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20，三組。」
「靠，下那麼小，你看看人家？」
「再加20！」
「100，哮天。」
「我下1000，我看好三組的那玩意。」
……讓林聞方瞠目結舌的是大家居然大張旗鼓地就在測試場邊上開了賭局。卡雷拉沒有過問，自己還下了注。謝瑞?紹恩也沒幹涉，而是一臉笑容地在場邊站著，捧著咖啡和切赫聊著天。而切赫，很遺憾地表示沒帶零錢，這次就算了。顯然在莫亞的研究機構里，這種事情絕對不少見。
這場測試基本上不用周邊人員干涉，只要將動力犬和哮天都打開開關，進行大致設定之後放到場地中央就行了。最終，他們發現要指定一個人性靶標似乎做不到，哮天辨認主人可不僅僅是認一個外形輪廓，必須得是有紅外特徵的。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讓一個研究員穿上護甲站在場中央不動。這算是一個花絮把，大家樂呵呵地站在場外笑談著，全然沒有注意到切赫的神情已經冷了下來。這個細節已經暴露了很多問題，聯邦已經能夠將紅外、生命體征監控等設備小型化精密化到這個地步了……切赫沒有要掃興的意思，靜靜地站在一旁觀看著，他的眼神不時朝著柯永華站著的那個角落看去。
柯永華此刻正在和赤翼科技的技術總監羅斯托克交談著。羅斯托克是個合格的管理者，但技術的底子略嫌薄弱，研究上幫不上太大的忙。在研究所里，他管理上的長才無從發揮，多數時候其實是在當和事佬，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幫助和林聞方交流，避免他感覺被實驗室里那些莫亞本地的研究員排斥，同時也幫著柯永華處理各種雜事。如果沒有他，柯永華的工作狀態可能還得打折扣，估計早就和研究所里那些驕兵悍將鬧翻了無數次了，壓根不會有今天這種比試的場面。
羅迪克手裡端著個塑料箱子，施施然地走到柯永華面前，和氣地問：「怎麼樣，你也來玩一把吧？」
「不了。」柯永華平靜的調子讓羅迪克非常不喜歡。如果沒有柯永華提出的這個盾構架線布局方案，可能他們的那個方案就上去了，成為小型步進裝置，動力犬項目的首選方案不管對於研究室，對於主持研究室的主任還是對於他這個第一實驗室的主機械師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他差不多是熬資歷熬上來的，雖然手底下的活非常強悍，比起需要很大程度依靠程式控制設備製作零件的柯永華，他在純手工加工方面的本事高出了至少兩個檔次，但方案本身輸了，他技術再好也沒有任何發揮餘地了。他也唯有看著卡雷拉這個投機者滿臉洋溢著笑容在和眾人攀談著……只要動力犬項目一經認定，一個集體二等功和一個個人二等功是少不了的。到時候，現在已經是上校的卡雷拉再升一級軍銜，在整個研究所里可就是不折不扣的第二號人物了。而他羅迪克，只能服從研究所的安排，灰溜溜地等著被指派到下一個項目中去。那也許是個完全沒有任何出彩機會的項目……
從能力上，羅迪克對柯永華生不起半點嫉恨來。除了在一些極端精細的手工機械操作上他顯得有點生疏之外，柯永華是全方位強大，不管是理論基礎還是操作能力。作為一個機械師，能夠提出盾構架線布局本身就證明他的想像力和研發能力不俗。但是，羅迪克此刻仍然以一種睥睨的態度看著他，因為他是個聯邦裔——一個聯邦裔最多也就是在研究所里打打下手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卡雷拉給他的那些住房什麼的優待條件倒是可以保持下去，但相讓柯永華獲得軍部認可，獲頒正式軍銜，至少得有三年時間。情報部門必然得好好審查這傢伙的背景，如果有些什麼人搗亂，他的任何一些小缺陷小疑點都會被無限放大。他可能最好的結果，還是快點結束了這個動力犬的項目，然後滾回赤翼科技去當個實務型的中層。
羅迪克冷哼著，彷彿從鼻子里噴出了一句話：「怎麼？對你們搞出來的這動力犬沒信心？」
「我的信心不是用來賭博的。」迎面而來的回答溫和無比，但拒絕之意同樣不容置疑。「何況，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賭的事情，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測試。」
「廢話真多，該不是沒錢吧？」羅迪克嘟噥著，但他故意嘟噥得大家都能聽見。
「不是嗎？這是代表國家最先進的小型智能機械裝置水平的9903研究所集中力量攻關設計生產的戰鬥型步進機械，對上一台大部分由硅膠和工程塑料搭起來的民用設備。贏下來很難嗎？萬一要是輸了，很光彩嗎？」
這番話讓周圍大家的氣氛都是一滯，這問題想到的不少，但能夠正大光明地講出來的，可能也就柯永華一個。用哮天來測試本來就是柯永華提出的，但現在可能也就是他僅僅將這個當作測試吧。這裡面有一個極為微妙的情緒區別：在人工智慧領域，哪怕有了外來的強力助力，但大家還是將自己擺在了比較弱勢的地位上，覺得能夠搞出一個和聯邦一樣的，甚至是更好一些的東西來很了不起。不少人還是不看好動力犬和哮天的對抗，因為哮天雖然功率和強度的確一般，但哮天的人工智慧水平有口皆碑。當存著這樣一種挑戰的心態來進行這樣的測試，可想而知大家會是怎麼樣的心態了。
柯永華的這番話對大家也不會有醍醐灌頂的效果，只是略略打消了一些人的熱度，讓他們忍不住心裡咒罵上幾句罷了。測試還是就這麼開始了。
「哮天」跟著「主人」進入場地中間，在靜止狀態下，哮天也不是一直停著不動的。哮天是一條智能導盲犬，並不是用來戰鬥的，隱匿本來就不是設計要求，相反地，哮天被要求始終維持對主人的存在感。為此，設計人員、人機工程學家（基本上也就是林聞方自己）以及一些動物學家為哮天準備了極為寬泛的動作譜，讓它在主人站定不動的時候有繞圈，前後小步跑，挨挨擦擦等等各種動作，當主人有預定日程的時候，不時還會用鼻尖頂頂主人的腿，表示某種提醒。這些細節動作讓哮天越發像是一條真正的導盲犬，也更容易讓主人從情感上接收這個並不冷冰冰但顯然需要不時充電的傢伙。
這樣一幕發生在場地中間的時候，連謝瑞?紹恩都不由得從心底湧起一聲長嘆。
然後，三組的動力犬入場了。由於有智能核心安裝在系統中，也已經將攻擊命令發給了動力犬，這是一場僅憑兩台智能設備本身智能特性進行的戰鬥。動力犬壓低了中心，甫進入測試場就擺出了準備攻擊的態勢，開始觀察、錄入目標的位置、高度和其他各種信息。
幾乎是同時哮天就做出了反應，它發出了兩聲清脆爽利的吠叫，扭轉過身軀，壓低了兩個前爪，露出了牙齒。哮天的咬合力不太強，進入保衛狀態基本上還是得依靠衝撞和爪擊，以及鼻尖上的那個點擊裝置。僅這方面來說，動力犬就完完全全占著上風。其他各方面的仿生學特性做得如何還有待長期測試來發現，但爪子和牙齒可是完全不打折扣的鎢合金，還經過細細打磨保證鋒利度。
當動力犬縱身躍出，明白無誤地發起攻擊的時候，哮天背上的繫繩脫落了，它立刻做出了反應，同時朝著動力犬撲了過來，兩個智能造物乒地一聲在空中撞擊在一起。然後滾成一團在地上互相撕咬了起來。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雖然哮天在戰鬥力上明顯不如動力犬，但戰鬥表現卻相當不錯。硅膠的外皮沒有預料中那麼容易破損，表現出了極強的韌性，讓動力犬的幾次攻擊都沒有能破開外皮攻擊到哮天的核心部件。同時，哮天的戰鬥方針也很明確，就是盡一切可能阻止低燃靠近主人。它一邊在戰鬥一邊在向周圍示警，體內的警報蜂鳴器響聲大作，要引起周圍的注意。頭部和尾部埋在體內的頻閃燈也發出明亮的光線來。動力犬幾次強有力的撲擊，沖著其他方向的還好，一旦直接沖著主人站立的位置，哮天犬必然是拼著受損也一定要撞開，極為堅決。
「雖然贏是肯定贏下來了，但這個場面，真是讓人有些心寒啊。」謝瑞?紹恩忽然主動發話對切赫說道：「果然是要經過這樣的測試才能發現問題呢。聯邦在這方面比我們領先太多了。」
切赫點了點頭，看到身邊幾個人還沒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切赫沉吟了一下，解釋道：「你們仔細看，動力犬每次的攻擊基本上都落在哮天的前爪、肩部、背部兩側，全都是有硬質護甲或者直接裡面就是金屬結構的地方。一開始我也覺得是不是巧合，但看下來並不是，對方在程序里就有依靠這些部件減少傷害的部分。而且，做得很好……每次都是很小巧的動作，在最後關頭避免重大傷害，卻又不影響戰鬥效率。」切赫的表情變得極為嚴峻。他知道，這次用動力犬對付哮天，看起來是沒問題，但真正想要趕上聯邦的水平，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9903研究所遠沒有到可以自滿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