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節 搶關

李奉慈見丹水起了一座大營,扼住了過河之道,不由大驚。

戰艦在丹水上巡弋,再加上營寨氣象森然,他以萬餘兵力,怎敢強渡?號角吹響,金鼓大作,營寨知唐軍逼近,已搶先出兵。

這時西路、南路、東南三路的西梁軍仍不斷的壓上。

李奉慈從未有如此慌亂的時候。

他已經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那就是蕭布衣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增兵這麼多到淅陽、上洛等地。

蕭布衣要打武關!不然不會重兵糾集在此!蕭布衣蓄積的力量終於有了噴發的時候,眼下蕭布衣雖四路作戰,分別是崤山、河東、河北和太湖,但他竟然能輕易的再糾集大軍來攻武關。

蕭布衣的大軍出的如此快,出的如此猛,李奉慈意料不到!

唐軍已有了慌亂不安,李慈心思飛轉,百來個主意沒有一個有用。這時候有偏將王要漢催馬上前,低聲道:「西河王,敵軍勢大,不可力敵。」

李奉慈暗自皺眉,心道你這不是廢話,這種緊要關頭,不好斥責,問道:「你可有妙策?」

王要漢道:「末將對這裡頗為熟悉,知道西進群山連綿,但有條小路可通武關,那裡水流稍緩,亦可從那渡河前往關口。」

李奉慈大喜道:「何不早說,前頭帶路。」

唐軍被突如其來的西梁軍逼的沒有空間,只能再次向西退卻,可再向西已是群山峻岭,道路崎嶇難行。

王要漢一馬當先帶路,已帶大軍接近荒山野嶺。

李奉慈暗有疑惑,心道自己退的雖快,西梁軍並不猛進,一直和已方大軍保持一定的距離,難道是想畢其功於一役和唐軍決戰武關之前?

抑或是,這條退路亦有埋伏?

想到這裡,李奉慈心中微凜,早令前哨速速打探,以防中伏。可哨兵多有消息,說前方無恙。眼見王要漢已率前軍進入山中,循小徑急行,李奉慈卻不急於入山,又等了片刻聽到後面喊殺聲漸近,前方又是平安無事,李奉慈這才率兵入山。

等入山後,只聽馬嘶鳥鳴,更顯空山寂寂,李奉慈命千餘兵士斷後,自己一馬當先搶到最前。

方才留後並非斷後,而是只怕中伏,如今當先並非勇猛,不過是想早點迴轉武關。

唐軍雖慌不亂,撤退井然有序。雖說山路崎嶇,可速度只是稍減,李奉慈已到了王要漢身邊,心中稍安,自語道:「西梁軍不在這裡設下埋伏,可算是失策。」

王要漢笑道:「西河王,想西梁軍是人不是神,這次我們和他們衝突,應該算是意外之事,他們此刻,多半也不明白我們的虛實!再說這裡地勢極為複雜,若非是我,也真還少有人能發現這裡。」

李奉慈覺得也有些道理。要知道深夜行軍,有時候可能相隔就是數里,都不能發現對手,自己運氣不好,出兵襄陽的時候,正碰到西梁軍聚兵武關。襄陽到底如何,他是一頭霧水,可眼下當是保全力量,和李博義匯合一處,全力守住武關為緊要。

正琢磨的功夫,已到了一條溪前,溪水不過沒腰,數丈的寬度,要過不難,王要漢道:「西河王,這裡就是丹水的源頭,」

李奉慈點點頭,「王偏將,平安迴轉後,當記你一大功。」

王要漢心喜,竟下馬為李奉慈牽馬領路,等過了溪水後,唐軍聽身後殺聲隱約,西梁軍竟追了過來。慌亂中顧不了陣型,紛紛尋路過溪水,一時間,溪水遍布唐兵,密集若蟻。

李奉慈只想迴轉,顧不了許多,唐軍過溪的已約有三千人之多,稍整陣型,李奉慈才要催馬,陡然間有一種山崩地裂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西側上游帶來了一股森然的水氣,沁人心脾。

李奉慈扭頭一望,臉色大變。只見到上游溪水遽然暴漲,湧來的溪水竟有丈許高。那溪水陡漲,有如洪水泛濫,一發不可收拾,恐懼驚怖之處,難以言傳。

唐軍猝不及防,哀嚎一片,可大水無情,轉瞬將溪水中的唐軍沖刷不見,西梁軍已現行蹤,持盾挺槍,刀光霍霍的從遠處逼過來。

其餘的唐軍被水所阻,紛紛後退,又沒有領軍命令,終於亂做一團。李奉慈見對岸的慘狀,幾欲落淚,王要漢面色如土,再不敢言。

很明顯,西梁軍並非沒有考慮到唐軍入山,而是就要把唐軍逼入山上,蓄水沖之,這樣西梁軍甚至不用動上兵卒,不損一將,就把唐軍沖的落花流水。

近萬大軍被圍在山中,前有大水,後有追兵,端是損失慘重。

李奉慈惡狠狠地望王要漢一眼,喝道:「帶路,衝出去。」西梁軍既然在此埋伏,當然不止這一招,李奉慈已存死戰之心。

山路崎嶇,數千唐軍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如漏網之魚,王要漢好在沒有把道路忘記,一路急行,竟然不失方向。

以往的時候,李奉慈只怪武關周圍的山不夠高,地形不夠險惡,這次輪到自己行走,又只盼一馬平川才好。

李奉慈做好拚死的準備,沒想到一路行來竟然安然無恙。王要漢不再敢說對手不是神,只是悶頭行路,林木森森,山石林立,春意中滿是惶惶,再過了頓飯的功夫,王要漢伸手一指道:「西河王,武關已在不遠!」

李奉慈抬頭一望,隱見武關城廓,也看到那條通往武關之路,不由大喜。

眾人穿林而出,紛紛向通往武關那條路涌去。

武關在丹水北岸,關城立於峽谷之間的高地上,北有少習山攔路,南有群山綿延,關城夾在群山之中,只余東西兩條道路。西去道路稍寬,直奔嶢關又是一險,東行道路蜿蜒,兵士難行。

此關歷來古代兵家爭之地,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戰事硝煙。

李奉慈等人不待湧上通往武關的主道,突然有兵士喊了聲,「你們看。」那兵士神色慌張,指著東方,眾人扭頭一望,大驚失色。

本來清朗的天,此刻卻是煙沖霄漢,眾人久經戰事,知道那是大軍壓境的氣象!

西梁軍一路從淅陽壓上,如今已近武關。

李奉慈心驚肉跳,暗想對手行動竟然如此之快。看看煙塵,顯然還有段距離,眾唐軍顯然明白這點,武關在望,大敵在側,唐軍生死關頭,從崎嶇的山路上擠在武關前的大道上,再無半分軍紀,蜂擁向武關衝去。

◇◇◇◇◇

李博義得到消息時候,並不在城頭。

李博義和李奉慈同為皇室宗親,平日關係甚好。李奉慈從武關帶兵奔襄陽接應李建成之兵,李博義卻是緊閉城門,嚴陣以待。

但從昨日起,不知為何,城中竟然起了十多處火頭,燒的人心惶惶,李博義人在武關,已知道不妙。

他一直鎮守武關,平安無事,怎麼會在李奉慈出兵之際,城中就亂?他沒有等閑視之,清晨的時候,就去查放火的源頭,抓了懷疑的百姓嚴刑拷打。他知道襄陽城肯定有唐軍的內應,但在武關,也可能有東都的細作。

這些人平日看不出門道,但在敵兵壓境的時候,往往起到禍患人心的作用。

但縱火者是誰沒有拷打出來,城中反倒又多了十多處火頭。

這些大火讓武關百姓人心惶惶,也將李博義燒的焦頭爛額,正在這時,有兵士趕到道:「隴西王,大事不好,好像是西河王兵敗迴轉,有敵軍大軍壓境。」

無論李奉慈抑或慕容孝千等人,都敗的實在太快,敗的甚至沒有時間派人迴轉武關通稟軍情。守城的兵士見前方煙塵滾滾,又見到李奉慈的旗幟,馬上迴轉通稟。

李博義心中一凜,已知道不對。城中的四處火起,再加上李奉慈兵敗,西梁軍大軍壓境,這完全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

他們想要奪武關?

一想到這裡,李博義心急如焚,吩咐兵士嚴密監視城中百姓的動靜,自己匆匆忙忙的趕赴城門應急。

這時候李奉慈已到城前,見城門緊閉,李奉慈心頭火起,示意身邊的王要漢一眼,王要漢領悟過來,高叫道:「西河王在此,還不開城!」

方才城門兵見前方煙塵滾滾,哪敢開城。李奉慈一路敗退,狼狽不堪,灰塵滿面,守城的偏將叫做段德操,謹慎非常,見城下高叫看門,不能辨認出李奉慈,沉聲道:「城下真的是西河王?想西河王玉樹臨風,哪有你等這般狼狽的模樣?」他自以為說的得體,心道如果不是西河王,那當可退敵,可算是西河王,自己捧了下,也應不會責怪。

他自以為風趣,可李奉慈敗退的火大,身後追兵又近,這種關頭,段德操的風趣就是無趣。厲聲喝道:「段德操,我入你老母,你再不開城門,老子進去後,操你個生不如死!」

段德操駭了一跳,忙道:「原來真的是西河王,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開城門。」

原來李奉慈雖是士族子弟,可「入你老母」這四個字是口頭禪,兵將早就熟知,段德操一聽李奉慈發火,馬上認出了李奉慈,急令兵士開城。

李奉慈暗罵,心道老子不入你老母,你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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