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節 四面開花

杜伏威從想要歸降到要前往東都,不過是幾個時辰的功夫。可他顯然早就想了很久,是以對李靖提出的條件,一口應允。

張亮、陳孝意大為詫異,從未想到過江南竟然有這種離奇的變化。

李子通身死,王世充突兀佔據江都,這些不過是數天的功夫,可和蕭布衣對抗良久的杜伏威,只是幾個時辰就決定投降東都!

張亮、陳孝意自忖要是自己,多半會提防杜伏威有詐。可李靖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不但同意了杜伏威的請求,還馬上開始安排人手護送杜伏威渡江北上,前往東都。

杜伏威竟連迴轉歷陽都不考慮,直接答應了李靖的安排。

不過江淮軍總領前往,畢竟是非同小可之事,杜伏威並不迴轉軍中,卻命西門君儀迴轉歷陽,告及輔公祏自己的決定,然後只帶義子王雄誕,一共兩人前往東都。

杜伏威起義多年,亦和輔公祏合作多年,二人一武一文,相得益彰,輔公祏可算是江淮軍中的二號人物,杜伏威向輔公祏交代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等準備妥當,晌午時分,李靖已安排杜伏威過江,這次護送杜伏威北上的兵士,有千餘人之多,可見李靖對此行的重視。

杜伏威走後,張亮終於說出心中疑惑,「李將軍,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杜伏威匆匆忙忙,不像是歸順。倒有點像是逃難!」

陳孝意亦道:「他就算歸順,其實也該在出發前,安排好江淮軍。可看西門君儀的表情,似乎杜伏威歸順有什麼難言之隱。」

李靖點點頭,「你們說的都有些道理。不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杜伏威本是猶豫之中,我們應當機立斷。至於其餘的事情,再想辦法解決就是。」

張亮道:「李將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張亮身為瓦崗眾,素來謹慎沉穩,雖得李靖器重,可很多時候,都是小心翼翼。

李靖笑道:「但說無妨。張將軍,很多事情,只要無關大雅,儘管言之。」

張亮問道:「西梁王真的預測到杜伏威會投降。所以封賞的官職都定下了?」

李靖搖頭,「西梁王並沒有封賞,只要我隨機應變了。」

「那杜伏威到了東都,若沒有封賞,豈不要反?」張亮擔憂道。

李靖笑道:「這有何難,早在杜伏威出發之前,我已八百里加急的將杜伏威歸順的消息稟告給西梁王……」

「李將軍,我想功高蓋主,素來惹人猜忌。你這般先斬後奏,不怕西梁王疑心嗎?」陳孝意擔憂問。

李靖神色不動,「多謝你等提醒,我以後會注意這點。」

張亮問道:「杜伏威只帶兩人前來,我覺得對他的封賞過於優厚,其實只要擒下杜伏威,江淮軍不戰自敗。」

李靖搖頭道:「此計絕不可行,想杜伏威以義服眾,我等若是背信棄義,反擒殺於他,只怕欲速則不達,惹江淮軍激憤,對平定江南極為不利。西梁王應很快有封賞下來,江淮諸將若得招安,不會再起波瀾。你等切記,杜伏威既降,我等暫時按兵不動,絕不可和江淮軍大動干戈,一切可暫時退讓!至於如何應對輔公祏、闞棱等人,我自有對策!」

二將領令,才待退下,有兵士送上急文,李靖展開一看,突然笑了起來。

李靖素來嚴肅,對杜伏威的笑是公事公辦,也是少有的事情,可這時候的笑,居然很開心的樣子。

陳孝意不解問道:「將軍何事發笑?」

「王世充果然非同凡響,才佔領了江都,就迫不及待的稱帝了。」李靖喃喃自語道:「他倒和宇文化及一樣,做一天皇帝也是好的呀。開明?他起這個年號,真的很有意思!」

陳孝意、張亮接過軍文一看,只見到上面寫道,王世充稱帝,國號鄭,年號開明!

◇◇◇◇◇

李靖和二將商量之際,王世充正坐鎮揚州城,一時間意氣風發。殺了李子通,取而代之,輕易的安撫了李子通的部眾,再生擒了沈綸,擊敗了沈法興的大軍,逼退江淮軍,這些事情哪件都不容易,可他做起來,還是遊刃有餘。

李靖那面,全無動靜,一時間讓王世充誤以為,李靖亦是怕了他的計謀,不敢正攖其鋒。

可現實很快的讓他清醒下來,王世充警告自己,切不可妄自狂妄,因為蕭布衣絕不好對付!

蕭布衣已佔領了中原半數疆土,其餘反王、門閥不過分割另外的一半,而他王世充所佔的疆土,不要說比起蕭布衣,就算和徐圓朗相比,都是不容樂觀。

隱忍數年,王世充兵敗東都後,早就瞄準了江都之地,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蕭布衣眼下勢強,天下英雄、梟雄無不仰而視之,就算李淵、竇建德,都是難以獨力抗衡。王世充知道,李淵、竇建德絕不會甘心坐以待斃,必定暗中聯合,他插入一腿,加入進來,李唐和河北軍沒有拒絕他攪和的可能。

蕭布衣雖強,但還不能說強大到可以抵抗三家的聯手。只要他們三家能夠擊敗蕭布衣,瓜分了他的地盤,剩下的日子,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

王世充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望著手下眾將,聽著他們稟告軍情。楊公卿、樂伯通、郭善才悉數在場,王玄應亦是帶著一幫宗親分列左右,王世充怎麼說也是江南大家,宗親實在不少。

他對李子通說什麼樹倒猢猻散,只剩下孤家寡人,顯然不過還是在騙李子通,實際上,除了王辯、王玄恕這兩人早死外,王世充當年的根基並沒有受損。

每次想起義子王辯和兒子王玄恕的死,王世充都是心中暗恨,只想將蕭布衣挫骨揚灰。

他對蕭布衣痛恨,不但是因為蕭布衣殺了他的兒子,還因為蕭布衣擋了他的道路,若沒有蕭布衣,如今東都之主本應該是他王世充!

和元文都聯手不成,王世充入城前發現不妥,慌忙南逃。他將手下兵士化整為零,安撫他們到了江南後,再做打算。實際上,這些淮南軍很是忠心。在王世充再次號召的時候,很快的糾集了兩萬的精兵,王世充以此為根基,輕易的擒住了沈綸,掌控了大局。

可讓王世充鬱悶的是,梁艷娘那個娘們迷住了看守的兵士,收買了他的手下,輕易的逃脫了他的掌控,不知所蹤。王世充敗北後,其實恨不得將梁艷娘千刀萬剮,太平道的人素來都說知曉天機,可卻是騙死人不償命,王世充在這些日子已想明白,受太平道蠱惑之人,絕不止他一人!而太平道,根本也不知道什麼天機!相信太平道預言的人,不是痴的就是瘋的!

他現不信所謂的天機,若是能見到梁艷娘的話,只想將她宰了吃肉。現在的王世充,只信任宗親和一幫手下,要憑自己的頭腦,要重新打出一片疆土。

隱忍的這些日子裡,王世充並不著急和群盜火併。反倒是花了十足的功夫,在三盜身邊拉攏人手,安插卧底。是以他才能輕易的擊敗三盜,入主揚州。

事實證明。他的這種策略,眼下可說是極為成功!

入主揚州幾日,他就迫不及待的稱帝,並非自高自大,實在也是因為有難言之隱。

因為眼下以他勢力最弱,要想讓手下賣命,只有稱帝封賞一途,反正這些官職不用花他一文錢,張口就來。郭善才、楊公卿、樂伯通等人,均被他封為上將軍,王玄應被他立為太子,而他哥哥王世惲、王世偉、子侄王弘烈、王行本、王泰等人,封王的封王,稱公的稱公。

如今眾人遽然封官,一時間如同被打了雞血般,均是意氣風發,覺得世上無事不可為。

這時候,王世充突然收到一封密信,展開一觀,臉色陰沉,重重的一拍桌案。

眾人驚凜,不知有何消息,王世充良久才道:「這個杜伏威,不知好歹!」

王玄應問道:「父皇,不知杜伏威怎麼了?」

王世充長嘆一聲,環望群臣道:「朕本有意收復杜伏威,在下揚州之後,第一時間聯繫了他,更想封給他個大大的官銜。」

「他拒絕了嗎?」王玄應問。

「聽聞他……帶著義子王雄誕,竟然投靠了東都!」王世充恨恨道。

眾人默然,臉色微變。天下紛爭,群盜個個都是心高氣傲之人,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少投靠旁人。可就算投靠他人,要不是就被對手所殺,或者想著謀算對手,瓦崗的翟讓投靠東都,可以說是逼不得已,但杜伏威絕對還有再戰之能,手下江淮軍能有十萬,這樣的一個人,突然投靠了東都蕭布衣,這是否說明,天下紛爭,又到了一個轉折階段?

難道在杜伏威眼中,徒爭無益,只剩下早謀退路,歸順蕭布衣一途?

眾人心思複雜,聯想翩翩,卻沒有注意到王世充臉色鐵青,喃喃自語,「杜伏威,給你臉你不要,你真的以為蕭布衣是你的救命稻草?我只怕你到了東都之時,就是你斃命之日!」

◇◇◇◇◇

春暖花開,河水淙淙。

經過一冬的苦寒,新年的春天,來的似乎有些早。東都萬物復甦,政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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