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節 一波三折

長刀在凄清慘烈的夜,唱著悲涼沉昂的歌。

蕭布衣終於全力出刀。

他在敵手最有把握,最占勝機的時候,給與對手致命的一擊。

他一刀就斬下了裴矩的一隻胳膊,右臂,帶毒的手臂!

蕭布衣收刀,回退,長刀嘹亮,氣象森嚴。他判斷極准,回退極快,裴矩五指從他胸口掠過的時候,蕭布衣感覺火辣辣的痛。

他胸前五道血痕,衣襟全破。

裴矩的手,比刀還要可怕。他若是慢了一步,只怕裴矩五指如鉤,就會把他的一顆心給挖出來!可再厲害的手,若是無法閃躲,也抗不住如月的單刀!

裴矩無從閃避,只能選擇斷頭、或斷臂!

他還是選擇了後,緊接著的功夫,抓住他腿的兩個人就已飛了出去,地上滾了兩滾,再也不動。裴矩一擊沒有得手,全身僵凝,不再進攻。他望著天空的斷臂,有如望著流星湮滅,飛花隨風,一時間神色恍惚,難以置信。他的血和旁人沒有什麼兩樣,他的手臂離開了軀體,一樣的孤單無依。

他縱橫天下數十年,竟然被蕭布衣砍了一隻手臂?

裴矩那一刻,沒有憤怒,不知為何,思緒飛馳,已到天涯。

蕭布衣嘆氣。他砍了裴矩地胳膊,終究沒有取了裴矩地性命。不是他不想殺了裴矩,是他根本殺不了。那氣勢恢宏,難以匹敵地一招。還是被裴矩接了下來。

蕭布衣其實擅長逃命。但他這次沒有逃。他坐等楊善會,就是想斬了此人。可他沒有想到。裴矩竟然已和楊善會一起。

見到裴矩地那一刻。蕭布衣地目標就改成了裴矩。

這無疑是個驚天的想法。

可蕭布衣膽子就是天做的。當初誰都不認為他會拼張須陀。但他還是要和張須陀一戰。人這一生。有意義的事情要做幾件。在別人眼中沒有意義的。當然也要做幾件。

無他。自己喜歡而已!

這個理由對別人來說或許不夠,但既然能說服自己,何必管上許多?

相對而言,殺了裴矩,當可一勞永逸,給太平道以重創,讓太平道真正的回覆太平。可裴矩絕非那麼容易去殺,蕭布衣的陷阱殺局,早在對抗楊善會手下的時候,就已經布下。

地上有四個死人,其實完好無缺。

他們裝死布局,就要配合蕭布衣痛下殺手。

蕭布衣左支右絀,不過是想裴矩麻痹大意,不過是想讓裴矩輕視自己,然後他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下,號令手下纏住裴矩,抓住一閃即逝的機會,毅然出刀!

他本來要斬裴矩的腦袋,但裴矩畢竟非同凡響,生死關頭,電火剎那,終於還是掙脫了兩個死士,身形退後,還來得及抬臂擋擋。

蕭布衣一刀只斷了裴矩的手臂,卻差點被裴矩開膛破肚。

這一場戰下來,屍體狼藉,蕭布衣幾處受傷,拼了死士,不過換了裴矩的一隻胳膊。

值不值?蕭布衣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不是任何事情都要看值不值才能出手,他做了,就無怨無悔。

裴矩已斷臂,血流不止,可他武功尚在,他還會不會出手?

蕭布衣不知道,可西梁勇士已士氣大振,因為他們已見到,有一隊勇士已浴血殺到山腰,敵手後方大亂。

「啪」的一聲,手臂終於落在地上,還滾了幾滾,觸目驚心。

裴矩突然放聲長笑道:「好,好,好一個蕭大鵬!」

他話一說完,人影一晃,蕭布衣凝神以待,這才現裴矩不再進攻,而是沒入了黑暗之中。

裴矩武功滔天,就算斷了一隻手,也是無人能擋!

裴矩雖是沒入了黑暗之中,可還是留下一句話,隨風傳來,「蕭布衣,血債素來血來還,不想大鵬斂翅,雄鷹振翼,我天涯今日落敗,終究討回之時!」

聲音飄渺激蕩,轉瞬人已行遠。蕭布衣大汗淋漓,這才覺得前胸後背,四肢百骸,無一不痛。

方才那一戰,是他生平以來,最為艱辛、辛苦、生死一線的一戰。

想著裴矩最後幾句話,蕭布衣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父親蕭大鵬和裴矩,又有什麼恩怨?他知道裴矩還不死心,他卻已不怕。由當初全無還手之力,到今日的斷天涯一臂,蕭布衣已不畏懼裴矩。

或許下次再見的時候,留下的不是手臂,而是人頭落地!

他沒有去助思楠,只因為那面勝負已決。

在蕭布衣和裴矩分出勝負的時候,楊善會和思楠隨後就分成了勝負。

勝負其實微妙非常,蕭布衣若勝,思楠可能會勝,蕭布衣若敗,思楠都可能送命!

楊善會一直不急不躁,因為他有一個十成的把握,那就是裴矩不可能輸。所以他一直等思楠心亂、不安的時候再出絕命一槍。

但他從未想到過,裴矩竟然斷了手臂,落荒而逃。

楊善會用兵如神,百戰百勝,就是因為會算,能算,算無遺策。可他打破頭也想不到,裴矩會敗!

這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當初天涯驚天一戰,能制住天涯的只有崑崙,就算僧粲都和他激戰不休,難分難解,蕭布衣竟然能擊敗他?

或許天涯真的老了?或許天涯輕敵了?或許……楊善會想到這裡,無以為繼,心已亂、算已傷。

他本坐等思楠心亂,卻沒想到先亂的卻是自己。楊善會不等結果,已做決定。

要走!馬上就走!蕭布衣要過來援手,自己可能走不掉!

不等裴矩聲音消盡,不等蕭布衣目光移來,楊善會已爆喝聲中,槍卷狂風,全力一擊。

思楠正衝天而起,一劍刺來。

一劍光華,衝破夜的暗,如狂濤扁舟,似雨中孤燕,破風斬浪,執著不休。

楊善會一槍擊空,撤槍再擊,已中長劍的劍身。「嚓」的一聲響,長劍已折。楊善會微愕,卻不再考慮,腳尖連點,已倒退數丈。思楠蹙眉拂袖,手腕舒展。斷劍兩截,已如電閃,跟隨楊善會沒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餘一聲冷哼。

思楠這才翩然落地,眼中茫然。緩步走上前去,見到斷劍已不在,不知是刺中了楊善會,還是被他帶走。思楠立在那裡半晌,嘆了口氣,扭頭望過去,蕭布衣已不見!

突然感覺有些寂寞,突然有些不甘,思楠這一次,並沒有跟隨蕭布衣而去,可還是忍不住在想,蕭布衣到底去了哪裡?

蕭布衣去了山下。

他聽到衝上來接應的勇士,說裴行儼第一個趕來接應,正在和羅士信激戰的時候,馬上沖向了山下。

他不怕裴行儼不敵羅士信,只怕裴矩、楊善會對其下手。

二人吃癟,怒氣難免撒在裴行儼身上。

裴行儼勇猛難擋,可他絕對擋不過裴、楊兩人中的任何一人。

他飛沖而下,那一刻,甚至忘記了通知思楠。可人在狂奔,清風拂面的那一刻,他才回頭望過去,匆匆一瞥,只見夜的沉。

裴矩、楊善會一走,殺手遽然散去。如狂潮勢盡,撤的無聲無息。

可蕭布衣一路行來,最少已見三四百具屍體。鐵矢殺傷之強,讓人觸目驚心。

這一戰,慘烈之處已不下汜水。

蕭布衣這一仗,又折了唐正和鐵江兩個高手,身邊的西梁勇士折損過半,更重要的是,他埋伏地上假死的兩個高手也已斃命,那是在東都勇士中選拔出,還排在張濟之上的勇士。張濟已成名,可他之上的高手,屈指可數,卻還是默默無聞。蕭布衣惡鬥竇建德、裴矩和楊善會,可說是損失極大,他不能再承受裴行儼的損失。

疾風割面,心中怒火熊熊,可蕭布衣還是心驚方才的一役。舉目望過去,山腳處靜寂無聲。

難道裴、羅已分出了勝負,裴行儼究竟如何?

蕭布衣腳下生風,直掠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一個孤單偉岸的身形,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行儼?」蕭布衣心口砰砰大跳,喚了一聲,他看出那是裴行儼,可裴行儼難道……

風吹草動,裴行儼終於動了下,抬頭望過去,欣喜道:「西梁王,你無事就好。」

蕭布衣舒了口氣,欣慰道:「行儼,你來了!」

裴行儼上前幾步,見蕭布衣嘴角溢血,慌忙單膝跪倒:「末將救援不利,還請西梁王責罰。天幸西梁王無事,不然末將百死不能恕。」

「敵手突如其來,我也措手不及。你來的其實已經很快,何罪之有?」蕭布衣笑道,上下打量著裴行儼,現他滿身灰塵,不見傷痕,略有心安,「羅士信呢?行儼,你果然非同凡響,竟然打跑了羅士信!」

他這種推斷倒是合情合理,因為這裡石裂樹折,的確是一場大戰後的痕迹,可現場並沒有屍體,這麼說羅士信也已走脫?

裴行儼眼中突然閃過絲古怪,澀聲道:「其實是他救了我一命。」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此言何解?」

裴行儼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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