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並沒有遠去，不過才過去了幾個月罷了，但漢京那種繁華生平的氣氛，卻似乎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濃厚。被戰爭壓抑了許久的不僅僅是大家的各種慾望，也包括諸多民用產品的生產力以及廣大百姓的消費力。林聞方從來沒見過那麼摩肩接踵的街道，現在臨時給他當司機的丁天也沒見過，選路的時候一時不慎，他們就被堵在了路上。林聞方的座車並不高調，雖然是軍方的車牌，但排名在首都衛戍軍區排名很後面。在漢京這種地方，林聞方沒達到進城出城需要警車開道清場的地步，那碰上這種事情也只能認了。
忽然，有輛豪華車與林聞方的座車並駕齊驅地停了下來，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一張有些驚喜的臉。耿芒居然也來到了漢京。
「沒想到啊，居然在這裡碰上你。」耿芒探出大半個身子敲了敲車窗，大聲說道。
林聞方也搖下了車窗，苦笑著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不過這裡遇到了是尷尬了點。」
「哈哈，」耿芒哈哈大笑著說：「我已經到了啊，來喝一杯？反正堵在路上，也沒什麼意思吧？」
耿芒努了努嘴，指向一旁的大廈。金鐘大廈，的確是北風工業集團的物業，雖然不知道耿芒最近又在忙什麼，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但林聞方還是點了點頭，說：「那就上去殺殺時間吧。」
耿芒在金鐘大廈頂層的酒吧里約了人，不過他本來今天就沒事，也挺喜歡這個地方，就提前過來了。在一棟豪華寫字樓的頂層，用大量的岩石、陶土，精心裝飾出一個原始洞穴風格，有著許多塗鴉式的壁畫的酒吧，這行為真是夠裝逼的。看得出來，光是洞穴里晦暗卻不會讓人看不清路的燈光，就經過了反覆調試才最終決定下來。桌子和椅子都是整塊整塊的石頭，至少看起來像是石頭。耿芒這才透露，為了方便客人搬動這邊的桌椅都是整塊石頭原料中間鑿空，只留下外面薄薄一層，然后里面填充大量的孔隙結構的合成材料。走過整個酒吧，又到了露天，在寬闊的天台上居然有兩三排棕櫚樹，以及一小片人工的沙灘，游泳池直接和沙灘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小片模擬的海岸。不過，也正是到了這裡，林聞方才終於明白，所謂的原始洞穴風格絕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關鍵的問題，還是容貌俏麗、身材火辣的酒吧女招待們的穿著實在是夠原始。
林聞方嗤笑道：「原來你好這個調調啊？」
「也不全是，」耿芒哈哈大笑著說：「今天到這裡不是很好么？讓你了解一下不和平的年代裡，軍火商的腐敗生活。」
「說真的，你想做什麼？」林聞方大大方方地在「海邊」一張獸皮的躺椅上坐了下來，立刻就有一個女侍跪在一旁，遞上一個石碗，裡面盛著的是綠油油的調製酒。接過來喝了一口，味道很是不錯，林聞方最近窩在基地那邊吃食堂都吃煩了，有好吃好喝來者不拒。他就算相信今天是偶遇了耿芒，也會覺得，耿芒邀請他來一坐，肯定存著其他目的。作為北方工業集團的當家人，耿芒絕對不可能那麼閑。
「你今天是去見誰？」耿芒問道。
「去軍部看看，來漢京，總得到軍部報道的。我想請示一下謝上將，確定一下他的態度。你知道的，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林聞方坦率地說。
耿芒點了點頭說：「急著見你，因為天耀信息找了個很強大的律師，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就是那個叫年開泰的傢伙。」
「對，這我知道。他又不能管到我的案子，岳羽音讓他去應付對天耀信息的所謂內幕交易案的審查環節了。民事、經濟方面的，又管不到我。」林聞方說。
「我希望，你能把官司打到底，擊敗智策公司。我相信，在所謂的軍事民事雙重弊案事情上，應該不用費你多少腦子吧？統計局那幫傢伙，得腦殘到什麼程度才會跳出來做這種事情啊。」耿芒目光灼灼。
「為什麼？」林聞方問道：「你和智策，不都是復星集團的嗎？」
「凡有世界，必會有不同國家；凡有國家，必會有不同派系；凡有派系，必會有不同主張……這就是了。我和於漫沒什麼私人恩怨，但在具體問題上，有不同看法。」耿芒說道。他沒有要那個女侍避開，讓林聞方也頗為驚訝。「哦，不用避諱，這個酒吧是我設計裝潢的。這裡，都是復星集團的人……你身邊這個，咳咳，我要鄭重介紹一下，是集團執行官之一，費玉婷。」
林聞方僵住了，他轉過頭，看著費玉婷堪堪將身上重點部位遮住的裝束，有些拘謹地說：「你們這些執行官，愛好真特別。你們，該不是要色誘我吧。這個，對我沒什麼用啊。」他說是這麼說，但眼睛還是朝著費玉婷的身體又投去了一束目光。
耿芒無奈地聳聳肩，說：「這是她的個人愛好。Coser出身的執行官，大概全天下就她一個了吧。」費玉婷也不答話，繼續安靜地跪在一旁，繼續給林聞方捧著石碗，一點都沒有要參與到談話中的意思。費玉婷的身份很敏感，也很隱秘，在酒吧裝個女侍來藏身未嘗不是個好主意。
「復星集團也要分成不同派系的。比如於漫，他支持的那一排主張的是技術的研發必須要掌握在集團的手裡，可控地、嚴格地按照海夫納先生留下的技術發展圖譜來執行。但也有一批人，比如我，覺得技術的發展應該兼容並蓄。我們支持技術的廣泛發展，誰都可以從各種需要出發，研究隨便什麼技術。復星集團可以支持、引導對我們最有用的技術，也可以不斷吸收別人的技術，納入到自己的技術譜系裡去，不斷豐富和完善技術儲備。」耿芒解釋了一下，說：「安蓮小姐不用管這些事情，也不會輕易表態，這種事情，作為一個領導者，無論她內心到底支持著誰，居中調停、平衡都是最有利的姿態。所以，擊敗於漫，讓自由研發之路繼續下去，對我來說也很有利可圖。」
林聞方笑了笑說：「為什麼你這麼說？難道我還有可能和智策公司達成什麼協議嗎？」
智策公司的協議並沒有什麼複雜的條款，只是讓林聞方放棄人工智慧的研發和使用而已。但是，正是因為沒有附加條款，耿芒才覺得林聞方有可能接收。林聞方不好鬥，雖然他也絕不怯於戰鬥，但同時，他也是個非常怕麻煩的人。耿芒深知林聞方的為人，知道他全然放棄人工智慧的研發估計是不會，但他絕對會克制住自己將人工智慧產品化的念頭，將這東西窩在自己家裡玩，從此不為人知。藏起來的這個人工智慧的發展，以林聞方的能力，或許不會弱，但將一項偉大的成果藏諸樓閣，也夠讓人心痛的。
「協議？當然可能有協議達成啊。不過，既然你已經把步進補給車和火力偵查單元都搞出來了，恐怕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了。擺明了說，軍方不可能放棄火力偵查單元，XCR-01幾乎已成定局，可是，這東西智能化程度不算高吧。不用你的智能核心，就差那麼點，也有限吧？你要是放棄了繼續公開研發人工智慧的權利，那麼，我有六成把握，智策或者其他公司，會成為人工智慧組件的供應商。對我來說，這絕不是什麼可以隨便看看風景的事情。從技術、從安全、從道德性質的設定上，我都更相信你做出來的東西。而不是智策公司養著的那個陰謀家和瘋子。」
林聞方知道，耿芒提到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後來將MARS和遊戲組接起來，並且在遊戲里設置了重重陷阱的那傢伙。能聽到那傢伙的消息倒也不錯，他連忙問道：「哦？那傢伙是個怎麼樣的人？我一直很好奇。」
耿芒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和你不是一樣的人。你對他有興趣？」
「凡是技術足夠高桿的，我都有興趣。」林聞方說：「我堅持到底，就得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打官司，到最後，斗垮了你的對手便宜了你……你覺得，你是不是應該有點什麼表示？」
「表示？」耿芒哼了一聲，說：「你想要什麼？」
「推動機甲的開發普及。」林聞方笑著說，這是他最近在想的另一個迂迴的措施。但要是自己去折騰，那就太招搖了。「我指的是，民用、工業用……我能幫你把機甲的成本降低到相當程度，估計不會比你的跑車貴。」
「什麼？」耿芒一驚，說：「這怎麼可能？光是電動機和計算機……」他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有新的設計方案了？」
「還沒完善，我原先想設計一種訓練用機甲，好修，便宜，僅用於部隊內部的機甲對戰訓練和新手的入門培訓。比直接上獵人或者甲士安全多了。可是，邱工和我合計著，搞出了個奇怪的東西，目前測算成本是85萬聯邦幣一台。」林聞方笑著，很有些沾沾自喜。
「這事情也符合我的利益啊，憑什麼我不幫忙。就這麼說定了。」隨即，耿芒壞笑著說：「不過，你還真是不領行情啊，你大大低估了我的跑車的價格。我那一台跑車，足夠買至少兩打這種機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