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節 要戰就戰

壽陽失守,榆次失守。

西梁軍出井陘關後,勢如破竹,算上榆次後,已連下太原郡七縣,太原東側之地,已盡數落在蕭布衣的手上。

鐵騎錚錚,踏破七縣四山,踏的山西天昏地暗,地動山搖,山西烽煙群起,干戈寥落。

李仲文、宇文歆得知這個消息後,心急如焚。

他們知道西梁軍犀利非常,可沒想到他們下城竟然和下面一樣的麻利。石艾、壽陽也就算了,畢竟那並非戰略重點。守住太原,就是守住了根本之地,不可能面面俱到,有選擇的放棄一些地域,戰略性的堅守某些地方才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但榆次竟然一天被破,這讓李仲文等人難以置信。

蕭布衣兵鋒所至,竟然無人能擋。

榆次是太原東部的屏障,李淵任命韋義節鎮守,統領精兵近萬,守城準備充足。李仲文只覺得,榆次無論如何,堅持個月余都是不成問題,只要榆次守住,太原城就高枕無憂,突厥兵很快南下,到時候蕭布衣決計不能討好。

可突厥兵未到,蕭布衣已到。

蕭布衣已亮刺。蕭布衣動用了破城弩。蕭布衣不是攻克榆次,而是將榆次城硬生生的毀去。投石機、破城弩輪番轟打,毀了榆次城牆後,西梁軍倚仗人多,將唐軍擊潰。倚仗人多,攻破了對手的防禦。

唐軍將領韋義節、楊毛進戰死,榆次近萬唐軍,逃生的不到千人。

破榆次,過黃蛇嶺就是太原。得榆次被破,李仲文等人早就全民皆兵,嚴陣以待。

李仲文和右衛軍宇文歆連夜研究商議抵禦對手的策略。李仲文本是太常卿,因為河東之戰有功,被加封為太谷公。宇文歆雖遭李元吉誣告,但李淵畢竟還識大體,知道要守江山,還要靠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是以當初失太原後,並沒責怪宇文歆,後來更加封他為銀青光大夫,器重有加,二人得李淵信任,知恩圖報,決心死戰守城。

「太谷公,太原城不缺兵士,精兵有五萬之多,加上雜七雜八的游勇,招募的百姓,湊十萬人數不是問題。聽聞西梁軍不過十萬之數,太原城用十萬人來守,佔據地勢,糧草足夠數年之用,正規抵抗不成問題。」宇文歆分析大局道。

「蕭布衣攻城總是不出常規手段。」李仲文憂心忡忡道:「太原東七縣,榆次兵力充足,被他用破城弩毀去城牆,然後一鼓攻克,想想都讓人發愁。」

宇文歆道:「太原和榆次不同。太原分為內外兩城,他的破城弩或許可以毀去外城,但是要攻到內城前,絕非如此容易。」

李仲文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和西梁軍準備在內城外打巷道戰?若倚仗地勢的確可以將弩車拒在遠處。」

宇文歆點頭道:「我們的確要有這種準備。榆次被克,最大的問題在於見對手氣勢兇猛,城兵不足,關城不出,讓對手掐住了死穴。」

李仲文想到了什麼,「我們當不能重蹈覆轍,既然兵力有餘,不如派兩隊兵馬在龍山、蒙山之間下寨。敵人若攻城,我可從兩側騷擾其腹背,若是不攻,我等亦是堅守不出?」龍山位於太原西南,蒙山位於太原西北,兩山一城好是個三角形。榆次失陷,太原去了屏蔽,李仲文只能分營抵抗蕭布衣。

宇文歆道:「這的確是招妙棋。如此這般,我們才不會像榆次那樣,被人打的無法還手,若能伺機破壞西梁軍的弩車,投石車,守城把握更大。」

李仲文苦笑道:「對於分兵一事,其實我也頗為猶豫,不知道結果如何。西梁軍已破榆次,駐兵黃蛇嶺,遙望太原,想必連破數縣,也要休整幾日,才能全力進攻太原。弩車、投石機都是他們的攻城利器,如何會不派精兵把守?不過依我來看,他不見得會毀去太原城。」

宇文歆道:「太谷公為何這般來想?」

「蕭布衣若下太原,就和聖上般,倚仗太原為跳板進攻河東、渡河擊關中,既然如此,他總要留下這塊根基之地。」

宇文歆搖頭道:「我倒不是如此看法。蕭布衣這人詭計多端,他志在關中,既然如此,當不擇手段,他只求破城,打通往河東之路,效仿當年聖上取關中之法。毀去太原對他而言,並非不能。」

李仲文仰天長嘆道:「若他真存此念,只怕生靈塗炭。」

宇文歆卻是眼前一亮,低聲道:「太谷公,若蕭布衣真要毀城,我倒有一計。」

李仲文忙問,「不知宇文將軍有妙策?」

宇文歆道:「以前歷山飛急攻太原,蕭布衣曾解過太原之圍……聲望在太原很隆。」

李仲文皺眉道:「我的確也憂心這點。當年蕭布衣千里傳訊,力戰突厥,解雁門之圍,之後又大破歷山飛,威震山西,邊陲的百姓對他大有好感,若百姓聽他傳言,倒戈起事,我們不能不防。」

宇文歆道:「不過此一時彼一時。蕭布衣這些年都在江南東都征戰,山西百姓多歸心聖上,百姓無知,喜信謠言,我們其實可散布謠言,說西梁軍兵發太原,殘忍暴戾,所到之處,屠戮無數,寸草不生。」

李仲文道:「這個嘛,倒也可行。」

宇文歆見李仲文同,壓低了聲音道:「其實這招在聖上當年起事時也曾用過,只是用來激起百姓對勾結突厥之人的怨恨。」

「噤聲。」李仲文已聽出什麼,忙四下望去,左右無人,這才舒口氣,「宇文將軍,種事情,可亂說不得。」

宇文歆搖搖頭,「其實這種事情,大夥都心知肚明。」

「不必多說。」李仲文堅決道。

宇文歆嘆口氣,「那好,我只想,只要我們宣揚蕭布衣的殘暴,百姓不知實情,自然會和我們齊心協力。蕭布衣只要一毀外城,百姓為保家園,當協助我們和西梁軍奮勇作戰,到時候就算我們不敵蕭布衣,也能給他以重創。若是突厥兵到,定能將他們打回到河北,說不定能將他們全殲在山西。不知道太谷公意下如何?」

李仲文猶豫良久,「此計可行,只是這突厥兵,到底什麼時候會到呢?」

宇文歆嘆道:「突厥兵造成的危害,不會比西梁軍要少。」

李仲文知道宇文歆的意思,當初擊敗劉武周時突厥兵其實並沒有出太多的氣力,他們只是在馬邑、雁門一帶燒殺擄掠,就讓劉武周部人心惶惶。畢竟跟隨劉武周起事之人,家大多在那裡,老家遭殃如何不心急如焚?宋金剛柏壁大敗,劉武周其實還有些實力,但棄太原北逃,就是因為已腹背受敵無心作戰。

李仲文自那以後接管了太原。突厥兵在那一戰後,卻自以為功高,結果在邊陲沒有搶夠,又來太原掠奪。想唐軍的皇帝都對突厥奉表稱臣,那些突厥人又如何會把李仲文放在眼中?結果就是突厥兵大掠月余,姦殺擄掠無所不為,百姓受苦難以盡數,李仲文完全不能節制。那段日子可說是李仲文領軍以來最為灰暗的日子,宇文歆舊事重提,李仲文心中矛盾,他知道憑藉自己的能力,不能擊敗蕭布衣,所以期盼突厥兵來,趕快擊敗西梁軍,還山西安寧。可又知道,突厥兵來了,只怕變本加厲,更是讓軍民難受。

正猶豫間,有兵士急匆匆趕來道:「太谷公,突厥使者骨礎祿來了。」

李仲文喜憂參半喜的是,骨礎祿是頡利手下的紅人,如今已榮升為俟斤。當年他曾經和頡利一起到西京耀武揚威,幾乎騎在李淵的頭上,他既然來了,那說明頡利多半就要出兵了。憂慮的是,骨礎祿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想要擺平此人,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起身正冠相迎,宇歆有些皺眉,卻只能跟從。

太原城中,以二人的官爵最大,若是不迎,只怕這個骨礎祿扭身就會離開。

骨礎祿進的時候,身邊跟著幾個突厥將領,眼睛好像長在了頭頂,徑直道:「李仲文,太原城,並沒有我想像的烽火四起呀。可聽你們傳信的口氣,總覺得一個人就算火燒了屁股,也不過如此,你旁邊那人臉被驢踢了嗎,怎麼那種顏色?」

身邊幾個突厥將領都是笑,滿是輕蔑。這是一種骨子裡面的優勢,最少多年以來,除了啟民當權那短暫的十數年外,突厥兵從來都是視中原為寶庫,任取任奪。他們看不起中原人,在他們眼中,中原人只會內亂,只會請求突厥人幫助打天下,打了天下後,還要一直向突厥人示好,試問這樣的中原人,如何會被突厥人放在眼中?宇文歆心頭火起,想自己堂堂一大將軍,可在骨礎祿眼中,竟然狗都不如,李仲文吸了口氣,擠出容道:「俟斤說笑了,他……身子不適,有病在身。」

骨礎祿見慣了這種卑躬屈膝,懶的計較,打了個哈欠,選了最尊貴的位置坐下來道:「我帶了二百人來。」

「好的,我知道了。」李仲文拉過個兵,低語了幾句,親兵急匆匆的離開,過一會兒,然有幾人抬了個大箱子過來。

骨礎祿終於來點精神,直了下身子,身邊那幾個突厥將領更是如狗見了骨頭一樣,雙眸發光。箱蓋開啟,露出道耀眼的光芒,這時大堂正有暖陽照入,照在那黃橙橙的金子上,泛著熾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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