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節 真正的兇手

李淵恨恨而談,像要把多年的積怨、不滿一口氣爆發出來。

裴寂聽李淵分析,遽然而驚,「玄霸他要光復北周?」

李淵恨恨道:「我暗中觀察分析,玄霸看似從容,骨子裡面卻和他死去的娘沒什麼兩樣!他明裡助我,可野心極大,或許他助我,不過是想鳩佔鵲巢而已!」

裴寂越聽越心驚,「他……真的有這麼大的膽子?他怎麼會有那個能力?」雖是這般說,裴寂卻知道,這件事大有可能。

「此子的心思,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李淵嘆道:「我現在也是作繭自縛,反倒被他束縛了手腳,真的是八十老太倒綳兒了。」

「或許……或許……」裴寂或許了半天,不知說什麼才好,心亂如麻,知道李淵這麼肯定,當然已存了除去李玄霸的心思。

天底下沒有任何君王能容忍身邊之人的反叛,更不要說改朝換代。李淵已立大唐,又如何肯和北周扯上關係?李玄霸的目的是光復北周,肯定暗藏禍心,前車之鑒,北周亡大隋興,李淵不可能坐視不見,更何況他打下大唐的江山,只指望大唐世代傳承,已和李玄霸的目的背道而馳。

「裴僕射,你多半以為朕疑心過重。」李淵見裴寂無言,感慨道。

裴寂道:「老臣不敢,但他……」

「他當初和朕約定,若能詐死騙過楊廣,日後我就要當他是親生兒子對待,事成之後,要把往事說出,還他榮耀。」李淵道:「我當時只覺得這個條件再正常不過,也就答應了他,同時告訴他,我對他的態度,一直和對親生兒子沒有什麼區別。後來他毒死薛舉,暗算了始畢都是做的極為出色,那時候朕極為歡喜,以為除了建成、世民外,又多個了強助。薛舉老謀深算,不讓於我,玄霸卻一眼就看出薛家軍的弱處所在,說只要擊殺薛舉一人,薛家軍不攻自破。他請令出手,竟然真的毒死薛舉,實在讓朕大喜若狂。可那件事後,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朕還他身份,朕當時覺得太早,就讓他不要急,先處理草原危機再說,他卻早有謀略,說始畢受蕭布衣欺騙,被誓言所束,已不能大舉南下,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殺了始畢,草原必定另立可汗,也就破了蕭布衣的布局!我當時也被這個想法震驚,覺得此計驚天,幾乎不能實現,玄霸卻說,就是因為別人想不到,所以才容易做到。朕請他出手,沒想到他真的事成……」

裴寂雖隱約也知道此事。但這時聽到。還是膽顫心驚。冷汗直冒。

李淵道:「但這兩件事成行後,朕已發現玄霸野心勃勃,膽量駭人,做事更是不擇手段。其實他中途也曾刺殺過蕭布衣,可惜沒有成行。後來他殺了始畢,又讓朕還他身份,我就有點遲疑……」

裴寂暗道,聖上說的雖婉轉,可顯然早就對李玄霸有了戒備之心,不然不會一拖再拖。

李淵道:「我答應他若再能取下河北,可考慮恢複身份。因為他是我的奇招,不宜這麼早泄露。沒想到他雖答應了我,也除去了竇建德,甚至將羅藝也算計在內,但在郎山上卻不甘寂寞,終於亮出了身份。後來他在襄陽事敗,誘發了關中的頹勢,我這才後悔莫及,其實……」想了半晌。李淵終於化作一聲長嘆。「他要請戰河東,我對他的感覺真的已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當時還想。或許他能扭轉戰局。但見他東奔西走。急於請功。我又開始擔憂……」

「聖上擔憂他急於求成。反倒走了敗招?」

「我是擔憂他如此急於立功。恐怕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寂沉寂下來,已經明白,李淵早對李玄霸起了猜忌之心,可又覺得李玄霸好用,是以一直和李玄霸虛與委蛇。可這種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照吩咐去做,而不是參與其中。裴寂能有今日的高位,就是因為他懂得本分。

李淵也不需要他的建議,徑直說下去,「至於他有什麼秘密,我想你聽了這多,也應該心知肚明了。」

裴寂緩緩點頭,「聖上,你怕他要……對建成不利?」

李淵一震,「你也覺得他會對太子不利?」

裴寂分析道:「老臣聽聖上一席話,認為大有道理。玄霸若是想要光復北周,不會對聖上不利,但毫無問,必須取得太子之位!但太子仁德,又是戰功赫赫,玄霸此刻不要說比太子,就算連世民的功績都比不上,畢竟他做的那些事情,虛幻飄渺,又如何能得到群臣的認同,最少……老臣對他不會支持。」

李淵露出絲微笑,「裴僕射,你果然對朕忠心耿耿。」

裴寂又道:「他爭功心切,不過是想要樹立威望,既然如此,他的大敵不是蕭布衣,而是太子。我們的大患眼下亦不是蕭布衣,而是李玄霸。」

李淵道:「裴僕射,你能想到這點,不枉朕今日所言。所以……你應該明白朕讓你做什麼了。」

「聖上想要除去玄霸?」裴寂謹慎道。既然李玄霸非李淵骨肉,裴寂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忌諱。

李淵沉吟良久,感慨道:「他畢竟是朕一手養大,不是萬不得已,朕真不想和他翻臉成仇。」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裴寂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李淵沉聲道:「朕已派人監視玄霸的動靜,他若是安心領軍,我們不必做什麼。可他若是有什麼輕舉妄動的話……」李淵做個手勢,臉色沉沉。

裴寂明白了李淵的意思,應聲道:「老臣明白!」

李淵、裴寂密密商議之際,長孫無忌帶著妹子已迴轉到了府中。一路上,二人均是沉默無言,各懷心事。等到下人退下,長孫無垢終於停止了哭泣,長孫無忌怒氣不消,飛起一腳,將廳中的桌案踢翻。「噼里啪啦」中,長孫無垢連忙拉住了三哥,勸道:「三哥,我沒事了,你也不用因為我生氣了。」

長孫無忌恨恨道:「此仇不報,枉為丈夫!」

長孫無垢慌忙道:「今日……我們也沒有吃虧。你莫要告訴世民了。」

長孫無忌望見妹子楚楚可憐,嘆道:「無垢,你想息事寧人,可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這事情集市中已鬧的沸沸揚揚,路人皆知。李元吉不給你面子,就是不給世民面子,不給世民面子,就是削我們長孫家的面子。眼下聖上在位時都已如此,若建成真的稱帝,更無人能管。以李元吉的胡鬧,哪裡還有世民的立足之地呢?」

長孫無垢聽和李世民有關,不由急了起來,「三哥,那可如何是好?我真的……不想給世民添麻煩的。今日聖上雖責備了元吉,可我看出他是情非得已。畢竟那是他的骨肉,再理屈也捨不得打。這一記耳光打在李元吉的臉上,可世民他卻極為難做了。」

長孫無忌啐道:「你還能讓世民怎麼做?婦人之見!」見長孫無垢雙眸微紅,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長孫無忌知道說的重了,歉然道:「無垢,我都是氣糊塗了,才對你亂髮脾氣,三哥不對,你莫要怪三哥了。」

兩滴淚水如珍珠般落下,長孫無垢哽咽道:「三哥是為我和世民好,我怎麼會怪你。可眼下……聖上對元吉極為寵愛,我們左右為難。」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李元吉自作孽,我們一忍再忍,他真的以為我們怕了他?」

見長孫無忌眼中泛出寒光,長孫無垢駭然道:「三哥,你要做什麼?這時候萬萬不能對他如何,不然無論是否與我們有關,聖上都會懷疑是我們所為。」

長孫無忌安慰妹妹道:「無垢,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讓世民知道。你想想,我們若是瞞著他,若有一天他迴轉西京,沒有心理準備,那可真的是顏面無存了。」

長孫無垢點頭道:「三哥說的也有道理,我……一切聽三哥的吩咐,只求世民能不受牽連就好。我幫不了他什麼,總是給他惹麻煩,怎生過意的去呢?」

長孫無忌只能感慨好人無好報,安慰妹妹幾句,吩咐婢女帶妹妹去安歇,然後獨自去了書房。李元吉總是惹事,他不放心再去河北,再說他為了李世民,也要關注西京的動向。好在河北還有長孫恆安,研墨提筆,半晌沒有落筆,心中只想,若是叔父在的話,會如何應對呢?

叔父現在到底在哪裡?如今長孫家族又遇危機,急需他來化解,他到底是生是死?

◇◇◇◇◇

信從西京到了李世民手上,又是半個月的時間過去。

眼下天下混戰,戰局交錯,西梁軍從河北穿過太行斜插到了山西,將唐軍的勢力劃分為兩部分,也無形中讓幽州和關中的聯繫更為困難。李世民收到長孫無忌書信的時候,正處於糾結之態。

如今已是深秋。

無邊落葉蕭蕭而下,不盡憂愁滾滾湧來。李世民這時候正喜憂參半。喜的是,遼東出兵三萬,如今已過長城、燕山,在唐軍的默許下,直達固安,已臨巨馬河。憂的卻是,突厥兵以二十多萬之眾,竟然還是奈何不了蕭布衣的西梁軍。

眼下在河北、山西的雙方兵力犬牙交錯,互相滲透,就看哪方先打破僵局。可李世民已對山西的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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