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家亂 第105章 婉拒

燕歷平光八年六月底,兩輛馬車在一個昏暗的黃昏時分來到東海郡韓家西府門前,西府迎接的方式也很罕見,快速迎進客人後,立刻關上了府邸的大門,門前的下人從平日的兩人增至到六人,更傳下吩咐,清吏司大人韓玄昌身體抱恙,這兩日不接見任何客人。

其實這兩輛馬車一進入東海郡,便被韓家那股暗中的勢力盯住,或者監視,或者保護,直到兩輛馬車來到韓府。

韓府方圓五里之內,布滿了韓家的眼睛,他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決不許任何人對韓家現在的行動進行暗中窺視,如發現這樣的人,立刻殺無赦。

……

韓家西府除了後花園花團錦簇,綠樹清風,靠東南邊還有一處瀟湘館,是一個不算太小而且極富詩情畫意的地方。

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春池,春池在林蔭之中,而池邊,竟有一座八角亭。

韓家貴為燕國九大世家之一,更加上東海郡是韓家老巢,所以他們的府邸充分地展現著他們的地位和奢華,佔地廣闊,園藝精妙。

亭中坐著兩人,站著一人。

坐著的兩人,一是韓玄昌,另一人也與韓玄昌年紀相仿,四十歲出頭,穿著紫色錦衣,倒也長得相貌堂堂,一張臉笑起來,給人一種很謙和的感覺。

在這人身後,站著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公子,錦衣玉袍,長相雖然說不上俊朗,倒也說得過去,不過他的表情卻很明顯地告訴韓玄昌,他到這裡來,是被逼無奈,沒有法子,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不過此人顯然對紫衣中年人頗為忌憚,雖然很不耐煩,但還是忍著脾氣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喝著茶,韓玄昌和紫衣人都是面帶微笑,看起來很和諧。

「大宗主和二宗主這一向可好?」紫衣人終於放下茶杯問道。

韓玄昌嘆了口氣,搖搖頭道:「不瞞無涯兄,大宗主和家父年紀大了,打年頭開始,這身子骨就一日弱過一日,只能吃著藥物維持,哎……」

紫衣人一臉關切地道:「玄昌兄,我們翰葉城倒有幾位名醫,若是兩位宗主身子不舒服,我隨時可以讓他們過來看一看。」

韓玄昌抱拳道:「多謝無涯兄關愛,這邊已經請過名醫,兩位老人家倒也不是什麼病,不過是年紀大了,總會有些不舒服的。」

「是啊。」紫衣人嘆了口氣,一臉感慨:「咱們燕國多少老一輩人為國鞠躬盡瘁,盡了一輩子忠,到頭來,還要受這些苦痛,這是讓人唏噓啊。」

這位紫衣人,正是渤州郡翰葉城葉家家主葉無淵的弟弟葉無涯,也是一個極有心計的人物,這次親自帶著葉無淵的次子葉庚前來提親,也算是頗有膽氣的。

後面這個年輕人,自然就是葉庚。

……

韓玄昌微笑著,沒有接腔。

葉無涯不動聲色地看了韓玄昌一眼,端杯再次品了一口,才嘆道:「東海郡地大物博,人傑地靈,就連這茶,也是芬香四溢,好茶好茶!」

韓玄昌微笑道:「無涯兄錯了,這茶葉是南風國的上品,並不是產自東海郡,我東海郡不產茶葉!」

葉無涯呵呵笑道:「玄昌兄錯了,這茶葉雖然產自南風國,但是如今卻在府上,那就是韓家的東西,更是東海郡的東西了。」

韓玄昌也是呵呵一笑,輕聲道:「根總是在南風國的。」

「移植茶樹到東海郡種植,也就紮根在東海郡。」葉無涯淡淡笑道:「東西掌握在自己手裡,總是會讓人安心一些的。」

「有道理。」韓玄昌看著葉無涯,問道:「不知葉家主身體可安好?」

葉家主,就是葉無涯的兄長葉無淵,葉家的頭號人物。

「哎!」葉無涯嘆了口氣,搖頭道:「不好,很不好,我和葉庚前來東海郡之前,家主尚躺在病榻上。」

韓玄昌眉頭跳動,做出關切之色道:「葉家主病了?」

葉無涯湊近過來,低聲道:「若是外人,我便說是病了。可是玄昌兄乃是自己人,我就不隱瞞了,其實家兄是心病,心憂成疾啊!」

韓玄昌愕然,他倒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了葉家的自己人。

「哦!」韓玄昌故作疑惑地道:「莫非葉家主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哦,無涯兄,失禮失禮,玄昌絕無他意,只是挂念葉家主的身體而已,還請勿怪。」

葉無涯忙道:「玄昌兄的心意,無涯豈能不明白,又怎能怪罪。」頓了頓,才輕聲道:「其實家兄為國為民,歷來都是不辭辛勞的,而且家兄一心盡忠於朝廷,此志不渝,從未有過絲毫動搖。」

韓玄昌正色道:「葉家盡忠報國,世人皆知,我們韓家更是以為標杆,竭誠相報朝廷的恩惠!」

葉無涯點了點頭,臉上顯出一副正氣凜然的神色,緩緩道:「玄昌兄,你們韓家祖上東海王與我葉家祖上平山王,那都是響噹噹的絕世英雄,他二人亦是英雄相惜,情同手足,你我兩家的情分,那是百年前便結下來的。所以無涯有些話,也就不瞞玄昌兄,玄昌兄若是覺得無涯說話大逆不道,盡可令人捆著我叔侄二人前往燕京,無涯絕無怨言!」

韓玄昌立刻現出怒容道:「無涯兄將我韓玄昌當成什麼人了?我韓玄昌就算再不濟,也不是那等出賣朋友的小人吧?」

他義憤填膺,顯得很是氣惱。

葉無涯急忙起身拉著韓玄昌的手道:「玄昌兄不要著惱,無涯豈能不相信玄昌兄的為人。無涯失言,勿怪勿怪!」

韓玄昌嘆了口氣,道:「無涯兄,你我都身處世家,那份小心也是應該的。」

葉無涯露出感激之色道:「玄昌兄如此說,那是真正地以誠待我了,無涯又豈能不以誠相待。」頓了頓,才放低聲音道:「不瞞玄昌兄,家兄的心病,便是朝廷。我們葉家精忠報國,可是如今燕王身旁奸佞當道,燕王對我葉家可是大大不滿啊。這兩年,我葉家子侄在燕京為官者,處處受制肘,而且更被那些奸佞聯手打壓,家主想著我們如此盡忠為國,卻還受如此對待,心中生寒啊!」

韓玄昌似懂非懂地道:「無涯兄說的莫非是……」他並沒有直接說出口,而是手指沾著「蕭」字,然後迅即擦去。

「這自然是其中之一。」葉無涯嘆道:「還有蘇家和范家,這都是野心勃勃,朋黨為奸的世家,殘害忠良,人神共怒啊!」

韓玄昌啞然。

若不是強自忍住,他幾乎都能吐出來。

這葉無涯一棒子打死三家,將最有實力和葉家成為敵人的三大世家全部歸為奸佞,還大言不慚說這三家野心勃勃,朋黨為奸,殘害忠良。

這話未必是假,無論誰說出來,都能起到義憤填膺大義凜然的感覺,但偏偏從葉無涯口中說出來,卻有幾分搞笑諷刺的味道。

若是野心勃勃,其他幾家還只是放在暗處,並沒有擺放到明處,但是葉家可是買馬造兵器,將造反之心表現的淋漓盡致,朝廷實在是擔心他們的實力,而且其它幾大世家尚未達成統一,所以葉吳兩家才會如此肆無忌憚,若是實力弱小的家族這樣干,早就被誅滅的連屍骨都看不見。

至於朋黨為奸,這話更是荒謬,蕭蘇范三家,各存私心,互相傾扎,明面上看起來還有幾分風平浪靜,私底下可是斗得如火如荼。

這朋黨為奸,用在葉吳兩家身上,比用在其他世家身上合適的多。

「家兄每念及聖上被這些奸佞控制,痛不欲生,時常對天立誓,一定要扶助聖上,重振燕國之雄風,君臨天下!」葉無涯一臉傷感,感慨道:「無涯也願那一天能早日來到啊!」

韓玄昌也是緩緩道:「重振雄風!」

只說了四個字,並無他言。

「罷了罷了,這些惱人的事兒,在這麼美的地方說出來,倒有些焚琴煮鶴大煞風景的味道了。」葉無涯擺擺手,笑道:「不談這些了,不談這些了。這次前來,國事不談,只談家事,只談家事!」

韓玄昌神色划過一絲外人難以察覺的凜然,很快就笑道:「不錯,如此風光,談談家事也無妨。」

葉無涯端杯品了一口茶,才緩緩道:「玄昌兄,說起家事,我可要怪你了。」

「哦!」韓玄昌故作驚奇道:「無涯兄何出此言?」

葉無涯嘿嘿一笑,道:「無涯兄半個月前可是接到我們葉家送呈的書信?」

「半個月前?」韓玄昌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接到接到。哎,那時正值大宗主身體不好,又加上公務纏身,硬是沒能抽出時間回信,真是對不住。無涯兄切莫怪罪,玄昌在這裡向你賠禮了!」

葉無涯擺手哈哈笑道:「無妨無妨,今兒個過來,這事兒便更好處理了。玄昌兄,明人不說暗話,無涯就有話直說了。家兄聽聞玄昌兄府上明珠正值芳齡,知書達禮,性情賢淑,花容月貌,乃是一等一的好女子,而我家葉庚也正值青春年華,尚未娶妻,所以家兄想和玄昌兄攀上這門親事,摘去府上這顆明珠,永結姻親之好,兩家世代相扶,不知玄昌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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