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夢殺谷冤魂 楔子 採藥

谷裡頭屍體堆積成山,鬼氣極重,

後來凡是進去山谷的人回來後都會做噩夢,

最後因為精神崩潰而發瘋狂,

跳下谷底摔死……

寂靜的鬍子鎮沐浴在白晃晃的陽光底下。

狗蛋從破爛的茅屋裡出來,穿過小院,然後低著頭走出了門去。

「狗蛋,又去山裡採藥哪?」

隔壁住著的張伯正在曬芋頭,看見狗蛋背著竹簍,腰間插著開山刀,說道:「今兒個怎麼選這個時候進山,日頭太毒了,會把人曬暈的。」

狗蛋什麼都沒說,眼神中帶著一點無法掩飾的惶恐,他只是用力搖搖頭,轉身就跑遠了。

「這孩子……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啊。」張伯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幾分鐘後,狗蛋來到山裡。

平時他都是往山上跑,但是今天不一樣,他走的是下坡路。

狗蛋今年十歲,跟許多農村孩子一樣,小小年紀就要干很多的農活。不過他過得比村裡其它孩子還要苦——他的母親在一年前得了軟骨病,只因沒錢去醫院,現在還在家裡養病。

母親幾乎下不了床,全靠姐姐的照顧;姐姐蘭花只有十三歲,也是個懂事的孩子。

他們的父親是一個私人煤礦的礦工,工作極端危險又沒有勞保、平時也沒有時間回家,只有發工錢的那天,才會買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回來。

女人在農村家庭中是重要角色,母親一倒下,家裡就陷入了半癱瘓狀態。姐姐要照顧媽媽、要忙家務,還要去耕地,而狗蛋要割草養豬、砍柴、曬穀,也要幫著耕地,這種勞碌生活,導致他們姐弟倆錯失了接受教育的機會。

一年前,在「希望工程」的指引和協助下,周圍的幾個鄉村聯合在鬍子鎮辦起了一所簡陋的小學,免除一切費用,大家都上得起學。

狗蛋看見同齡的玩伴們都有彩色的課本和乾淨的作業薄,他們都會寫自己的名字了,狗蛋特別羨慕他們,求學的慾望也是一天比一天強烈。

想要去上學,那就必須讓母親康復起來,他問過爺爺,母親的病要什麼草藥才能治好,他有時間可以幫忙去找。

爺爺是個老中醫,在村裡是個很有名氣的醫生,但是爺爺對母親的病也是無能為力。

藥方是有,只是其中有兩味草藥極其罕見,就算是城市裡的大藥房恐怕都抓不到。

狗蛋小時體弱多病,經常當爺爺的病人,因為耳濡目染的關係,他認識很多種草藥。

為了找齊藥方上的十味草藥,他一有時間就進山採藥,花了三個月時間,終於把藥方里的八味草藥都找到了。

可是還是差兩樣,而且剛好就是「極其罕見」的那兩樣。

轉眼又過了七個月,附近的十幾個山頭都被他翻遍了,依然沒有找到。

經過一夜的考慮後,終於,狗蛋做了一個對他來說算是豁出性命的決定。

——他要去夢殺谷!

夢殺谷是方圓百里內,大家最忌諱的地方。

聽老人們說,在戰爭時期,谷裡頭屍體堆積成山,鬼氣極重,後來凡是進去山谷的人回來後都會做噩夢,最後因為精神崩潰而發瘋狂,跳下谷底摔死,因此才有了「夢殺谷」這個名字。

據說在當時,谷里的冤魂曾經出來作孽,殺死附近的不少村民,還是三個法術高明的道士剛好路過,連手做法,這才把那些冤魂給封住了。但是,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又會出來,村裡人感到害怕,所以一直以來都沒人敢踏足谷底半步。

只是,那種陰暗的山谷,通常就是稀有草藥匯聚的地方。

狗蛋的小小腦袋認為,既然夢殺谷沒人敢去,那麼在谷里自然生長的草藥一定還沒人採過,他要找的那兩味草藥也許就在那裡!

半個小時後,他繞了個大圈,終於來到了通往夢殺谷的入口。

入口狹窄,只有三、四米,裡邊卻又寬又長,一眼望過去,只能看見山牆土石間藏著一片片奇形怪狀的陰影,彷佛是一隻只潛伏著等待獵物的黑暗生命體。

因為山谷上邊的縫隙只有幾米寬,所以只有在正午陽光直射地面的時候,山谷裡頭才有足夠的亮光——狗蛋就是知道這一點,才特意選在這個時候過來。

抬頭看天,這時太陽就快要移到頭頂,照得人一陣頭暈目眩,同時,山谷裡邊越來越亮。

狗蛋像怕驚擾什麼似的,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一陣大風從山谷另一頭吹過,沁人肌骨,並且帶著一絲詭異的氣息,彷佛地獄深處。狗蛋打了個寒顫,兩隻眼睛變得更加警惕起來,但他的腳步沒有停下來。

深入二十多米之後,狗蛋漸漸習慣了不時刮過皮膚的寒風。然後他發現,在石頭縫裡果然生長著很多種草藥,恐懼的心情也逐漸被驚喜所代替。

那些草藥長得密集,而且種類豐富,都是罕見的珍貴藥材。

「啊!」采草藥的時候,他挖開幾塊石頭,忽然臉色一變,轉身撒腿就跑。

他一眼就認出來,其中有一塊白色的東西根本不是石頭,那是人的頭骨!只是因為表面發黑才讓人誤以為是石頭。

接著,他仔細辨認,又在石頭堆里認出了不少人的頭骨、肋骨、四肢骨。

……原來到處都是人的骨頭!

看來,老人們說谷里死過很多人,那真的不是用來嚇小孩的故事。

不過,狗蛋很快就適應了下來,因為他想那些骨頭也僅僅是骨頭而已,沒有眼睛不會瞪人,沒有牙齒不會吃人,沒有手更不會抓人,幹什麼要怕呢?

繼續深入,幾分鐘後,狗蛋發現了一個水潭,有兩個泉眼剛好就位於水潭上邊,嘩嘩地往裡邊注著水。

水潭周圍長滿了芒草,長得比狗蛋腦袋還高。

狗蛋一雙泛著血絲的大眼睛頓時射出興奮的光芒,因為爺爺說過,那兩種稀有藥草喜濕,它們往往就長在水邊!

不顧芒草葉片邊緣的毛刺,赤手赤腳的狗蛋沖了過去,用開山刀砍斷礙路的芒草,低頭尋找起來。

他越走越靠近水面。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滑滑的、涼涼的……

低頭一看,他幾乎嚇得魂飛魄散——一隻沾滿泥巴的黑手正抓著他的腳踝!

「啊——」狗蛋大吃一驚,用力踢腳,把那隻手給甩開後,忙不迭地往後退去,不小心被絆了一下,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褲襠一涼,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清楚了那隻手的其它部分。原來那不是鬼怪,而是個滿身泥濘的人、下半身陷在水潭的爛泥里,圓乎乎的頭顱壓在地上,臉上凝固著黑色的血漬。那人的右肩似乎已經不能動彈了,只有左手的五指在蠕動著,彷佛想抓住最後一絲生存的希望。

那雙手臂,狗蛋認得!

村裡頭只有鐵匠趙大叔,才有那麼一雙強壯粗糙,而且黑中透紅的手臂!

現在看來,那個人還真像是趙大叔。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的臉型和身材都跟記憶中的趙大叔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趙大叔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又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想是這麼想,可是狗蛋還是覺得有點怕,他不敢過去瞧個清楚,只是怯生生地問:「你、你是趙大叔嗎?」

他的聲音微微起伏著,就像北風中的蘆葦。

「是!我是、我是……」那個人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聽著好像隨時要斷氣似的。

狗蛋一聽,懼色大減,趕緊跑到趙大叔身邊,手足無措地說道:「趙大叔,告訴我你哪裡受傷,我有止血的草藥!」說著就把背簍給卸下來。

「我現在就給你敷藥!」

「不、不要……」趙大叔嘶啞著說,左手握成了拳頭。「我撐、撐不住了……你快聽我說……」

「趙大叔!」狗蛋緊張地抓起趙大叔那隻髒兮兮的左手。

「你回去告訴鄉親們……千萬要小心、小心……啊……」趙大叔話還沒說完,一口氣提不上來,然後就這樣去了。

狗蛋忽然感覺全身被凍結,沒了魂般癱坐在那裡,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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