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節 血淚

杜夫人說西門君儀竟然殺了杜伏威?江淮將領聽到這裡,嘩然一片。

難以置信又不能不信!

西門君儀為何要殺杜伏威,他難道瘋了?可如果杜夫人說的是假,她為何要陷害西門君儀,難道她瘋了?

但二人一個惶惶,一個冷靜,看起來又是再正常不過!

西門君儀見到四周滿是懷疑、驚詫的目光,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謀害杜伏威的罪名,在東都或許算不了什麼,但在江淮軍的老巢中,那簡直是滔天罪名。若是被江淮軍認定,他死的必定慘不堪言。死他不怕,可怕的是死不瞑目,不能完成杜伏威的囑託。杜伏威讓他照顧江淮軍,可眼下,他已自身難保。

他對杜伏威心中有愧!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被人精心設計的陷阱中,可是他對杜伏威忠心耿耿,杜夫人和杜伏威一向相敬如賓,她為何要陷害自己?

杜伏威沒有死,可是杜伏威若再不出現,他西門君儀恐怕很快就要死了。

「杜夫人,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麼說。」

「你現在當然會說不明白,但是你殺死伏威的時候,可是很明白!」杜夫人冷冷道。

西門君儀握緊雙拳,渾身有些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你想不到……你在殺死伏威的時候。德俊正和父親捉迷藏。就躲在柜子中。」杜夫人說的有模有樣。蹲下來問兒子道:「德俊。是誰殺了你爹?」

杜德俊伸手一指西門君儀道:「是他!」他聲音稚幼,還有顫音,對著兇手多半還是害怕。可話一出口,眾人怒吼一聲,已齊齊上前。

只聽到大廳中嗆啷之聲不絕於耳,所有的人已拔出了兵刃!

西門君儀頭暈目眩。望著杜夫人和杜德俊,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德俊……你說什麼。我一直都很疼愛你。」驀然受到這種打擊。西門君儀一時間語無倫次。

輔公祏目光森然。「西門君儀。到如今,你還想收買人心嗎?你對杜德俊是好,可杜總管被害,他親生兒子怎麼能不出聲?」

闞棱上前一步,怒喝道:「西門君儀。枉我們信任你,原來你一直在做戲!」

眾人又是怒吼聲一片,輔公祏一擺手,眾人靜下來。輔公祏沉聲道:「西門君儀,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見到兄弟們憤怒的目光,西門君儀慘然笑道:「到如今。我無話可說……」他本來就謀略有限,跟著杜伏威,只憑赤膽忠心。落入這種布局,只覺得心灰若死,更是渾身乏力,知道辯不明白。也不會有人信他。眾兄弟一聲怒吼,已經揮刀上前,眼看就要將西門君儀碎屍萬段。

刀光起,只聽到噗噗幾聲,血光四濺!

眾人驚呼一片,竟不由自主的退後幾步。一人擋在西門君儀面前,替他挨了幾刀。西門君儀轉瞬清醒過來,慘叫一聲,「玉淑。你怎麼這麼傻?」

西門君儀面前站著個女子,並不艷麗,看起來只是個忠厚的農家婦女。這刻渾身浴血,卻是屹立不倒。

眾人識得,女子正是西門君儀的妻子王玉淑,亦是江淮軍中娘子軍的首領。眾人雖是對西門君儀滿是痛恨,可見到王玉淑為夫擋刀,一時間不能上前。

王玉淑立在那裡,目露痛苦之意,沉聲道:「西門君儀和你們是兄弟!」

「我們沒有殺死大哥的兄弟。」何少聲怒吼道:「王玉淑,你退開,這裡沒有你的事!」

王玉淑雙手一分,兩柄短刀已拔在手上。她雙刀互斫,當的一聲大響,火花四射。

眾人都是刀頭舔血,見到短刀絲毫不懼,可見到王玉淑眼中凄艷欲絕,卻都已靜了下來。

「我不信西門君儀會殺了杜總管,若是他害了杜總管,我第一個就殺了他!」王玉淑冷聲道。

她鮮血還在流淌,看起來搖搖欲墜,但那硬撐在那裡,眾兄弟見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闞棱上前一步,沉聲道:「玉淑姐,我們信你,可是不信西門君儀。想當年李子通和杜總管稱兄道弟,暗中卻派了百餘高手行刺杜總管。那時候,兄弟們不在,只有雄誕和你在杜總管的身邊,雄誕為救杜總管,拚死擋住敵手,賠了半條命。你卻背著杜總管,逃了數十里,等到杜總管獲救後,你卻兩個月沒有起身!」

眾兄弟見王玉淑面色蒼白,不由鼻樑微酸。王玉淑舒了口氣,「既然你們信我,還叫我一聲玉淑姐,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問幾句話。」

闞棱退後一步,沉聲道:「好!」

輔公祏、杜夫人均是默然無語,無論他們想著什麼,可均知道,西門君儀活命的機會,是王玉淑用命換回的,這種情形,他們亦是不能多言。

王玉淑艱難的轉過身子,望向西門君儀道:「君儀,你我成親已七年!跟了杜總管七年!我們的婚事,就是杜總管主持!」

西門君儀眼中淚花閃動,只是點點頭,伸手解開長衫,露出赤裸、滿是傷痕的上身。他將長衫撕成長條,就要為王玉淑包紮傷口。王玉淑退後一步,緩緩的搖頭,眼中已有了絕望之意。

西門君儀心中一寒,只見到王玉淑胸口汩汩鮮血流淌而出,泉水般難以遏制,不由駭然道:「玉淑!」他久經陣仗,已經看出,王玉淑有一處傷口竟是致命傷!

她不知是何毅力,才能堅持並不倒下。她救了丈夫一命,卻送了自己的性命!

方才亂作一團,眾人上前要致西門君儀死命,最少有七八把刀砍過來,其餘的還有分寸,可有一刀,卻是砍在王玉淑的胸口,已傷了心臟。

這一刀,就是想要了王玉淑的命!

「是誰?」西門君儀狀若瘋虎,雙眼血紅,望著身邊那些,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

有幾人已不由自主的藏刀在身後,西門君儀眼前朦朧,一時間找不到哪個。只覺得身邊那個身軀軟軟的倒下去,一把抱住。泣聲道:「玉淑,你不能死,你說過,我們要一起七十年!」

玉淑倒下,因為再也支撐不下。伸出血手想要去摸丈夫的臉,卻是無力垂下。

當年那背著杜伏威急奔數十里的女子,如今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西門君儀一把抓住,淚如雨下,嘶聲道:「玉淑。對不起!」

王玉淑望著丈夫,只是問,「君儀,告訴我,你沒有殺杜總管,告、訴、他、們,你沒有殺杜總管!」

最後的一句話,她幾乎要喊出來,可就算她嘶聲去喊,卻也有氣無力。西門君儀霍然轉身,怒視一人道:「杜夫人,我沒有殺杜總管,從來沒有!我和玉淑跟著杜總管七年,出生入死,我為何會殺杜總管?我身上這些傷疤,哪一條都是和杜總管並肩作戰所得。我為何要殺杜總管?我不求名利,一輩子兢兢業業,我求求你們,給我一個殺杜總管的理由好不好?」

見杜夫人沉默無語,西門君儀厲聲道:「沒有理由是不是?好,玉淑讓我說,那我就在這發誓,我若有對杜總管一絲暗算之心,讓我西門君儀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他嘶吼之下,悲憤欲絕,眾人忍不住又是退後幾步。

這種辯解,在眾漢子眼中,已是最好的解釋。他們很多人,已經選擇相信西門君儀。

可相信西門君儀,就意味著懷疑杜夫人,但杜夫人和杜總管素來相敬如賓,這些年來,都沒有紅臉過,杜夫人為什麼要陷害西門君儀,杜總管到底死沒死?

江淮軍心中疑雲滾滾,輔公祏面沉似水,不發一言。

西門君儀雙眸噴火,怒視著杜夫人,見她不語,終於回頭望向妻子道:「玉淑,我說了,你可以……玉淑!」

他陡然間撕心裂肺的一聲喊,眾人心頭一沉。這才見到玉淑腦袋無力的歪向一旁,可嘴角,卻是帶著笑。

她雖死去,可卻知道丈夫沒有背叛杜總管,也沒有背叛她,所以在她心中,她死的有價值,她畢竟可以含笑而去。

西門君儀雙臂一緊,已將妻子摟在懷中,嘴唇動了兩下,卻是沒有聲息發出。只是雙眸一閉,淚水如泉。

這種傷心的樣子,已傷心入骨,誰見了都想落淚。江淮將領疑雲更盛,卻已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杜夫人和輔公祏。

「好,你讓我給你理由,我就給你理由。」杜夫人面不改色,冷冷道:「你殺杜總管,因為你已投靠了朝廷。」

西門君儀並不辯解,只是望著妻子的一張臉,喃喃道:「你真傻,真的!」

杜夫人繼續道:「你一直想要高官爵位,所以一直勸說伏威投靠東都,以換取你安身立命的本錢。當然,你其實早就投靠了東都,只想攫取更多的回報。伏威不聽你言,可念及兄弟之情,一直為你隱瞞。但沒想到你狼子野心,居然對他起了殺心。有一夜,杜伏威正和德俊玩耍,你卻去拜訪。德俊藏在箱子中,你並不知情,一見面你就迫不及待的出手暗算了伏威。伏威雖是武功高強,可做夢也沒有想到過,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會背叛了他,而且要致他於死命!你將伏威擊成重傷,帶他離開,只以為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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