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所的大家看來，最近這段時間工作狀態最好的莫過於柯永華了。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遠在數千里之外的發布會的影響，有些心事重重，總是沒辦法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但柯永華卻不同，他繼續認真地進行動力測試，修改現在已經成為核心項目的大體形版塞伯魯斯的動力方案和配重測試計畫，認真研讀他一點都不熟悉的莫亞各種輕武器的介紹，不斷通過研究所之間的聯絡渠道和其他機構的人進行書面討論。光是那些討論的內容技術含量就很高，涉及到工業設計和工藝的各個方面。這些討論很快就驚動到了切赫，因為幾個老朋友打電話來問他什麼時候招了那麼強的一個機械專才，對各種加工工藝的了解完全達到了莫亞的頂尖水平。
切赫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由此注意到了柯永華的工作狀態。在一片忙亂中能有這樣的態度，讓切赫對柯永華越發高看了幾分。柯永華完全沒受到影響？才不是，研究室里有切赫的眼線，卡雷拉也會定期彙報柯永華的動態。再如何孤注一擲，讓一個聯邦裔掌握了研究所的重要權力多少還是讓人有些不放心。
柯永華最近連著加了幾天班，用下班之後的時間在一個小的工作間里模擬製作「金剛」，似乎還做得有模有樣。切赫讓人取來柯永華做的東西仔細查看，發現他並沒有去揣摩天耀集團到底如何實現如此複雜的動力和傳動技術，而是基於現在能夠具備的技術條件，怎麼實現那些運動特性。柯永華的山寨版金剛儘可能地採用了合成材料，但由於加工精度和材料熱效應形變的問題，他的金剛標準身高有80厘米，比天耀集團的那東西高了好多。在這台山寨金剛里，他一共用了11個小型電動機來驅動，採用了標準骨骼系統和三線式動力線傳動布局，外面再加上保護動力線的套管，基本上都是現在9903研究所掌握或者即將掌握的技術。他自己的那套盾構架線式布局，則部分用在下臂和腿部。只有尾巴部分的傳動，看得出柯永華嘗試了好幾種方案，但始終無法達到天耀集團的金剛那樣的靈巧程度，尤其是用尾巴懸掛這招，似乎實驗失敗了無數回。但即時如此，在短短几天的加班中，他已經單槍匹馬將金剛的山寨版搞得有模有樣了，雖然沒有人工智慧團隊的介入，所有的動作都是通過遙控來進行，但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不過，當切赫問起此事的時候，柯永華卻非常淡然地聳聳肩說：「做出來有什麼用。沒辦法保證手部的抓握力控制，攀爬靠的還是過度輸出力量，加裝防滑齒或者是防滑墊片，光是這個，比起聯邦的那玩意就差太多了。而且，莫亞的電動機也太不可靠了，耗電似乎也不對勁。反正現在我只能接著外接電源勉強讓它動起來。這個……我用了很多研究所的材料和資源，該不會要扣我工資吧？」
切赫搖了搖頭。開玩笑，光是看看外觀，幾天里居然就搞出了個至少外形類似的玩意，還能動起來，這是何等樣的技術水準啊。看起來，天耀集團的金剛，也的確刺激到了這個技術極為紮實的中年人，讓他有了想要嘗試挑戰的慾望。這在現在看來，絕對是好事。
「怎麼可能要扣你工資……你故意的吧。」切赫溫和地說：「這個項目，交給研究所來進行吧，仍然由你主導，現在時間比較緊，這個可以先擱置一下，但我會把你現在的階段性成果作為研究所的分析研究項目先彙報上去。不是專利或者想法的問題，這真正是個提振士氣的機會啊。聯邦有的，我們這邊可能由於時間短，做出來的東西差一些，但好歹也是有了，不是么？」
看著切赫有些無奈有些疲憊的面容，林聞方理解地點了點頭，說：「沒問題。」
他也唯有表示一下最低限度的理解，除此之外還能怎麼樣呢？作為一個技術人員，他尊敬切赫為了國家做出的貢獻，但歸根到底，那不過是個值得尊敬的敵人而已。
事實上，林聞方故意折騰出來的這個山寨版的模型，真的起到了提振士氣的作用。原先不知道這個柯永華下班之後在搞什麼的同事們看到已經有了點雛形的山寨金剛，都嘖嘖稱奇，露出了興奮和難以置信的目光。
山寨版的金剛現在太簡陋了，除了關節，其他對方能用合成材料的都用了合成材料，甚至有些地方少量使用了工業陶瓷。工業陶瓷都是加工的邊角料，靠著機床硬是研磨成型的，連表面處理都沒做。合成材料骨架則主要用銑削來成型，到處可見加工痕迹和毛刺，但就是這個粗糙無比的東西讓大家看到了希望。
切赫親自動手撰寫了向上面彙報的材料，附上了照片和數據，交上去不到兩個鐘頭，國防科技委員會就打來電話，說要派人來看看，也希望他們能夠和人工智慧小組通力合作，爭取讓這個新項目短時間裡能夠有長足進展。切赫提起了負責項目的柯永華的臨時身份證和聯邦裔德累斯頓人的身份問題，國防科技委員會的某個大佬拍了胸脯說他會搞定這事情，一定要堅定地留住如此強力的人才。
這事情不用上面招呼，切赫也會堅定地執行的。林聞方很快就感覺到了，雖然他的精力不可能主要擺在山寨金剛上，實際上也沒這個必要，但經過這麼件事情，他在9903研究所，乃至於在西德尼市的待遇，都完全是特權級的。
人工智慧小組再次蒞臨9903研究所的時候，謝瑞?紹恩心裡也有些迫切。
「看到你們提前發過來的計畫書了，想得很仔細，準備工作做得非常好啊。」謝瑞?紹恩和煦地說：「這次我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會超過一周，這也可能是我們人工智慧小組在研究機構停留時間最長的一次。我希望這次至少把標準體形版的塞伯魯斯能夠定型。至於其他的……我很期待9903研究所能夠給我們一點驚喜啊。」
塞伯魯斯標準體形版的程序調試工作並不太複雜，主要是一些具體動力控制和輸出參數要和9903研究所拿出來的底層運動程序匹配起來，這沒有太多工作量，加上測試和最終標定參數，做出項目評定書，也就是兩天到兩天半的工作量。但這一次人工智慧小組要停留一周時間，目的顯然不在於塞伯魯斯這個項目上。仿製金剛已經成為了更重要更關鍵的工作，按照上司對謝瑞?紹恩的說法，哪怕仿製不出來，也至少要搞明白到底差距在哪些方面，要如何去追趕。
說是怎麼說，但莫亞的人工智慧開發進度並不完全由得自己，所以，這一次與人工智慧小組同行的，還有幾個身穿黑色夾克，神情淡然中有這些倨傲的傢伙。看到這一行有將近20個人拖著大堆的鋁製裝備箱進入研究所，林聞方雙手插在白大褂里，臉帶微笑地站在一邊看著。在他的眼鏡片上，火羽正在分析這些人的面容，比對資料庫，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是哪裡來的。
「別看了，我大概知道他們是哪裡來的了。」忽然，林聞方的眼神被最後從車上走出來，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有著一副一絲不苟的職業經理人打扮的帥氣有著栗黑色頭髮的年輕人胸前別著的小小的金色領針吸引住了。一個小小的金色手掌攥著一枚藍寶石，藍寶石隱隱透露著彷彿大陸輪廓的光影，那顯然是一個地球的樣子……如此囂張的領針，全世界唯有一個集團的少數幾個高層在用——雷蒙兄弟企業。
雷蒙兄弟企業說不好是那個國家的公司，他們是真正的國際資本大集團，但他們最擅長的似乎是金融和投資衍生產品，在戰爭爆發之前雷蒙兄弟企業就嗅到了味道，準確進行了資產分流和規避，然後在莫亞和聯邦戰爭的這兩年里，大肆獲益，並且收購了位於各個國家的許多企業，將自己的勢力滲入到了不同行業里。要說規模，可能略遜於復星集團，但由於他們擅長玩資本，能夠調動起來的流動資金大得驚人，用來衝垮一些國家的經濟完全不是問題。
可是，林聞方從沒聽說雷蒙兄弟企業有專門的人工智慧或者是數字技術的分支，如果不是雷蒙兄弟企業「剛好」收購了個在這方面有著很先進的技術，卻又「恰好」無比低調的研究機構，那就是他們長期將一個這方面的分支隱藏起來，用他們雄厚的資本養著。無論是那種，怎麼都讓人覺得裡面有問題。
那個囂張的胸針可不是隨便戴的，似乎至少也得是雷蒙兄弟企業的高級經理以上，或者是董事會成員才有資格。雷蒙兄弟企業的董事會只有7個人，沒聽說裡面有那麼年輕的人。
可這個年輕人似乎已經對9903研究所的情況很了解了，和切赫一陣寒暄之後，年輕人徑自走向了林聞方，微微仰著頭，用一種很高調的語氣刻意做出禮貌的樣子，問候道：「您就是柯永華先生吧，聽說了你在工作中的出色表現，真是了不起呢。能為我介紹一下現在的工作進度嗎？」
「抱歉，我的工作得由研究所或者是赤翼科技來安排，和您……沒什麼關係。」他面帶著微笑，語氣卻異常陰冷。周圍那些9903研究所的人平時看慣了柯永華對什麼都不太介意的表現，不由得心裡一陣打鼓：當面掃人面子，柯永華該是有多不喜歡這個年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