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節 冒犯者死

要戰就戰,勿用多言。

蕭布衣最後說的八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骨礎祿愣在哪裡,饒是自負計謀,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太久沒有聽到過這種回答,咋一聽蕭布衣的回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見到蕭布衣緩緩抬起頭的時候,骨礎祿知道自己沒有聽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堅決的人。在草原,他身為頡利最信任的人,在中原,就連皇帝都要他面前矮半個身子,這養成他狂傲自大的心理,今日,他發現蕭布衣比他還要狂,比他還要傲。

狂傲要有實力,骨礎祿想到這裡,又回想起進營時的那種沉寂,不知為何,對眼前這人,已起了畏懼之意。

他準備好的腹稿全然沒用,他所謂的坐山觀虎鬥計謀也根本用不到眼前這人的身上,他以為中原人全部都是卑躬屈膝,可那人坐著,看起來比他站著還要高大。

蕭布衣身沒有護衛,可他坐在營中,已如坐擁千軍萬馬。

只有心中沒底之人,才會讓兵士前呼後擁,真正擁有實力的人,已不需要這些排場襯托。

「你……你知道你在對誰說話?」骨礎祿出了幾個字道,

蕭布衣微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在和一條狼,或者是一條自以為是的狼在說話。頡利和你多半想看看我和李淵自相殘殺,然後漁翁得利,是以才會讓你前來我?」見到骨礎祿嘴角抽搐下,蕭布衣道:「今天我說的話,你要記清楚,一字字的向頡利去說。中原江山,不容你等染指,頡利若是聽本王之言迴轉突厥做他的可汗,還能多活幾年,若是執意要參與進來,我只怕他難以活著回去。」蕭布衣微笑著出這些話,可蕭殺之意沛然而出。

骨礎祿打了個顫,發現自己對此人無能為力,他的狂傲是建立在對手卑微的基礎上,但對手比他還要狂傲,對突厥一無所求,他還有什麼狂傲的資本?

骨礎祿看出形勢不對,可並非所有人都有他的眼力,特勒熱克聽蕭布衣侮辱可汗,一聲嘶吼忍不住撲了過去。

可汗在他心目中和神一樣不容褻瀆,蕭布衣又是他的殺兄仇人,在公在私,他都難以忍耐。

他知道這是西梁軍,可蕭布衣只有一人,只要扼殺了蕭布衣,他這冒險就值得。

中原不是有句話,叫做擒賊擒王?就算殺不了蕭布衣,只要擒住了蕭布衣,要衝出去也不是問題,他要這個不可一世的西梁王看看,真正的勇士是何樣子?

他離蕭布衣只有丈許的距離。

蕭布衣未動,雙眸冷冷的望著撲來的特勒熱克,骨礎祿已大叫道:「住手。」

特勒熱克沒有住手,他已經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陡然間一股疾風從旁吹來,緊接著一人已站到特勒熱克的身前,特勒熱克一才發現竟然是領他們進營的張濟。

張濟一直立在帳篷入口處,讓人幾乎忽略了他的存在。他離蕭布衣比特勒熱克要遠,可特勒熱克一動,他就到了特勒熱克的面前。

特勒熱克出手一伸手就抓住了張濟的胸口然,猙獰笑容中,就要把張濟摔出去。

他這一招百無一失,甚至曾經將一頭牛活活的摔死,他不信張濟能擋住他的一雙手。

張濟沒有擋,沒有躲,他身後就西梁王,更不能退,

他只是抬了下手,袖口已鑽出一條黑線,纏到了特勒熱克的脖子之上,黑線一發就收,帶出特勒熱克脖上的一抹紅線。

特勒熱克眼珠子都快迸出,雙手已抓住了張濟的衣襟,可已無力為繼。他脖子上的紅線極為細微,本來肉眼難見,可轉瞬的功夫,已越擴越粗,伴隨一驚天的吼,特勒熱克的脖子軟軟的向後折去,鮮血就要噴涌而出。

原來張濟一出手,就活生生的勒斷了特勒熱克的脖子!

特勒熱剋死,鮮血將噴未噴之際,張濟出刀,一刀劃破特勒熱克的衣襟,掀開特勒熱克的衣,將他的頭顱包住,

張濟的動作做的乾淨利索,在鮮血髒了營帳前,已用衣襟裹住,冷冷的望著骨礎祿道:「冒犯西梁王,死!」

骨礎祿血還熱,心已冷!

他只覺得張濟目光如刀鋒一樣,從他脖子處刮過,讓他脖子上已泛起了一顆顆的冷疙瘩,他這些年來,頭一回感覺離死亡如此之近。

「殺你,其實比殺一條狗容易,可我何必殺你?」蕭布衣擺擺手道:「走吧,莫要讓我連個傳話的人都沒有。」

骨礎祿臉色鐵青,一顆心卻「砰砰」大跳,知道蕭布衣絕非大話。在這裡,他的生命根本沒有任何保障。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帳,十數個手下還是乖乖的等在外邊,相對這裡的千軍萬馬,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眾人見他只有一人出來,眼中都出不解之意,可見到骨礎祿的狼狽不堪,又沒有誰敢詢問。

骨礎祿一揮手,眾人上馬出了軍營,等離軍營頗遠,已不虞有憂的時候,骨礎祿這才重重的唾了口,放肆罵道:「蕭布衣,你等著,你讓我好看,我讓你難看。」

眾人紛紛問帳內的事情,骨礎祿如何肯把這丟臉的事情說出,說特勒熱克急於報仇,在營帳內對蕭布衣出手,可營帳中數十侍衛,特勒熱克如何能敵,終於還是斃命帳中,眾人聽了,都罵蕭布衣的卑鄙無恥,討好骨礎祿。骨礎祿沒什麼洋洋自得,相反,想到蕭布衣的一雙深邃的眼眸,還有張濟的狠辣,不由心中惴惴,只想著若是迴轉,如何和頡利說及今日之事。

骨礎祿才走,尉遲恭已進入了營帳,蕭布衣拍拍邊的席子道:「尉遲兄請坐。」骨礎祿二人來,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尉遲恭當然待遇不同。尉遲恭不客氣,卻也沒有坐到蕭布衣的身邊,而是徑直坐到蕭布衣身前的地上。大營簡陋非常,尉遲恭絲毫不放在心上,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沉聲道:「西梁王,不敢擔當這個稱呼,你不如叫我尉遲就可。」

蕭布衣嘆口氣,半晌才道:「尉遲將軍,現在戰況如何了?」不經意的轉換的稱呼,讓蕭布衣想起當初和尉遲敬德同吃大餅的情形,清晰……而又遙遠。

「西梁王真的準備頡利決裂?」尉遲恭問道,

蕭布衣哂然一笑,「現在不是我要和他決裂,而是他想要要挾我。」將骨礎祿的事情說了一遍,尉遲恭道:「突厥也不蠢,不希望再有個楊堅出現,所以希望均衡東都、西京的力量,若能如當年北周、北齊之情形,他們當是更加喜歡。如此看來,頡利不但有始畢的野心,還更有頭腦。」

蕭布衣點點頭,「說的不錯。所以我們絕不用和他們客氣。尉遲將軍,你覺得我們這一戰,勝算如何?」

尉遲恭沉聲道:「在突厥一段時間,發現他們仍是為利而來,無利而走的情況,當年他們月余打不下雁門,就是明證。如今草原可汗更迭頻繁,人心不穩,頡利此刻急於出兵,卻是想將去年的雪災所造成的損失嫁禍給中原。」

蕭布衣微笑道:「得道多助,看起來就算老天都幫我。頡利想要回損失,只怕不能如願,」

「去年雪災突厥失慘重,急於南侵彌補。但他們是掠財,而非真正的想要一統天下,據我所知,頡利可能雄心壯志,但突厥人卻少有這種遠志,更多的抱著撈一筆就走的念頭,所以只要我們如當年雁門一樣,能抗的住他們兇猛的一擊後,只怕堅持下去,損失的不是我們,而是李唐。」

蕭布衣笑的像個老狐狸,「李淵指望突厥,我們也可以利用突厥,事情只要換個角度來看,說不定對我們也有利。」

尉遲恭笑道:「西梁王從井陘出兵,一路打到太原東,沿途七縣盡數落在你手,堅壁清野,讓唐軍顆粒無收,又在蒙山、燕岩以及現在的黃蛇嶺下寨,深溝高壘,棄城不理。眼下廣儲糧食,就是想要和他們依據地勢持久抗衡。我們糧儲充足,突厥兵不事生產,若是南下,只怕所有的糧食都要唐軍提供。」

蕭布衣笑道:「正如此,突厥兵雖是人多勢眾,可人越多,吃的越多,我就讓他們吃窮唐軍,然後的怨聲載道,民不聊生,到時候再擊突厥,盡取山西。」

「西梁王明在山西,暗擊突厥,再借突厥,拖垮唐軍,此計大妙。」尉遲恭欽佩道。

蕭布衣大搖其頭,「若真的以為是我的計謀,那可大錯特錯,此計明裡執行是我,可出此計之人卻不是我。」

尉遲恭眼前一亮,「是李將軍?」

蕭布衣點頭,「李將軍出了個大概的計策,世績、魏徵、如晦等人詳細研究,這才制訂明攻山西,拖突厥兵下水的策略。突厥兵不打,我們就重攻太原,突厥兵若攻,我們就棄城依山抵抗。糧草充足,只要抗住突厥兵的攻打,就能拖住他們步伐,突厥人久不獲利,必定急躁,頡利雖強,可也不見的比始畢強到哪裡,他不見得能約束住手下,突厥兵必定轉向李唐索要財物供給。李唐一方面要應付我們的攻擊,另外還要被突厥兵所拖累,必定國力疲憊,到時候我們擊突厥取關中,均是水到渠成之事。」

尉遲恭讚歎道:「李將軍大才,不但領軍犀利,分析形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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