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閣下，我理解您的立場。但是，我仍然認為，現在並不是恰當的時機。時間太短了，概念設計的確是完成了，天華集團拿出的玩意並不算太新穎，的確是相對成熟的技術，但這不意味著就能應付網路戰的需要。至少，我希望給我時間校驗代碼，我……」
盧雨儒嘆了口氣，打斷了林聞方的話。能做到總統的位置上，盧雨儒自然也不是花瓶，他明白這次實驗的重要性。稍微出一點問題，這次實驗就很有可能成為聯邦跟莫亞之間的導火索，提前引發兩國之間的全面戰爭。可是，他真的對整個項目有完全的信心？怎麼可能？
「林將軍，你應該知道，要讓你校驗代碼，或許是可以的，但那需要時間。但現在我沒辦法為你爭取出這點時間來。」盧雨儒頓了頓，說：「我只能以私人的身份，拜託你多關注一下這個試驗的進度。畢竟，要是出了什麼麻煩，損失的都是聯邦。你擁有的網路許可權和能量，應該足以影響試驗。」
「我明白了。」林聞方喟然長嘆，盧雨儒這已經是在默許他可以通過手裡的網路能力給試驗施壓了。他的確是有辦法讓試驗失敗，但是，這整個事件就變成徹頭徹尾的爭權奪利，那不是林聞方的風格。盧雨儒同樣明白這點，他主動提出，林聞方反而會在這方面克制住自己插手的衝動。歸根到底，林聞方是個尊重事實、尊重技術進步的工程師，一個正直的軍人，而非政客。
稍後，已經有一陣沒有聯絡的葉增先和林聞方短暫地視頻會議了一下。葉增先代表著聯邦的另一派，雖然現在他們是在野黨，但手裡握著的各種資源不是擺著看的。趙臻鐸和盧雨儒先後通知葉增先關注進展，協助林聞方。他和林聞方的關係還算不錯，自然會先通個氣，表示一下態度。
有了葉增先的加入，林聞方也稍微鬆了一口氣。以林聞方在網路信息方面的造詣，將這次的實驗控制住，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看起來事不關己，但天耀集團的研究部門還是全面動員了起來，趙謙親自坐鎮中央機房，林聞方讓火羽管理天耀集團其他的網路資源，他自己則飛回機甲師，坐鎮機甲師的機房，專門開啟了一輛指揮車來監控網路電子動態。要說臨戰氣氛，比起正在準備將剛剛初步研發完成的「血月」信息戰兵器投入試驗的天華集團都要濃厚一些。
天華集團的總裁范久清和信息武器項目的開發負責人杜月誠躊躇滿志，「血月」是他們的心血所在，也是整個集團的希望所在。在距離新的一天還有五分鐘的時候，兩人在研究所所有人的掌聲和歡呼聲中，一同按動了300秒倒數計時的按鈕……
范久清很享受那種一覽無餘的感覺。他躺在寬敞柔軟的工作椅上，雙腿蹺在了桌子上。再前面，則是整整齊齊排列成三排的十二個巨大的30寸專業監視器。這些無邊的監視器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數字地圖，綠色的底線標記著地形，上面的黃色線條是網路主幹，一個個橙色的點則表示關鍵的信息節點、伺服器機群等等重要目標。眼前的這個目標，正是莫亞共和國南部的萊文頓省，他們這次經過重重篩選後決定的試驗目標。
萊文頓位於莫亞共和國的西南方，是莫亞共和國最大的電力生產基地之一。整個省除了沿海的丘陵地帶，完全是溫帶稀樹草原氣候。丘陵阻擋了來自洋面的水汽，讓整個省區都有充足的光照，寬闊草原由於含有金屬和稀土元素而不適合進行農業開墾，只有當地特有的植被才能茂密生長。若干年後，隨著開採提煉技術的發展，這裡或許會成為重要的礦區，但現在，萊文頓省最重要的產業則是風力和太陽能電站。這樣的電站建設迅速，只需要少量人手維持，也就不怎麼影響同時作為全世界最大的野生動物保護區的萊文頓國家公園的運營。
總的來說，萊文頓省的經濟不算髮達，一年生產的電量能夠佔據莫亞共和國發電總量的15％以上。
若是能夠將萊文頓省的網路系統攻佔，對莫亞共和國造成的損失是難以計量的。電路系統建設迅速，但要破壞也方便。這些風力和太陽能電站設備，以及大量精密的輸電、變電控制系統，莫亞沒有半年一年的絕對沒可能恢複。
如果能夠達成這樣的目標，那麼，這次網路武器試驗將不僅僅是一次試驗，而是一次成功的攻擊行動，也必將讓天華集團成為月海聯邦境內有巨大影響力的大型公司。
研究中心從來就不是適合「戰爭」這種主題的環境，雖然也想搞得有氣氛一點，畢竟范久清和杜月誠還不至於為了氣氛把整個研究中心的座椅排布搞成航天中心的樣子。一眾工程師、研究員、實習生都埋頭在各自的位置，眼睛都緊緊盯著面前的屏幕。
當大屏幕右上角的倒數計時跑完，一束束包含著複雜內容的數據包傳送進了網路，研究員們早就做好了投送程序，能夠準確地針對萊文頓省的地址段發起攻擊。
天華集團這次研發的信息兵器「血月」主要是通過網路在萊文頓省的伺服器中注入一個微型的程序包。程序包會在特定條件下激活，多數是系統執行某條指令，動用到了個什麼晶元的讀寫操作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晶元，每個程序包都不太一樣，這也是隨機賦值的，為的就是整個程序不那麼容易被破解。當程序包運行之後，程序會根植在晶元中，對所有有聯繫的協作處理模塊反覆發送計算和讀寫需求，能夠在很短時間內就造成諸如過熱燒毀、扇道損毀等等問題，嚴重的甚至可能在溫度本來就比較高的機房裡引發火災。從這個表現上來說，「血月」的確是非常強力的軟硬體攻擊一體的系統武器。
萊文頓省的電力監測部門中，自然也不會缺少負責網路安全的技術人員。在電力系統，這種值班的安全技術人員總是被稱為倒霉蛋。今天，倒霉的傢伙叫道格拉斯，當「血月」程序在他監控的系統里被激活的時候，他正百無聊賴的盯著眼前的顯示屏。其實他負責的只是一個片區而已，只包括一個電廠和三個觀察站。不過，夜間值班的時候，他偶爾還得為不在崗的傢伙頂著。他們互相幫忙也有年頭了。
發電量、輸配電方案、耗損、設備維護、氣溫氣壓波動、風向風力等等數據無時無刻都在變化，每一刻的數據都會被記錄在系統里，生成一條條曲線，供相關人員參考。雖然有超級巨大的緩存，但對系統的讀寫仍然無比頻繁。
萊文頓省的網路系統是由一個中央機房和無數個分支鏈條組成的。每個電廠，每個環境監測站都是其中的一個支點。正是由於時時刻刻的信息更新，加上對中央機房的更新落後於時代，中央機房偶爾就會出現某塊硬碟燒糊掉的問題。當然，伺服器集群的數據，由於多少年前就開始發展的多路並行技術，RAID技術等等，不怕這些小問題。壞掉硬碟直接拔下來換新的插上去就得了。
安全維護人員的倒霉之處也正在於此。運氣不好就得輪上一次，拎著硬碟走進平均有50攝氏度的機房去維修替換。換的時候還得注意別燙傷了手。幾個輪班的人員有個表格，表示他們累計換過多少次硬碟，多少小時無故障。不是為了表示責任或者安全，僅僅為了比較誰比較倒霉。
道格拉斯的運氣從來就不怎麼樣。過去的一個月里，他已經四次踏入機房了，已經快要突破一周一次的警戒線了。那意味著下周他就得帶匹薩給大家吃，雖然花不了多少錢，但對生活還有其他需求的道格拉斯還是會很心痛的。
道格拉斯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對話框，顯示有一個伺服器的硬板出現了大量的冗雜數據，這些數據的出現，馬上就讓那台伺服器的運轉速度降低了十個百分點。咒罵了一句，他立刻啟動修復軟體，將伺服器中的冗雜數據刪除，並且對整個伺服器進行修復。但是，他沒有發覺到，隨著數據的修復，一個微型的程序包被植入了伺服器中，並且順著這台小型的伺服器向著周圍的伺服器傳播。
解決了數據冗雜的問題之後，按照往日的習慣，跟主管通了一番話，告訴了主管剛才發生的事情。主管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是不斷的咒罵財務部的摳門，捨不得拿出錢來為萊文頓省更換更好的伺服器。若是這種小事他都要親自操心的話，恐怕一天四十八個小時都不夠他用的……
主管並不知道，他錯過了制止一次大麻煩的最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