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節 再戰淮南

思楠不看軍文,只看蕭布衣的臉色,見到蕭布衣皺眉的時候,也跟著皺眉道:「有意外了嗎?」

蕭布衣道:「王世充兵分兩路,一路已過六合城逼近歷陽,眼下駐紮在六合山附近。李將軍讓我小心些,提防王世充暗中的舉動。」

「另外一路呢?」思楠問道。

「另外一路已渡長江擊沈法興,王世充用兵狡詐,偷襲攻破了京口,然後以沈綸為誘餌,伏殺了沈法興手下的大將蔣元超,進攻毗陵。沈法興雖是士族出身,佔領了江南的不少地盤,可不經硬仗,數次敗仗,竟然放棄了毗陵,向南逃竄,到了吳郡。」

思楠不解問,「那又如何?不過一塊骨頭,搶來搶去而已。」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思楠又道:「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按照你的計畫,就是想讓他們自相殘殺,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吧?如今豈不正合你的心意?毗陵離歷陽還遠,你也不用太過擔

蕭布衣道:「話是這麼說,不過現在的王世充蓄力多年,一朝發威,倒的確有些銳不可擋的味道。毗陵失去,絕非簡單的一個郡縣那麼簡單……毗陵依據長江,沈法興放棄毗陵,亦是放棄了長江的屏障,雖說吳郡的太湖亦是屏障,但沈法興自棄江山,被壓縮勢力,只能在吳郡、餘杭、會稽等沿海郡縣活動,處於挨打形勢。而王世充卻是坐擁地利,直逼丹陽。要知道江北的歷陽、江南的丹陽,眼下都算是我和王世充勢力交接的緩衝地帶,王世充眼下的意圖已是昭然若揭,依據江都之地,搶佔沈法興的地盤,然後從兩岸開戰,瓜分杜伏威的地域,然後進攻我的地盤。」

「他膽子倒不小,竟然敢主動和你開戰。」思楠有些譏誚。眼下就算她都能看出,王世充雖然在短期內聲威大振,但想要和蕭布衣抗衡,還差的遠。

蕭布衣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思楠見了。也是倚著牆角。

二人相視而望,誰見到了,都想不到威震天下的西梁王會在這種地方討論東征大計。

「王世充的確有點不自量力。但他是個懂得抓住機會的人。」蕭布衣望向天際,那裡黑蒙蒙,見不到曙光,卻是江都的方向。

「他被我所敗,心有不甘。其實要不是因為我,取得東都的人,很可能是王世充。此人奸詐,又善於用兵。如果能得時機,實在是個強勁的對手。不過可惜的是,他現在天時已失,但是他這樣的人,絕不甘心屈居人下,若是往日,他多半不會和我開戰。可如今,我多處開戰,分別和李淵、竇建德、徐圓朗都有衝突,他就是要抓住我被牽制的機會,對我全力一擊。贏了,他可取江南,半數天下……」

「輸了呢?」思楠問道。

蕭布衣笑笑。「一條命而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就算輔公祏之流,都想憑自己的拳頭打出一番天下。王世充野心勃勃,當然不會放棄最後的一個機會。」

「最後一個機會?」思楠喃喃道。

「最後一個機會!」蕭布衣肯定道:「天下之大,可大局已定,他要想稱王,只有這最後一擊的機會!錯過了這次,王世充就要退出這場爭奪天下之戰!」

「那你準備怎麼辦?」思楠問道。

蕭布衣笑了,帶著幾分殘忍,「很可惜,我根本不準備給他任何機會!」

◇◇◇◇◇

歷陽城外,落葉亭里,一人正焦急的舉目張望,他觀望的方向,正是歷陽城的方向。

這裡處於荒野之中,偶爾只有樵子牧童路過,鳥兒輕鳴,不時打破荒野的寂靜。

日頭高懸,那人望了眼地上的影子,露出不耐的表情。他約定午時和陳正通相見,可過了午時還是未見人影,讓他難免心生疑惑。

陡然間馬蹄急驟,一騎從遠處飛奔而來,正是向落葉亭的方向馳來,那人舒了口氣,才要迎上前去,突然臉色大變。馬上那人並非陳正通!

他臉上露出驚慌之色,扭頭想走,馬上那人一躍而起,宛若蒼鷹騰空,倏然落到他面前,微笑道:「原來是季秋,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那人說的客氣,季秋卻已臉如白雪,渾身發抖,顫聲道:「蕭……蕭……西梁王,怎麼是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季秋卻如同見鬼了一眼。

眼前立著那人竟是蕭布衣!今天季秋就算想到見鬼,也沒有想到過會見到蕭布衣!

季秋和蕭布衣當然是老相識,當初蕭布衣初下揚州之時,季秋就主動熱情的跟在蕭布衣身後吃屁跟風盜春宮,不亦樂乎,可自從那以後,他就蕭布衣產生了恐懼症。因為他明白,憑他的頭腦,一輩子也想不懂蕭布衣腦袋裡面想著的是什麼。

後來蕭布衣驗證了季秋的想法,蕭布衣身為大隋異數,此後扶搖直上,一路到了西梁王的位置,威震八方,季秋再也不做夢去跟蹤他。

可世事往往如此奇妙,他不再跟蹤蕭布衣,蕭布衣反倒主動找上門來。

蕭布衣見到季秋驚慌失措,笑道:「你覺得應該是誰?」

季秋咽了口唾沫,「我以為……以為應該是誰呢?」他實在對蕭布衣太過畏懼,饒是口舌伶俐,眼下也是目結舌。

蕭布衣提醒道:「你多半以為我是陳正通吧?」

季秋臉現喜意,才要點頭,突然覺得不對,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脖子咯的一聲,僵硬無法動彈。

蕭布衣又道:「陳正通不能來了,我這人最是熱心,就替他前來。你有什麼話對他說,我來轉達就好。」

季秋強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話說,就是老朋友好久不見。甚為想念,找他隨便談談。他既然不來了,那我也應該回去了。」

他硬著頭皮轉身要走,轉瞬僵硬在那裡,身後不知何時,已不聲不響了摸來了十數人,個個膀大腰圓。看起來可以空手裂虎。

「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季秋,你怎地和有債主從遠方來一樣?」蕭布衣惋惜道:「你要回去也行……不過我不知道,你回去的是一隻手呢,還是一隻腳?」

季秋只能再次轉身,咕咚跪倒道:「西梁王……我不過是食人俸祿,與人分憂,只求你給我條路走。」

蕭布衣笑道:「我這人很好說話,我可以給你兩條路走。」

季秋聽到生機,慌忙問,「請西梁王明示。」

「第一條路當然就是,你是響噹噹的硬漢,我打死你,你也不說!我這人最敬漢子,念及舊情,可以留你個全屍,然後風光大葬,再給你立個忠義牌坊。」

季秋苦笑道:「在下不過是個小人物,算不上漢子。至於風光大葬,那是從未想過,還請西梁王說說第二條路。」

「第二條路呢,當然就是說出此行的目的,然後帶我去下一站。」蕭布衣道:「季秋。我素來是獎罰分明,王世充已窮途末路,和他一起。不過死路一條。你跟著我做事,只要竭盡心力。不但無罪,反倒會得到封賞。」

亂世之中,本無絕對的忠義,季秋一直為王世充賣命,卻也是因為只有這條大腿可報,聽到蕭布衣的許諾,心思活動,喏喏道:「西梁王,你說的可是真的?」

一人在旁邊喝道:「西梁王說話,怎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

那人一聲喝,季秋差點坐在地上,蕭布衣擺擺手,和顏悅色道:「季秋,你什麼時候看我說話不算了?」

季秋心中嘀咕,知道保命要緊,只能道:「西梁王,其實我這次前來,卻是和陳正通討論,如何取得歷陽城一事。」

蕭布衣心中一凜,卻還不動聲色,「如何來做呢?」

「陳正通早被王大人收買,他怎麼說也是杜伏威手下大將,王大人的意思是,想趁歷陽內亂,陳正通守城之際,讓他做內應,從六合山突出奇兵,連夜奔襲,和陳正通裡應外合,取下歷陽!」

蕭布衣微凜,知道這招雖是簡單,可是他和李靖也是屢次應用。

真正的想要攻克一座城池,絕非容易的事情。當初楊廣被困雁門,就算四十萬大軍圍攻,可都是月余難下,但是有內應的話,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王世充的方法雖是簡單,但這亦是千古以來奪城的快捷方式,他取京口就是一樣的方法。若是杜伏威晚回幾天,或者死在東都,江淮軍定會亂做一團,王世充施展此計,可說是把握性極大。

「輔公祏和杜伏威的糾葛,王世充知道嗎?」蕭布衣問。

季秋猶豫下,「輔公祏其實早和王世充暗中聯繫,可依照王大人的意思是……輔公祏不過亦是想暗中襲取江都。」

蕭布衣聽到這裡,不知是何想法。杜伏威投靠了東都,輔公祏並不贊同,還堅持一條路走下去,輔公祏的計畫顯然是等杜伏威死後,激發江淮軍的怒氣,然後假意聯手王世充,趁機襲取江都。

輔公祏和王世充明面是合作的關係,可顯然還是勾心鬥角。王世充圖謀歷陽,輔公祏卻是圖謀江都。

「王世充準備什麼時候動手?」蕭布衣問。

季秋道:「西梁王你也知道,昨晚歷陽發生了變化,杜伏威重新掌控了歷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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