隱藏在笑容下面的是一副陰狠毒辣的面孔。

於是,他擺了擺手,婉言謝絕了:「謝謝,我現在好多了,不需要吃藥。」

「既然不需要吃藥,那就嘗嘗我的這個吧!」青年文士說著,又從懷裡掏出一顆小巧玲瓏,只有拇指般大小的白饅頭來,再次遞到莫遠面前。

莫遠看了他一眼,終於明白這人是想要找自己的麻煩,依著他的脾性應該是當場掀桌子開打的,但剛才連膽汁都差點吐出來,腹內此時空蕩蕩的,混身軟綿綿的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想要翻臉都不行!

擺了擺手,莫遠示意對方不要來煩自己。

「看來你是打算不給我善惡公子面子嘍?」青年文士臉色一變,合起了他那本書,收起了那顆小饅頭,臉上的笑意散去,陰沉著臉,指著莫遠向四周眾人朗聲說道:「大家也都看到了,這人竟然拒絕本公子的挑戰,那就是看不起本公子,依照我們聖教的規矩,我要與他決鬥,希望諸位同門作個見證!」

莫遠愣住了。

旁邊的邪螭子見狀,湊近了說道:「這的確是小兄弟你的不對了,你既然剛才可以挑戰老夫,卻為何不接受人家善惡公子的挑戰呢?這不合咱們聖教的規矩啊!」

「什麼挑戰,什麼聖教?」莫遠一臉的莫名其妙。

「咦?你竟然連聖教也都不知道,那你來這裡幹嘛?」邪螭子驚訝地問道。

而其他聽到莫遠話的人,也都是一臉的怪異,就像是看見一隻綿羊忽然鑽進了狼群般。

「我是因為先前在迷霧森林裡受了傷,醒來後才發現自己在這裡,剛才那個女孩說你們宮主和十災要見我,所以我才跟她來這裡,等著與宮主見面,根本就不知道什麼聖教,什麼挑戰啊!」莫遠解釋道。

此時,大帳內的歌舞已經停了,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裡,所以莫遠的話也讓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場誤會。

「呵呵,刑副宮主剛才也沒有說清楚,我還當你是今年新晉魔師呢,竟然囂張到這種地步,一進門就要挑戰老夫,所以剛才讓你吃了點苦頭。」邪螭子笑呵呵地說道。

原來,這些人都是雍國魔教東極宮屬下,並且也都有著魔師以上的修為,甚是厲害。

但是,因為魔教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下屬者可以通過挑戰較技來提升自己的職位等階。所以只要有同門中人聚集的地方,就會有同門師兄弟之間互相挑戰的事情發生。

湊巧今日東極宮宮主宴請屬下高層,並且還設立了等階席位,外面這間大帳內的都是宮中中低階魔師,而裡面那間內帳里的,則是高階魔師,甚至還有散魔存在。

內帳有沒有打起來他們不知道,但外帳這裡卻在莫遠來之前已經有過好幾場法斗,等到莫遠走進來時,所有人也就下意識的把他當成了新晉魔師,再加上他剛一坐下,就去找邪螭子套近乎,看在別人的眼裡,那就是他在向邪螭子挑戰,結果被邪螭子暗中施毒,吐得不亦樂乎,再接著就又迎來了看他不順眼的善惡公子。

明白過來的莫遠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難怪剛才那個刑副宮主把我帶進來時,連個座都不讓一下,原來是這座位燙屁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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