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後,黑大衣少年像暗夜幽靈般離開了別墅。
他輕輕地走,正如他輕輕地來,
他揮一揮手,帶走兩顆心臟。
夜。
AK文化公司的老闆張富貴,開車來到他在郊區買的一間三層別墅。
今晚他約了情婦來這裡Happy,所以他心情特別好,打發打理別墅的老頭出去後,他上樓洗了個泡泡澡,換上睡衣後穿上拖鞋,走到院子里來。
兩條強壯的狼狗見到主人出現,都興奮地叫著跑過來,一邊圍著張富貴轉圈,一邊把頭貼到他的腿上親昵地摩擦。
「金山、銀山,沒見你們半個月,都長這麼壯了。」張富貴蹲下來撫摩著兩條狗的腦袋,教道:「記住,如果有陌生人想來偷東西,你們就不要跟他客氣,撲上去就咬,把人咬死都沒關係,這樣才不枉我出錢養你們。」
「汪、汪、汪……」忽然,兩條狗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動靜,轉過頭對著大門口,然後發出示威和嚇唬的吼叫。
張富貴本來以為只是有路人經過門口,可是很快他卻發覺並非如此,因為兩條狗叫得越來越厲害。
他打了個手勢,讓它們馬上去查看,然後他轉身回到別墅里,來到書房,把牆上掛著的那把雙管獵槍給取下來,裝上子彈,然後才朝大門快步走去。
「嗷嗚!」
「嗚……」
在通往大門的甬道上,張富貴聽到兩條狗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和嚎叫聲,心頭驚疑,只是大門口沒有開燈,沒看出到底是什麼情形。
忽然間,兩條狗又發出了悲慘的叫聲,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緊接著,「撲通、撲通」兩聲,張富貴看到腳前的草地上掉下兩團東西,定睛一看,竟是那兩條狗的屍體。它們的胸膛和腹部不知道被什麼給刺成馬蜂窩,滿身是血。
就在張富貴兩腿發軟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那是一個穿著黑大衣的少年,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跟黑暗融為一體的氣息,彷彿他就是黑暗的產物,從黑暗中來,最後也會回黑暗中去。
張富貴本來應該害怕,但是當他發現少年的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後邊也沒其他同夥之後,他冷笑一聲,大步向前,把獵槍舉起來瞄準了少年的胸口。
「小子,你溜進來想幹什麼?」
黑大衣少年似乎沒有看見他手上的獵槍,筆直而平穩地朝他走過來。
「站住!你再走一步我就開槍了!別以為我是在嚇唬人!」
「啪!」這當然不是槍聲,而是獵槍從張富貴手上飛出,落到幾米遠的假山上所發出來的聲音。
張富貴此時感到驚駭無比,因為那一瞬間,他根本沒看到那個離自己有七、八米的少年是如何打落了自己手中的獵槍。
「這到底……你究竟是什麼人!」
黑大衣少年沒有回答,張富貴害怕地後退想轉身跑掉,卻跌了個狗吃屎。
只用了幾秒,黑大衣少年就把他給制服,他現在已經完全動彈不得。
「不要殺我,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求求你放過我!」張富貴哭著求饒,因為他感受到了黑大衣少年身上凜冽的殺氣。
「你最近是不是從考古學家趙山那裡,得到了一張羊皮卷?」黑大衣少年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
張富貴聽到此話,頓時面無血色。因為趙山前天才被人謀殺,今天難道輪到自己了嗎……兇手竟然就是這個少年!
「說!」
「是、是。不過,我不放在別墅里,我放在家裡。」
「說謊!我去你家找過,你家裡根本沒有。」
張富貴感到勒在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緊,吐出舌頭,慌忙叫道:「不要!我說、我說!」回想了一下才又說:「那個東西好像被我兒子拿去學校了。」
昨天,兒子的學校要辦個歷史文化展,老師下了通告,希望學生們能把家裡一些有歷史價值的東西拿來參加展覽,展覽完畢後可以取回,兒子可不想因為什麼都沒有拿而丟臉,所以就跟他說了這事。他怕那些名貴的古董被那些學生弄壞,就隨手把最近得來的那張破破爛爛的羊皮卷交給了兒子。
「你兒子叫什麼名字?讀什麼學校?什麼班級?」
張富貴立即想到了什麼,面如土色地說:「不要殺我兒子!求求你……」
黑大衣少年冷哼一聲,忽然單手一舉,就勒著張富貴的脖子把他整個人給吊起來。
張富貴徒勞地掙扎了幾下,轉眼臉紅耳赤,終於,他敵不過對死亡的恐懼,把兒子都給出賣了。
「我說、我說……張旺財!他在射日中學的高一十一班!」
「謝謝。」
接著,張富貴驚駭地看到自己胸口像花朵一樣綻放開來,然後,黑大衣少年把一隻手伸進去,從胸腔里取出一顆心臟來。跳動的心臟由血管連著身體。白色的月光下,甚至可以看見深藍色的靜脈血在快節奏地流動著。
「啊——」一聲嘶力竭的叫聲過後,周圍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黑大衣少年朝門口走去。
這個時候,大門口的欄杆外邊忽然射來兩道白色的強光,原來有一輛車開了過來,車上的司機用遙控鑰匙按了按鈕,電動大門就升了上去。
張富貴的那個情婦來了。
黑大衣少年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很遺憾,他雖然不想多殺人,但是,凡是看到他出現在殺人現場的目擊者都必須要死。
兩分鐘後,黑大衣少年像暗夜幽靈般離開了別墅。
他輕輕地走,正如他輕輕地來,他揮一揮手,帶走兩顆心臟。
這裡是廢屋區中一條比較冷清的街道,一棟六層高的舊樓第四樓的窗戶亮起了燈光。
紅心A之所以租這裡,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因為這附近住的人不多,比較安靜,只是可惜很不巧,樓上一家人,男人把自己家辦成私人牙醫診所,所以白天的時候,經常能聽到樓上來看牙的病人——小孩的哭鬧聲和大人的嚎叫聲。
第二是因為在離住處六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間基督教堂。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教堂像那些違法的黃、賭、毒場所一樣建造在幽暗偏僻的巷子里,這樣來去很不方便,不過畢竟還在忍受限度之內。
他在G市已經待了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來,他沒有一天閑著,拚命追查,直到現在目標物才有了確切的著落。
組織一直不敢在C國設立分部,就是覺得C國人的思想太飄浮,尤其是愛當牆頭草,很不可靠,所以委託的那個C國調查員,在調查完所需要的情報後,就被組織僱傭的越南殺手將其滅口了。而想必是為了保險起見,所以才把紅心A從義大利派到萬里之遙的C國執行任務。
可是來到之後他才知道,那個C國調查員提供給組織的竟是過時的情報,情報上說那個東西是在文化館館長毛進的手上,可是他在殺死毛進的時候,卻從對方口中得知,三個月前毛進已經把那東西,送給他一個是古董收藏家的朋友黃海明。
無奈之下,他接著只好去找黃海明,黃海明又說送給了一個考古學家,去找那個考古學家,又說送去博物館了,去問博物館的館長,又說私下送給了一個老闆,再去找那個老闆,又說被兒子拿去了學校……
他希望這是最後一環,不然,短時間內殺的人太多,會讓他承受不了。
他是一個信仰基督教的殺手。
他把每個人殺死之後,都會把他們的心臟給取走帶回來,然後種在花盆裡,不久之後,種子會長成各式各樣的植物。
他認為他殺死那些人,是幫他們從此擺脫塵世的所有煩惱,他們死後變成植物,可以單純地享受空氣、陽光和水,這對他們來說,難道不算是一種極致的幸福嗎?
儘管在他的觀念里,殺人等同於救人,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那些人臨死之時,眼中迸射出來那種充滿痛苦和怨恨的目光,會使他心頭的罪孽感越來越重。
這時,他把那兩顆不久前才變成種子的心臟拿到陽台邊,在還沒有種上植物但已經填上泥土的花盆裡挖出兩個坑,然後把種子輕輕放下去,用土粒埋住。
陽台上邊還擺放著另外六個花盆,生長著六株植物。它們原本也都是鮮活的心臟。
他發現那六盆植物長得很快,才半個月就長到了一米多高。
他沒有覺得奇怪,只是認為也許是C國的水土很適合植物生長。
給剛種下的兩顆種子澆水後,他拿換洗的衣服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然後走進卧室,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
今晚需要好好睡一覺,因為明天要去射日中學繼續調查,希望那是這次任務的最後一站。
「爸爸,吃飯啦。」
「哦,等等,爸爸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來。」
張醫生先到大門口把「張明牙醫」的招牌燈熄掉,接著清洗工作的傢伙,把用過的棉花和針筒丟到垃圾通里,然後把裝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