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節 三步走

裴茗翠、長孫順德都是極具心智之輩,二人車廂內詳談,卻都留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畢竟長孫順德是為李唐做事,裴茗翠眼下卻是蕭布衣的朋友。

可二人同病相憐,終究還是平和收場。

裴茗翠才智過人,和蕭布衣一樣,都不是從別人的結論中的出結果,而是從別人的言語中分析出端倪,和長孫順德一番長談,裴茗翠看似問的極少,可對長順德的每句話都是細心分析,長孫順德臨走之前的那句話,沒頭沒腦,裴茗翠更是暗自揣摩用意。

影子道:「其實他的意思也很簡單。」

裴茗翠倒有些出乎意料,「他什麼意思?」

「長孫順德從馬邑出來,一路向北,目的的當然就是草原,可敦向頡利示好,眼下當是李唐的最好機會,李淵沒有理由放棄,所以依我來看,長孫順德應去草原尋求更深一步的結盟,小姐不也常說,長孫順德對草原頗為熟悉,李淵幾次聯繫草原,都是由他出馬,我們猜出他的用意,他當然也明白我們是去做什麼,他這叫先禮後兵。」

裴茗翠靜的聽著,「你的意思是,他知道在草原和我要起衝突,所以才威脅我,讓我迴轉江南,莫理會草原一事。」

「多半如此了。」影子認點頭。

裴茗翠喃喃道:「說的很合乎常理,但我總覺的,長孫順德的用意沒有那麼簡單。草原之行,我既然答應了蕭布衣,世南又是我的摯友,我沒有理由不去救。其實像我們這種人,早就看開生死,長孫順德知道這點,不用採用這麼低俗的方法。」

影子有些臉熱,「我還是不如小姐了解長孫先生,他真的有些苦。」

裴茗翠自語道:「長孫順德所言,若非你的意思,那到底想說什麼?」

裴茗翠和影子討論長孫順德的時候,兩輛馬車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越拉越遠,長孫順德登上馬車,車廂內竟還有一人,那人面色如玉,極為俊朗,竟是長孫順的侄子長孫恆安。

見叔父登上了車,長孫恆安問,「車裡真的是裴小姐嗎?」

長孫順德點頭,坐下來,一時無語。

「她和叔父說了什麼?」長孫恆安問道。

「她問了些和你不相干的事情。」長孫順德回道。

長孫恆安聽叔父說的淡漠,有些尷尬,一時無言。長孫順德打破沉寂,「這世事真的奇妙,我們才談論裴茗翠,沒想到她竟然和我們一路。」

「叔父,李玄霸真的沒死嗎?」長孫恆安問道,他和長孫順德關心的不同,更好奇李玄霸的事情。

長孫順德皺了下眉頭,「恆安,這並非你應該關心的事情。」

長孫恆安鬧個臉紅,喏喏道:「叔父,你這也不讓我們知道那也不告訴我們……你……」

「你覺得我對你不好?」長孫順德徑直問出來。

長孫恆安忙道:「叔父對長孫家鞠躬盡瘁,對我和無忌更是關照有加,侄兒怎敢有什麼抱怨?可侄兒見叔父竭盡心力,勞苦非常,想幫總是無從下手,若是叔父稍微告訴侄兒一些消息,想侄兒到如今也不會如此束手束腳,茫然無策。」

「茫然無策?」長孫順德淡淡道:「你們若真的無策,就不會讓無忌去勸李世民爭奪太子之位了。」

長孫恆安失聲道:「叔父你怎麼知道?」他這一說,當然是承認長孫順德所言不差,轉瞬臉色大變道:「那……聖上知道嗎?」

長孫順德道:「不要以為天底下只有你們幾個聰明,聖上……你說他是否知道?」

長孫恆安已大汗淋漓,心中惶恐。

長孫順德冷冷道:「恆安,我和你說過很多次,這種皇室爭權奪利,能不參與,就不參與,你們卻一直將我所言置之腦後。」

長孫恆安道:「叔父,世民功勞赫赫,眼光開闊,都說他有帝王之相,我倒覺得……」

「都說?是誰在說?」長孫順德質疑問。見長孫恆安無語,長孫順德放緩了語調,嘆息道:「恆安,你們還是太過年輕,前車之鑒,能視而不見?聖上未崩,就算建成都不敢說有什麼帝王之相,劉文靜不知輕重,散布謠言,終惹殺身之禍,你等怎麼能還在暗中搗鬼?你問李玄霸是否活著,多半覺得他的存在,對世民亦是威脅?」

長孫恆安昂起頭來,「叔父,無垢嫁給了世民,我們就應該關心世民,別無選擇,李玄霸遲不宣布復活,早不宣布復活,偏在李唐形勢大好,世民功勞赫赫的時候宣布這個消息,這麼說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想要爭功,他爭功的目的只有一個,將功勞據為,想爭太子之位。」

長孫順德沉默下來,皺眉想了良久,「天下未定,內亂先起,實屬不智的舉動,恆安,你可還信叔父?」

「當然相信。」長孫恆安毫不猶豫道。

長孫順德緩緩道:「你若信叔父,就讓無忌不要再參與太子權位相爭一事,守中庸之道,順其自然,此法或許不能讓長孫家居功第一,但最少可讓長孫家存活的長遠些。」

長孫恆安「嗯」了聲,垂下頭來,雖不反駁,顯然卻有不服,可長孫順德畢竟為長孫家的家主,他不敢違拗。

長孫順德見狀,皺了下眉頭,想說什麼,終於還是住口。

車行轔轔,隨飄雪一路北去,遠山近樹,都被大雪所蓋,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讓人見了,心生畏懼。

「定是如此了,」長孫恆安望著雪景,突然想到了什麼。

長孫順德皺眉道:「你說什麼?」

「可敦有向頡利示好的跡象,扣留了虞世南等使臣,可她還是遲疑不決,是以留著虞世南未殺,聖上知道此事,讓叔父前往突厥,想辦法殺掉虞世南,徹底斷絕可敦和蕭布衣的聯繫,這樣一來,頡利再無後顧之憂,等到來年開春草原最少有十數萬鐵騎南下,和聖上聯手來擊蕭布衣,裴茗翠想必知道此事,這才去草原勸說可敦,叔父……我們不能留她。」

「不能留誰?」長順德問道。

「當然是殺了裴茗翠,以絕後患。」長孫恆安毫不猶豫道:「此女心思縝密,是為大隋第一奇女子。若到草原,只怕會憑添你我的麻煩。」

長孫順德道:「好,那你去殺了她吧。」

長孫恆安長身而起,就要出了馬車,遽然又想到什麼,緩緩坐了下來陪笑道:「叔父當然也知道這點,一切請叔父定奪。」

長孫順德冷冷道:「裴茗翠走遍大江南北,安然無恙,你以為她憑運氣嗎?她坐的馬車,是京都第一大匠宇文愷生前所造,機關重重,規模不如聖上的六合城,但奇巧之處甚有過之,她的車夫乃斛律明月之子斛律世雄,當年化名胡不歸稱雄長安,無人能敵,她看似孤身,可影子盟仍在,你要是動她,只怕馬上就受到影子盟無窮無盡的追殺,不死不休。這樣的人,你也想去招惹?」

長孫恆安一身冷汗,只能道:「侄兒粗莽,不知此事,倒惹叔父生氣了。」

「我有什麼氣生?路總是自己來走,我已老了,照顧不了長孫家了。」長孫順德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對裴茗翠一無所知,就想出手,眼下還能被我勸阻,可以後行事,還是讓我放心不下,恆安,你和無忌都已成才,以後做事,不得已才要動手,更多的時候,還是要動腦,你可明白?」

長孫順德口婆心,長孫恆安只是唯諾諾,心中卻覺的叔父太過小心,這樣做事,何事能成?

長孫順德臉上有了失落之色,望向窗外的飛雪道:「不過我對裴茗翠沒有敵意,倒非我方才說的原因。我只覺得她很是可憐,再說……聖上引突厥兵南下,與虎謀皮,勝負難料。」

「叔父不看好聖上一統天下?」長孫恆安失聲道。

「若不是冒出個蕭布衣,聖上一統江山,並無疑問。」長孫順德道:「但現在蕭布衣勢力太強,手下能將良臣無數,蕭布衣平江北,李靖定江南,到如今,李靖尚未出手,聖上已支撐不住,李靖若一出手,只怕真的要驚天動地,恆安,我一直是為長孫家考慮!」他著重說了長孫家三個字,見長孫恆安還不明了,嘆氣道:「若動了裴茗翠,不是剷除後患,而是後患無窮,自絕生路。」

長孫恆安若有悟,強調道:「為了長孫家?」見叔父點頭,長孫恆安表情複雜,長孫順德見他領悟,終於閉上雙眼,滿是倦意。

◇◇◇◇◇

斛律世雄不但是武學的高手,趕車也是一流,快馬加鞭之下,很快將長孫家的馬車撇到身後,馬不停蹄,一路北行,雪下的愈發的緊。

裴茗翠見了,暗皺眉頭,心道這樣下去,草原恐怕會有災難,要知道過猶不及,大雪下的太猛,對草原的牧民而言絕不是好事。

馬車是大匠宇文愷所制,竟然也考慮到雪地行走一事,積雪已下的沒膝,雪地又滑,馬車難行,斛律世雄稍加動手,馬車下竟然彈出兩塊滑雪板模樣的裝置,方便馬車雪地行走,駿馬拖著馬車前行,速度絲毫不減。

雪花洋洋洒洒,沒止歇的時候。裴茗翠一路行過幾個牧場,發現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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