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節 虛虛實實

蕭布衣已很少親自領軍。

他雖親征河北,但更多是參與幕後,出謀劃策,鼓舞士氣。至於攻城拔寨,克縣取郡一事,均是交給手下的大將去處理。

聽到蕭布衣要重兵攻打李道宗,秦叔寶皺了下眉頭。蕭布衣問道:「秦將軍,你不同意?」

秦叔寶沉吟道:「眼下的河北形勢錯綜複雜。」

「我知道。」

「據我所知,參與的勢力有李唐、有河北殘軍、有我們,還有突厥兵。」

蕭布衣點頭,轉瞬笑道:「我其實可以和你賭,這幾日突厥兵不會出兵。」

秦叔寶大為詫異道:「西梁王為何如此肯定,難道你有後招在突厥兵身上?」

「沒有。」蕭布衣搖頭道:「但突厥兵安逸慣了,舒服慣了,也被人奉承慣了。他們並不把中原人放在眼中,因為他們是被求著出兵,出兵是為了收穫炫耀,而不是為了受罪。試問這樣的兵士,怎麼會在這種天氣出兵?」

秦叔寶啞然失笑,「我雖相信西梁王的判斷,但不能不做些準備。不過據消息傳來,突厥兵過昌平後,一直在最北涿郡附近活動,距離我們的確還有些遠。眼下我們北上布兵在大陸澤和高雞泊,東西呼應,隔著漳水北望李唐和河北軍鏖戰,可說坐山觀虎鬥。而李唐軍最近攻勢兇猛,我們北部毗鄰的趙郡有李道宗大兵對抗我等,信都有李唐兵潛伏。而趙郡、信都之北,從西到東,是恆山、博陵、河間三郡,李孝基大軍隔著信都,在我們駐兵大陸澤之東北二百多里處、沱水岸邊駐紮,那裡可說是李唐重兵所在,李世民帶玄甲天兵殺入了河間,方位又在李孝基的東北。」

秦叔寶說話的功夫。已在的圖上畫出雙方的勢力範圍。

漳水可說是將河北天然的分成南北兩部分。西梁軍在漳水之南,重兵分布。而李唐軍的分布在河北,亦是在漳水之北呈現一個倒置的梯形,以趙郡、信都為底。河北本是河北軍的根基所在,可眼下的河北軍凄慘無比。只佔河間半數之地,在倒置梯形的腰間。

蕭布衣聽了秦叔寶的分析。點頭道:「你說的已經很清楚。不過這些我早就知道了。」

秦叔寶謹慎道:「眼下我們多方勢力的決戰地點在這裡……」在樂壽西北的七里井畫了個圓圈。秦叔寶道:「也就是以劉黑闥為突破點。我們倚仗劉黑闥作為尖刀,抵擋住了李唐軍的蜂擁南下。而李唐顯然要拔除這個釘子,然後灌入我們的地盤。」

「劉黑闥多半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變成這麼重要。」蕭布衣喃喃道。

「他沒想到,但是旁人都想到了。」秦叔寶正色道:「眼下雖不知道李世民、李孝基的真正用意,但從眼下的分布來看,他們應該是要趁收取幽州的銳氣,畢其功於一役,全面的摧毀河北軍!然後在河北的漳河一線,和我們全面對抗。他們若能再順勢摧毀我們的大軍,全面佔領河北,然後劃黃河為界,對東都形成包圍之勢,那形勢對我們不容樂觀。」

蕭布衣點頭道:「很有道理。」

「若讓他們成行,再加上突厥兵的南下,我們雖不見得會輸,但是損失必重,所以在我看來,我們應該幫助劉黑闥,而不能讓他無援滅亡,我們的大敵是李世民和李孝基,而不是應該重兵攻打在趙郡,不起決定性作用的李道宗。要打關中,先下河東,要下河東,河北我們必須要拿下。對戰李唐,我們一定要將最犀利的兵士,用在最關鍵的對決上。」

秦叔寶詳盡的分析了眼下的形勢,謹慎的說出了自己的觀點,然後若有期待的望著蕭布衣。

他知道蕭布衣必定會給他個解釋。

蕭布衣道:「秦將軍,你所言和李將軍的分析差不了多少。」

秦叔寶雙眉一揚,「李將軍現在討伐沈法興,可有眉目?」

天下大亂,江南盜匪蜂擁,可自從王世充投靠東都後,江淮盜匪盡平,長江以南的盜匪,只剩下沈法興一家。

而沈法興芶且殘喘,已無翻身之地。但李靖還沒有打下沈法興,這讓秦叔寶多少有些詫異。不過他知道李靖、蕭布衣都是大智之人,是以隨口一問。

蕭布衣露出狡黠的笑,「李將軍快成行了。」

秦叔寶有些愧然道:「若李將軍來到河北,或許有更好的方法。」

蕭布衣搖頭道:「要出正兵,大同小異,李將軍勝在出奇制勝。他其實對河北一直都很關注,我們的策略和他的建議,幾乎是一兩天都要交換一次,對於你佔領大陸澤和高雞泊,他都很是贊同。不過我要問一句,李道宗的目的是什麼?」

「牽制我們出兵援助河北軍,攪亂戰局。」秦叔寶毫不猶豫道。

蕭布衣笑道:「這是他們最期望的結果,所以我們一定要打,而且要狠狠的打,要他們知道,我們被他們牽制住了。而且他們不但牽制了我們,我們也要他們開始增援。我們若是遽然增兵河間,只怕要攪入這個無底洞,永遠不知道投入多少兵力是盡頭,但是若能讓李道宗叫苦求援,抽出李唐在河間的兵力,其實結果也是大同小異。」

秦叔寶終於露出笑容,「我明白西梁王的意思了,他們想吸引住你的兵力,所以你想以彼之道還擊,重兵拖住他們的兵力,再謀其他?」

蕭布衣笑道:「正是如此!」

秦叔寶道:「那我們還猶豫什麼,沱水戰情已刻不容緩,不知道西梁王準備何時出兵?」

「就在現在!」蕭布衣毫不猶豫道。

◇◇◇◇◇

雨一直在下,時緩時緊。

西梁軍潛伏的時候,有如卧虎,出兵的時候,有如捕食的獵豹!

蕭布衣一說出兵,秦叔寶馬上安排,然後大陸澤就動了起來。那是一種極為有序的狀態,西梁軍經過這些年的征戰,很多時候,已如機械般的運作。

這種機械,並非生硬,而是形成一種恐怖的規律。

若從千言山向東南處的大陸澤俯瞰,就會發現本來沉寂如死的大陸澤,突然變的流動起來。

流動的不是沼澤泥濘積水,而是西梁鐵軍。

鐵軍從鐵打的營盤一隊隊的流出,流出山角,流過溝壑,流過溪水。然後在千言山前匯成了洪流,洶湧澎湃的向前涌去。

雨水似乎也被捲入洪流中,激情震蕩。

大軍行進,除了腳步聲、馬蹄聲、雨落聲、旗幟獵獵聲,再無其他的聲音。大軍行進的極為浩蕩,浩蕩中卻有著難言的沉默,這種沉默回蕩在天的間,又形成恐怖的力量,推動大軍前行。

那種沉默、那股洪流在千言山匯聚,然後一路向北,滾滾的向白溝方向衝去!

◇◇◇◇◇

西梁軍已從大陸澤出兵!

西梁軍重兵出擊!

西梁軍最少出動了騎、步兵三萬軍馬向白溝的方向攻來!

西梁軍還在不停的增兵,增援兵力不明,因為前方探子已消失不見,懷疑已被西梁軍派出的刺客剿殺!

李道宗眉頭緊皺,如臨大敵。營中鼓聲大作,李唐軍高效、快捷的出兵,迅疾的列陣白溝,迎接李唐、東都在河北開始的第一場大戰。

李唐紀律嚴明,出兵有序,比起西梁軍而言,可說是難分軒輊。

李道宗在出兵的時候,忍不住的心悸,他沒想到蕭布衣真的動真格的了。

蕭布衣出兵兇悍,讓他極為心驚。本來兩軍交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西梁軍有探子刺探他的軍情,他當然也早早的安排人手在千言山左近留意蕭布衣的動靜。

蕭布衣一出兵,他的第一波探子就已將消息傳過來,沒想到只有四撥消息後,從大陸澤到白溝的很多探子,就已消失不見了。

被蕭布衣派人殺了?李道宗想到這裡,如何不心驚?

這種天氣出兵,蕭布衣瘋了?李道宗暗自叫苦,卻不能不備戰。其實他並不認為蕭布衣會出兵,他這種牽制,不過是權宜之計,他也不認為蕭布衣會放棄樂壽,轉而重兵攻打他。

他想不到,所以蕭布衣就出兵了。

出兵豈非很多時候,就要讓對手想不到?

西梁大軍這次出動的並非只有騎、步兵,還有剿殺對手探子的刺客。這些人的運作顯然也是極為高效,在很短的時間內,清除了對手的眼線,讓對手處於消息停滯狀態。

李道宗眼下,就是心中茫然,他現在無法分辨對手是佯攻、抑或是大軍壓境。對手已出兵三萬,而且不停的增援中,所以他不能不謹慎從事。

西梁軍距白溝只有三十里!

西梁軍先鋒騎兵距白溝不過十五里!

十里、五里……

一道道消息不停的傳來,新派出的探子往來穿梭,聽蹄聲而避。空氣中瀰漫著風雨欲來的大戰氣息。風雨似乎都被殺氣所撼,暫時躲避,不敢在這十里之距停歇。

然後李道宗不用等軍情,就已聽到蹄聲隆隆。雨漫道,天空並無戰事的塵煙,但是那滾雷一樣的蹄聲,已然讓人驚心動魄。

西梁軍並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