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的主,可否告訴我,
宿命是不是要將我帶到更靠近天堂的地方?
九月。艷陽高照。義大利的佛勞倫斯城。
莊嚴而昏暗的聖十字教堂里,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大的少年,正站在巨大的十字架前。
他默默地閉著眼睛,右手在身前划了個十字,用純正的義大利語低聲念道:「慈愛的主,請寬恕我沾滿罪惡的靈魂,願你的聖光碟機逐我心中的撒旦。阿門!」
少年是義大利人,中等身材、皮膚白晰、頭髮微鬈,一雙幽黑的眼睛平時總是微微眯著,似乎封鎖著某種容易失控的精神力量。
片刻,少年睜開了眼睛,拉了拉黑大衣的領子,然後轉身走出教堂。
教堂大門斜對面有一個公園,這時有紅、白兩隊十二個少年,在公園一角落的小型露天足球場里比賽。
有一個大個子的白隊球員在靠近球門禁區的時候起腳抽射,球射偏了,從鐵絲網的漏洞飛了出來。
足球以極高的速度,射向剛剛經過附近的黑大衣少年。
黑大衣少年頭也不轉,右手就像趕蚊子那樣輕輕一扇,足球碰到他的手後,竟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就馬上反彈了回去。
因為球是白隊踢出場的,所以接下來的開球權屬於紅隊,一個紅隊隊員衝過來,將落地的足球踢給己方的守門員。
可是足球並沒有飛起,它只是在草地上滾了幾圈,而那個踢球的隊員卻忽然抱起一秒前接觸過足球的右腳跌倒在地,哇哇大叫起來。
其他球員察覺異樣,都朝這邊聚攏過來。
有一個隊員拿起足球檢查,隨後對其他同伴驚呼:「你們快看!怎麼會變成這樣?天哪,太不可思議了,這簡直是魔法!」
足球的表面居然長滿了墨西哥仙人掌般的刺針!
幾個隊員看見了發生在足球上的怪異現象後,下意識地朝鐵絲網外邊望去。
一隻灰鴿子從教堂上端的鍍金十字架後邊飛起,一個俯衝,轉眼不見。
穿過一條長長的隧道,黑大衣少年走到一棟古堡式建築面前。
在門口站定,看看周圍,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後,他才輕手輕腳地推開散發著霉味的沉重木門,然後關上,朝樓上走去。
一直走到古堡最高的地方——鐘塔的巨鍾閣樓。
跟他收到的初級指示中所寫的情況一樣,寫著終極指示的信封就藏在巨鍾裡邊。
把頭伸進去找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厚厚的黑色信封。
信封里裝著一個護照、一張身分證、一張機票、一張銀行卡還有幾份證明文件。
從中抽出一張黃色的信紙,緩緩打開,上邊列印著滿滿一頁義大利文字。
紅心A,這次你要執行的是A級任務,所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任務的期限是一個月。那個護照和身分證就是你需要偽裝的身分,你今後就叫「陸影」,你首先喬裝打扮成照片上的人,然後明天上午十點坐飛機去C國。
組織已經通過委託在那裡給你安排好了一切手續,具體你可以自己看檔案。到了C國,你絕對不能隨便暴露身分,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找到一張古老的羊皮卷,我們有確切的情報,那張羊皮卷就在那個城市裡。
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也要把那張地圖給帶回來。凡是礙事的人,格殺勿論,但是不能高調引起C國警方的注意。組織對你寄予厚望,切記,一切以任務優先!
落款是三個字母:O—P—Q。
看完命令,黑大衣少年面無表情地把東西重新裝進信封里,放到身上,然後如一陣微風般不留痕迹地離開了古堡。
紅心A。
這是他在組織里的代號。至於他的真名叫什麼,父母到底是誰,他從來都不知道,也許永遠也沒機會知道。
他是個孤兒,六歲前一直都住在孤兒院里,因為組織里一個老成員偶然發現了他與眾不同的能力,所以申請讓組織將他收養,經過考驗後,組織拿他當種子成員來培養。
這時,他走進了唐人街,在這裡居住著眾多華人移民者和留學生。
唐人街是義大利噪音污染最嚴重的街道,即使是喜歡熱鬧的義大利人,都會覺得難以忍受。
但是他是個例外,因為他從十二歲起就住在這裡。
生活中,他個性極端孤僻,寧願每天在家裡讀聖經,也不願意去跟華人交朋友,但他還是不得不跟他們正面接觸,因為他要吃飯,要購物。
三年下來,他熟練地掌握了漢語,無論是聽、讀、寫都駕輕就熟。
這從一開始就是組織的刻意安排,他也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組織早先教會他高超的易容術,又讓他在唐人街長期生活,暗地裡對他進行各種殺手的訓練,這一切都表明,組織早就計畫著有一天送他到C國去執行任務。
現在,他終於要到C國去了,因為在預料之中,他的內心沒有太大的波動。
不過,在走之前,他必須找到住在樓下的張老伯,然後把放在陽台上的那十七盆植物托給他照顧。張老伯是個愛養花草之人,相信那些植物在他那裡會得到更好的照料。
那十七盆植物,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它們是天主眷顧的靈魂,也是他殺手生涯的見證。
翌日早上,照著身分證照片易容過的紅心A已經換了另外一副臉孔:瘦削的臉頰、短短的直發、圓圓的鼻頭;穿著方面也風格大變,藍色牛仔褲和白色的襯衫,還有一頂厚厚的皮蓋帽,一身行頭全是義大利名牌,怎麼看都像一個在國外養尊處優的華人小留學生。
半小時後,飛機起飛。
一間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哥德式別墅。
客廳里,一個三十多歲、身材精壯的金髮男子透過玻璃窗望著蔚藍的天空,用低沉的聲音問站在酒櫃前的一個戴著眼鏡、穿著西裝的褐發男子。
「這個時候,紅心A那小子上飛機了吧?」
「應該已經在路上了。」褐發男子頭也不抬,一邊說著,一邊從酒櫃里取出一瓶紅酒。
他找來兩個高腳杯,都倒上紅酒,然後走到金髮男子旁,將其中一個酒杯遞過去。
「伏爾加,你還在為這次組織沒派你去C國心懷不滿嗎?這有什麼好抱怨。來,喝杯酒,我們高興高興,不用出生入死,難道你不覺得是一種幸運嗎?」
伏爾加端過杯子,一飲而盡,冷哼一聲,道:「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組織要派那個小鬼去執行重要任務,說到殺人,在義大利難道還有人比我伏爾加更專業的嗎?」
米開微微一笑,道:「在義大利確實如此,可是,這次任務的目的地不是在C國嗎?在C國,像你我這種身材和面貌都是典型西方風格的傢伙,太容易引起當地政府的注意了,我們又不會高級的易容術,去了那裡只會被當成外國間諜。
「再說,你應該明白,組織了解每一個成員,什麼人去執行什麼任務,沒有人會比組織安排得更加合理。」
「合理?那個小鬼才那麼丁點經驗,又沒見過世面,只叫他一個人去執行任務,這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伏爾加嗤之以鼻,「該死的,你說他有什麼了不得的地方?不就會點小把戲嗎?他要是跟老子對著干,老子保證他活不過一小時!」
米開不以為然一笑,道:「你放心吧,按照規矩,如果紅心A在期限內完成不了任務,到時候除了派你接手,不會有別的更合適的人選。」
他眉頭一蹙,聲音低了下來,「不過有個事情更值得注意,昨天我收到了最新情報,FBI(美國聯邦調查局)似乎注意到我們義大利分部的存在,而且好像已經偷偷派人過來監視我們,我們以後想要出境,恐怕就沒有那麼安全了。」
伏爾加忽然高興起來,高聲笑道:「哈哈哈哈!這不是很有趣嗎?就讓我來跟那些FBI們好好玩一玩吧。」
米開可笑不出來,他看向窗外,憂慮地說:「希望紅心A不要被FBI盯上,不然我們分部就有大麻煩了。」
地中海以上。一萬兩千米高空。
機艙里,紅心A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雲層,雲層盡頭是白色的天際。
全知的主,可否告訴我,宿命是不是要將我帶到更靠近天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