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肯定想不到,那個「可惡的傢伙」不但來了,而且離她還很近——還不到二十步的距離。
她坐在第五車廂,而他就坐在第六車廂。
灰色的風衣把凌羽給包的嚴嚴實實,領子拉得很高,還特地戴了灰色氈帽和茶色眼鏡。他本身並不喜歡這樣的裝扮,感覺像故作神秘,可是他不得不這樣穿。
他現在已經是個名人了,而且名氣不小,尤其在本市被當成英雄一樣受到標榜和推崇——名人獨自出門當然要隱藏身分,要不然被路人給認出來就麻煩了。
本來用化妝術稍微改變一下樣貌會更方便一點,但是處理起來非常麻煩,所以最終他還是寧願在裝扮上多花點工夫。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列車上?
原因很簡單,他放心不下水鏡,所以悄悄跟著她,暗中保護她。
他經常接送水鏡去青少年繪畫協會,跟協會的那幾個成員早就混了個臉熟,興緻來了還會在他們畫室窗戶外邊參觀他們作畫,或者跟著他們去野外看他們寫生。
他發現,原來水鏡在畫畫的時候,那種嫻靜而認真的神情才是最動人的,有一種夢幻般的美感。
他能夠發現這一點,其它人當然也能發現,其中就包括那個叫風印的傢伙。
有一次野外寫生,在遠處的凌羽用異眼看到了風印的畫,上邊正是水鏡畫畫時的神態速寫。
跟著,凌羽又發現,原本南宮飄雪和風印走得比較近,但是自從水鏡加入協會後,風印就開始疏遠南宮飄雪,而之後就是不露痕迹地跟水鏡套近乎。
這一切讓凌羽看在眼裡,火在心頭。
但是人家那是正常交流,他就是水鏡的男朋友也無權干涉。除了風印外,那個叫西澤的傢伙對水鏡似乎也有所企圖,不過他對漂亮的女生都一視同仁的殷勤。
西澤除了家裡有點錢、比較會逗女孩子外,沒有其它過人之處,不足為患。但風印就比較難說,他跟水鏡興趣相投,個性上也很合得來,最讓凌羽感到壓力的是,風印是個很有藝術氣質的美少年,從外表上找不出任何缺點。
像他這樣的美少年,一個憂鬱的眼神或者一聲溫柔的問候就可能俘獲少女的芳心,更別提人家全國青少年油畫比賽第二名的非凡才華了——總之,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情敵。
凌羽不是不信任水鏡,也不是真的害怕風印,他只是擔心,他們這次野外寫生的地點定在沒有人煙的深山裡,如果在那裡發生一些什麼浪漫的意外,情難自禁下,也許水鏡的心情會有所轉變……
那是凌羽不願意看到的情況,所以為了阻止這有可能產生的感情裂痕,他才跟在後頭,準備在恰當時機給他們來個程咬金式的攪局,然後再設法層層擊破。
在這種心態下,與其說是保護,還不如說是監控更貼切些。
平時,他也覺得自己不夠在意水鏡,大概是因為水鏡個性獨立,又很懂得保護自己,不需要他多做無謂的事情。
但是當他們之間的關係受威脅時他才醒悟,原來水鏡的存在已經深入他的靈魂,每一次細微的牽扯,心中都會傳來絲絲陣痛,並且胸口沉甸甸的像塞了一大塊石頭,靜下心來後,甚至能感覺到生命力彷佛沙漏中的流沙般在不斷流失。
這無疑是戀愛狂躁症的典型臨床表現,從他的情緒波動指數來看,顯然已經病入膏肓,並且無葯可治了。
這種病很奇怪,往往在病發後,病人才明白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已經到了什麼樣的一個程度。
無論如何,他發誓這次他要將她的心給牢牢握在手裡,不留縫隙!
凌羽隔壁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身材嬌小,五官精緻,尤其是小巧又豐厚的嘴唇,鮮亮誘人。
她穿著白色的毛衣和及膝的黑色短裙,左手上戴著四個銀色手鐲,長發燙過,染成栗色,在眼角還粘著一顆綠色的帶著熒光粉的小星星。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時尚的都市少女。
她在翻看一本開本很大的星座雜誌,時不時停下來,用手指按到頁面上移來動去,大概是在做心理測試。
過了半個小時後,她漸漸覺得無聊起來。
放下雜誌,她取出一袋零食,這時,她有意無意地瞥了凌羽一眼。
倒不是凌羽的衣著和臉部吸引了她,她只是感到心裡不爽,平時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受到男人的注意——別說平時,就是現在坐在她斜對面那個老頭在看報紙的時候,還鬼鬼祟祟地壓下報紙,用色迷迷的眼光打量她的小腿呢。
可是……坐在她旁邊的那個男生,竟然從列車開動前就一直把眼睛望向車窗外邊,看都沒看過她一眼!
哼,把一個可愛的美少女當空氣,然後自己悶頭在那邊裝酷,真老土!
她來G市讀書,放寒假了當然要回家去,家在SH市,就算坐特快列車還得再過八個小時才到達,這期間要是沒人陪她說話,她會憋死的。
所以,她盤算著該怎麼逗那個悶騷男說話……
「嗨,帥哥。」
美少女用甜膩的聲音叫凌羽,凌羽聽到後微微一愣,很快就轉過頭來,美少女繼續說道:「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哦,要不要我幫你看看星座運勢啊?」說著又拿起那本星座雜誌。
凌羽扭了扭發酸的脖子,微微一笑,道:「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好吧。」
其實,他一直望向車窗外並不是為了看什麼風景,列車速度極快,所以外邊的風景看起來跟後現代主義的抽象畫差不多,像他這種外行人哪裡懂得欣賞。
真正的原因是好死不死,坐他對面的那個老頭手上拿的那張《天河日報》上,有個紅色的大標題赫然入目「黑暗漫畫家最終落網,兇手終結者再次勝利」,還配了一張他的面部特寫照片,就因為擔心被老頭認出來,所以他才把臉轉向窗外。
現在旁邊的美少女跟自己講話,同時也轉移了那個老頭的注意力,他心想只要自己跟那個美少女繼續哈拉,那個老頭應該就不會再留意報紙上的新聞了,所以他才表現出一副「有何不可」的態度。
「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張雪莉,你呢?」
張雪莉打量著凌羽的臉部輪廓,發現這個男生的下巴尖長,皮膚只是一般性的白皙,但是鼻子挺直又小巧,嘴唇上扁下翹,顯得很驕傲也很性感。
雖然茶色的眼鏡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眉毛那麼英氣,眼睛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吧。看著看著,她忽然有點心跳加速起來,星座雜誌上說獅子座一月如果遠行的話,可能會有一段浪漫的邂逅,該不會就是眼前這個人吧……
「我叫凌雁。」凌羽隨口回答。
「我是浪花藝校的學生,我學舞蹈的。你也是學生嗎?你讀哪間學校啊?」
「我在天涯中學讀高二。」名字可以胡編,那麼其它的凌羽當然也能亂造了。
有個人聊天打發一下時間當然也不錯,至少比老是胡思亂想的要好,只是凌羽可不想繼續跟張雪莉說謊,謊言說多了容易露出破綻,所以他馬上把話題給轉回來:「啊,對了,你剛才不是說要給我看星座運勢嗎?」
「你真的想看嗎?」張雪莉本來還有很多問題想問眼前這位帥哥,被岔開話題自然感到有些掃興,不過她還是把星座雜誌翻了開來,堆起可愛的笑容,道:「那你是什麼星座呢?讓我給你查查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十一月二十六是什麼星座?」
「摩羯座。啊,難怪你給人的感覺那麼酷了……」
張雪莉心裡矛盾起來,摩羯座跟獅子座並不速配,浪漫邂逅的對象會不會另有其人呢?
「那我最近的運勢怎麼樣?」凌羽有了進一步了解的興緻。
張雪莉被問到了,只好認真查起來,過了片刻,緩緩念道:「摩羯座本周運勢……愛情可能會有所變化,有必要採取措施去補救,這個時候應該把工作先放下,認真找出兩個人之間所存在的問題,然後再試圖去解決。
「建議,用濃濃的愛意去感動對方,讓對方更堅定一起走下去的信念。另外,本周金星被木星的陰影遮蓋,屬於黑暗期,如果行事不慎,還可能有血光之災,所以要萬事小心,但不用太過焦慮,黑暗期過去後,整體運勢又會恢複正常,甚至有大幅度上升的可能。」
「好像會很倒霉的樣子。」凌羽聳聳肩膀,看起來無所謂的樣子,心裡卻有點不舒服,星座運勢感覺還真像那麼一回事似的。
「不過上邊怎麼沒說我會有桃花運啊?」說著挑了挑眉毛,凌羽看著張雪莉輕浮地笑笑,並舔了舔嘴唇,有種「我想吃你」的下流暗示。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好露骨哦!」張雪莉圓圓的臉蛋有些發紅起來,她翻了翻白眼,撇嘴道:「我可不是隨便的女生,你別想我跟你……跟你去開房間……」
「雪莉,你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哦,不過那種事兒,也不一定非要開房間的嘛……」凌羽再次淫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