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大家的疑惑，安蓮笑了笑說：「這次的行動非常關鍵。我記得當初我就和你聊過，為什麼復星集團對人工智慧那麼看重。這只是一種誠意吧。」安蓮的聲音溫和親切，似乎有些輕鬆：「今天這事情是不是就揭過了？」
「算是吧。」林聞方本來就沒有深究的意思。安蓮是朋友，包海榮雖然在復星集團里地位也很高，但歸根到底，性子里技術人員的成份很重，並沒與政客或者陰謀家的習氣，相處起來也讓人頗為愉快。
和安蓮達成諒解，岳羽音鬆了口氣。她無不惋惜地說：「不過，現在沒了凌青君的統領，我們又少一個好的銷售總監了。很難想像還能找一個那麼強的總監了。真可惜啊。」
「沒事啊。要是林聞方不反對，我可以繼續在這裡呆著。你真以為復星集團少了我就不行嗎？」安蓮開心地說。林聞方和岳羽音很是默契地一起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復星集團已經大到了一兩個人絕對不可能完全掌控，平時安蓮的確沒太多事情要做，集團總部大部分是判讀各種資料，對旗下企業進行大方向上的指導，偶爾出手進行併購等業務。安蓮手下的團隊極為強大，對她的心思和風格掌握得又很是精準，讓她可以在幾個身份和工作中遊刃有餘。要不是這樣，安蓮原先影魔部隊那邊的事情都沒法兼顧的。
不過，即使如此，林聞方和岳羽音也不會天真到以為安蓮就那麼有空。復星集團不管，反而對天耀集團那麼感興趣。她肯定有別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她想要進一步地評估林聞方的能力和手裡的技術體系的價值，或許是因為她心裡對陰影海夫納的參與有著遠超過她現在表現出來的擔心，有林聞方一同行動，或許會讓她的許多想法和行動遊刃有餘。或許，是因為現在復星集團在聯邦的空間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安蓮她靜極思動，想要利用這段時間波瀾起伏的世界環境，給整個集團找新的發展點……
林聞方無從揣測，只是和安蓮約好了時間，談進一步的安排。他們都是很有行動力的人，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跑一次莫亞，那絕不會再等很長時間。但是，不管是為了自身的安全，還是為了能夠有力量進行各種行動，這一次去莫亞的人都不會只有他們兩個，帶一個精銳團隊去勢在必行。至少他們會帶上幾台機甲，一個機甲小隊能做的事情，和一個特種部隊小組全然不同，行動中的安全係數更是成幾何級數提升。
然而，岳羽音還是覺察出了一點別樣的東西。林聞方對這次可能會持續相當長時間的外出顯得太熱衷了。看起來他是在和安蓮商量著一次破壞行動，順便對現在幾方的人工智慧水準摸一下底，進行一次全面的評估，但林聞方並不真的這麼想。他想干擾對手人工智慧上的進展是真的，但其他的，可真說不準。岳羽音對林聞方的了解是別人無法比擬的，從他說話的那些細節，甚至是語氣和停頓里，就能了解林聞方是不是在說真話……
安蓮一走，岳羽音就忍不住問道：「阿林，你真的要去莫亞？太危險了……」
「你不是真的想勸我吧？」林聞方捕捉到了岳羽音眼中的那一絲疑惑，爽朗地說：「我沒準備瞞你。我這次離開聯邦，的確是有些別的想法的。」
「哦？你是怎麼想的？」岳羽音坐到了林聞方身邊，將手覆蓋在林聞方的手上。
「大概，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需要考慮的事情也太多了，讓我有些不確定。」林聞方的聲音沉了下來：「有幾方面的事情，我都找不到方向。第一，火羽的前途在哪裡？我們兩個最了解這事情，火羽遠超過那些其他人工智慧，光是自我意識這就是誰都不那麼容易突破的坎。但智能水平到底如何，和自我意識，以及現在我們在進行的情感判斷的養成並沒有直接關係。你知道，我讓火羽出手結果沒能消滅莫亞的那個人工智慧，甚至連方案都沒有一個，我有多緊張嗎？火羽可以分裂出許多的子智能來，比如現在我那條『玉爪』，直接就用了一個相當高端的智能，基本不需要我進行任何操作，自然而然能配合我進行一系列的動作。但是，這些都不是火羽本身的發展。莫亞在發展的機器人，雖然還比較原始，但也算是一套技術體系了。我想，如果讓火羽能夠具有更多人類的特點，人類的能力，那會如何？我想去了解一下莫亞的發展近況，給自己找個參考。這種東西平地起高樓說起來是很酷，但太難了，牽涉到的技術，多到讓人害怕啊。」
「聯邦這邊的技術可比莫亞高多了，幹嘛跑莫亞去？」岳羽音不滿地說。
她理解林聞方的心情，他們兩人都沒把火羽當作是某種工具，他們的相處方式更類似於工作上的助理，以及朋友……或許，某些時候甚至會把火羽當作是一個值得關照的孩子、晚輩，他們會無比認真地回答她各種問題，這段時間火羽分出的三個智能核心分頭支持著三個虛擬偶像，在不斷地和各種人溝通中，火羽也產生了許許多多的疑惑。許多問題，已經不是邏輯、道理能夠解釋得通的了，林聞方和岳羽音都像是和朋友聊天一樣和火羽溝通，漸漸將解釋變成了描述和感受。在這樣的過程里，火羽越來越像是一個人，一個可以無所不知，卻依然依賴他們而存在的人。
「在聯邦，我做任何事情都不自由。」林聞方不無遺憾地說：「而且，打仗一停，現在的情況就更不自由。」
岳羽音默然無語。他們現在做事情很少受到掣肘，大家都明白林聞方的價值，知道天耀信息的強大，加上諸多英雄光環的環繞，幾乎做什麼事情都是一路綠燈，可是，他們受到的關注太多了。雖然沒有那些狗仔隊對他們吃什麼喝什麼到哪裡去事無巨細地進行報導，但這些內容並不是沒人關心，聯邦的情報部門對林聞方的關注幾乎是無孔不入，他們平時和火羽進行交流的時候不得不多加幾分小心，以免泄漏了火羽的真實水平。要不是火羽自身的能力極強，將1000米警戒圈守護得極為嚴密，他們連話都不敢隨便說。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嘗試什麼新技術新想法，真是天方夜譚了。
「另外，就是現在聯邦的情況不明確。我的關係在軍方，但軍方也是受到諸多限制的，也有各方力量的經營和滲透。朱芷一直努力維持著機甲師不被外界多惦記，但這也很艱難，機甲師里都有各方勢力的糾纏。軍中和外面的其他派系的人都有。之前，我從信息安全委員會離開，主動申請到前線作戰，的確是因為我放不下機甲師的同伴們，但我也是為了逃開和不同派系力量的糾葛。當時看來，還是很成功的。但現在情況又不同了，雖然我仍然是上校軍銜，但政治方面的問題自然而然會找上你。趙臻鐸、諸葛凌峰他們自顧不暇，這一次很有可能總統的位置會落在所謂的『民生派』手裡。我不知道他們的用心，但他們看我不順眼是肯定的，你主持天耀集團的工作感覺不到，有我之前幾番動作的成分，也有幾個合作夥伴幫忙維持的成分。現在當然是沒問題，但以後呢？沒有任何一任總統會放任公安和情報部門接近任何一方。我擔心回頭這方面的合作會有問題。現在『民生派系』的人不斷在拿我們的事情借題發揮，我出去，就是為了避免這方面產生太多矛盾不好收拾。一旦我以任務名義離開，他們要是還敢亂說亂動，呵呵，那軍部動手可有的是理由了。」
林聞方沒把這方面的話說透，他並不是個複雜的人，並不喜歡和各方勢力糾纏，在各條線之間尋求平衡更是超高難度的事情。可現在，他吃過了沒有自己的勢力班底的虧，終於開始下決心把自己的力量組建起來，可在這個過程中，不管是趙臻鐸、諸葛凌峰這邊的關係，還是軍方或者公安部的關係，他都用過了，這些都是人情，是要還的。同時，和機甲研究院方面的合作還在進行中，他和安蓮、耿芒、鄭泰澄、關歡都算得上是很相投的朋友，他也有需要依賴復星集團的地方……這些平衡和糾結，讓林聞方很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什麼都不太對勁。莫亞那邊大概是有點危險，但應該不會比現在這種情況更讓人煩惱吧。有點危險的刺激，或許會讓他從這種糾結窘困的局面中解脫出來。或許，在他離開的時候，這個局面自己就會變化，一如現在讓人頭痛的選情……
離開一段時間，或許回來的時候，自己身上受到的關注會少一些，自己能夠更踏踏實實地做些想要做的事情，不會整天被各方盯得動彈不得。
林聞方就是這麼想的——他不能被漩渦吸進去，他就必須得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