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節 天下有敵

風卷塵沙起,雲化雪落地。蕭大鵬立在雪中,望著玉樹瓊枝,若有所思。他所對的方向是西方,那裡正進行著天下誰主的最後對決。

他看似悠哉,可眉宇間總像藏著絲憂愁。

臉上雖是疤痕累累,但迎風而立,從背影望過去,蕭大鵬還是極為的飄逸不羈。

思楠望著蕭大鵬的背影,暗想只有這樣的老子,才能生出蕭布衣那種兒子。蕭大鵬真的如表面上那樣,對中原戰局漠不關心?他當年要怎樣的決心,才能放棄天下?

舉步走過去,思楠打破了蕭大鵬的沉思,說道:「你……現在如何打算?」

蕭大鵬抖抖身的積雪,問道:「你讓我有什麼打算?」

「淵蓋蘇文已入中原許久,眼下要打遼東,正是好時機。」思楠道。

「你似乎比我還要關心中原的戰局。」

「我不信你不關心!」思楠一字字道:「你若不關心,就不會逃避到百濟,你根本不知道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

「你知道如何解決?」蕭大鵬問。

「出兵遼東,逼淵蓋蘇文撤兵。」思楠建議。

蕭大鵬仰望蒼穹。問道:「你當然知道,當年宇文箐為什麼會離開我?」

「因為你放棄了復國的念頭。」思楠毫不猶豫道。

「你可知道我為何放棄復國?」

「因為你敗給了裴矩!」

蕭大鵬淡淡道:「天下爭奪,只有勝負,沒有對錯。因為一諾放棄爭奪天下的人。你見過嗎?」

思楠微愕,緩緩道:「這麼說,你放棄天下,還是另有隱情?」

「可說有,不過也可以說沒有。」蕭大鵬嘆口氣,「我當初練就一身武藝,當然也有光復西梁的念頭。不過跟隨崑崙久了,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天下興亡,百姓皆苦。當時大隋已趨於穩定,百姓安樂,試問我於心何忍,為復國一事,再將天下蒼生置於水火?」

思楠望向蕭大鵬的眼神,已有了敬仰之意。

蕭大鵬又道:「可箐兒她太過執著,無法說服她。」嘆口氣道:「我說服不了她放棄,就只能讓自己放棄,這時候裴矩給了我一個機會……」

思楠有些醒悟,「不是你敗給裴矩才放棄,而是你早就有心放棄,裴矩不過是適逢其會。」

蕭大鵬緩緩點頭,「不錯,所以我對不起箐兒。」

「可她好像也對不起你!」思楠尖銳道。

蕭大鵬雙眉一揚,「你說什麼?」

思楠一字字道:「她對不起你,因為她離開你後,好像又生了兒子。」

蕭大鵬吸了口氣,雙足已陷入了雪地,眼中光芒閃爍,「思楠,你知道的比我想像的要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思楠道:「你離開中原到了百濟,看似不插手天下之爭,其實是因為你也不知道如何來做。李玄霸……和你有關係,對不對?」

「布衣告訴你的這些事情?」蕭大鵬冷靜下來,沉聲問。

「他應該並不知道。」思楠道。

蕭大鵬眼中有了困惑,「你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百濟,若非他告訴你消息,你如何知道這些呢?」

「是我告訴她的。」一人從遠方走來,大聲道。

蕭大鵬方才早聽到是兩人的腳步聲,可只有思楠一人走近。見另外一人立在遠處,氈帽遮住了臉,不知是誰。但一聽到他的聲音,馬上醒悟過來,「布仁,是你?」

那人掀開氈帽,露出方面大耳,赫然就是山寨的二當家薛布仁。

「原來你還記得我。」薛布仁冷冷道。

蕭大鵬道:「我當然記得你,你是我的兄弟!」

「那蕭布衣和李玄霸是不是兄弟?」薛布仁問。

蕭大鵬目露痛苦之意,緩緩搖頭道:「布仁,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思楠咄咄逼人道:「薛當家說,你曾經在宇文箐臨死前見過她,所以你以前對我說什麼再也沒有見過宇文箐,不過都是謊言。蕭大鵬,你騙我!你覺得對不起她,所以你後來又找了她,對不對?」

蕭大鵬臉色木然,「不錯,我是找了她,而且不止一次勸她放手,但她不聽。」

「她恨你,所以跟別的男人生了孩子,叫做李玄霸,對不對?」思楠追問道。

蕭大鵬臉上露出古怪之色,良久才搖頭,「我不知道。」

「到現在你還騙我?」思楠不滿道。

薛布仁突然有了詫異之色,問道:「你也不知道?」

「箐兒恨我,一輩子也不原諒我。」蕭大鵬緩緩道:「她到死也沒有告訴我……玄霸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我……真的不知道。她說……這孩子是別人的……」

見到蕭大鵬的無奈,思楠有些臉紅,說道:「原來……」想說什麼,終於忍住,想到什麼,更是臉紅。

蕭大鵬道:「箐兒警告我,讓我這輩子莫要和她兒子聯繫,干擾她兒子行事,不然……做鬼也不會放過我。我一直惦記著玄霸,不知真相,可也不能去尋他。」長嘆一聲,「思楠,你若是我,你怎麼辦呢?」

思楠心亂如麻,也是怔在那裡,望向薛布仁,有些求助的眼神。薛布仁道:「你一直置之不理,才導致今日的局面,若是早些說出,說不定可以緩解。到現在……布衣和玄霸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你滿意了?」

蕭大鵬緩緩道:「布仁,事情絕非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事情本來就是這麼簡單,是你遮遮掩掩,弄的太過複雜。」思楠一旁道。

蕭大鵬聽到思楠責怪,也不惱怒,「不是我處理的複雜,是我根本不能簡單的處理。當年我和箐兒的事情,我就算竭盡全力,也不能讓她放棄。其實……」蕭大鵬欲言又止,思楠敏銳的抓住了問題的癥結,徑直道:「其實你也找過李玄霸?你一直懷疑他也是你的兒子對不對?你因為這樣,所以才不知道如何選擇,對不對?」

蕭大鵬緊抿雙唇,良久才道:「我的確有這個懷疑。」

薛布仁吃驚道:「那……大鵬……三公主她真的恨你到了極點!」

「不但箐兒恨我,就算是李玄霸都對我深惡痛絕。」蕭大鵬黯然道:「當初他喬裝符平居,刺殺布衣,結果被虯髯客抓到,本來……本來要對他懲罰……結果……」

思楠恍然道:「當初在鵲山,蕭布衣要確保翟讓的安全,李玄霸卻要藉機殺蕭布衣。我和蕭布衣聯手對抗他,後來虯髯客出現,驚走李玄霸,我們遍尋不到,原來虯髯客還是抓住了李玄霸。他沒有受到懲罰,當然是因為你給他求情?」

蕭大鵬緩緩點頭,「無論他是否為我的骨肉,但最少是箐兒的兒子,我怎麼能忍心撒手不管?」

「那蕭布衣就不是你的兒子?」思楠忿然道。見蕭大鵬臉上有些哀傷的神情,心中一顫,思楠已明白了蕭大鵬的悲哀所在。以前的蕭布衣的確是蕭大鵬的兒子,但是現在是不是,蕭大鵬很難說清。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蕭大鵬的確無可奈何,他做不了太多,他也沒有什麼選擇。

見到蕭大鵬臉上的愁苦,思楠心中驀的湧起同情之意。

薛布仁嘆道:「天地不仁,以萬物芻狗,不仁大仁,誰也說不清楚。所以……就算是崑崙,也是難以抉擇?」

蕭大鵬緩緩點道:「我雖救了玄霸一次,但他對於我,並不領情。他說自己並非禍亂江山,而是為李唐爭奪江山,無可厚非,不違天涯明月的誓言。」

思楠道:「那他假傳崑崙之令,和裴矩煽風點火,難道不是禍亂江山嗎?」

蕭大鵬道:「這些事情,虯髯抓不住他的把柄,也不能擅自處理。」

「一句抓不到把柄難道就可以掩蓋所有的失責嗎?」思楠想起往事,心緒起伏。

蕭鵬苦笑道:「思楠,世上並非你手握重權,就可以隨心所欲,楊廣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崑崙做事公正,才能服眾,若是沒有證據,胡亂猜忌指責,只怕太平道現在早就亂的和一鍋粥一樣。你不要小看崑崙的努力,到現在八門已被崑崙約束,不然為禍更厲。當年崑崙接管太平道以後,自楊堅一統江山後,就開始約束道徒,不讓他們為禍江山,但當初的三書亦是被崑崙繼承下來……」

「到底什麼是三書?」思楠雖有猜測,但一直不敢肯定。

蕭大鵬道:「三書就是說天地人三書。天書就是說天機,也就是當年道主張角的驚天預言,要想得覽天書全部,手上必須有兩件關鍵物品才能開啟。」

「哪兩件物品?」思楠好奇問。

「一件就是當年無上王的銅鏡屏風,另外一件卻是一塊玉。那玉分成兩半,要合在一起,加上銅鏡屏風才有開啟天書的力量。」

思楠若有所思,問道:「那到底去哪裡開啟天書呢?」

「這個……只有崑崙和茅山道的宗主才知道。」蕭大鵬道:「崑崙接上代所傳,將天地人三書分給四道保管。茅山道掌管銅鏡屏風,配合玉佩,也就是有開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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