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節 傷心傷身

蘇定方遠遠望見范願之死,目眥欲裂。河北軍見到范願被殺,一顆心如墜深淵。

他們從未想到有這麼快的騎兵,他們更沒有想到過,蕭布衣匹馬單槍,已超越騎兵的範疇。

范願誘敵,蘇定方伏擊,這種套路本來演練過百遍,亦是他們在河北攻城拔寨的不二法門。

方法雖然簡單,可越是簡單方法,運用起來反倒更有效果。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傲慢的盜匪誘出了城池,再也沒有迴轉。

這次卻出了例外!

蕭布衣被他們誘出了城池,但是沒有迴轉的卻變成了范願!

埋伏的河北軍眼睜睜的看著范願從遠處奔來,卻是無能相救,因為他們離范願還有一段距離。范願死時,離他們不過百丈的距離,他們甚至已蠢蠢欲動,只等著攔截蕭布衣的鐵騎,可每個人心中都有著絕望,只看到黑甲鐵騎一丈丈的接近而無能為力。

他們從未見過那麼快的馬,從未想過有如此兇狠的騎兵。

蘇定方見到范願後面綴著一條狂龍,張牙舞爪的一丈丈接近,他看出急迫,甚至已等不及對手進入伏擊圈,就已翻身上馬。他想著,只要范願再堅持盞茶的功夫。

可就在這時,一騎在急速中,衝到黑甲鐵騎最前,殺到范願的身後,宛若一道黑色閃電。

閃電過後,蘇定方眼睜睜的看著那將輕易的用手中的長矛刺穿了范願的背心,而范願竟沒有還手之力。蹄聲依舊隆隆,天的間卻像靜了下來。

那是一種悲涼之感。所有的河北軍均是目瞪口呆、而又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蕭布衣卻已勒馬。他長槍一揮。只見到黑甲鐵騎霍然而止。捲起鋪天蓋地的雪。洶湧向前衝去。

雪牆迷離,怒海狂濤般。等靜下來的時候,大雪掩蓋住鮮血,掩蓋住屍體,掩蓋住一切一切,卻不能掩蓋住黑甲鐵騎衝天的殺氣。

他們就是靜靜的立在那裡。但河北軍卻已一時不敢上前。

這時候,鐵甲騎兵距離伏兵之的,還有一箭之的。河北軍紅了眼睛。已紛紛湧出。可要衝到蕭布衣面前。顯然還需要時間。蘇定方喝令兵士止步。知道以步兵追趕騎兵。無疑是個笑話。同伴的死。讓他悲憤莫名。可他畢竟身為竇建德手下名將。並未失去冷靜。

蕭布衣冷冷的望著伏兵。揚聲道:「蘇定方。回去告訴竇建德。他公然違背承諾。興兵犯我。今日不過是個教訓而已!若不迴轉。流血。從今日開始!」

他長槍一揮,黑甲鐵騎已後隊變前隊,緩緩的向河內城馳去,蘇定方空有大軍,卻是束手無策。

對付騎兵的方法很簡單。堅守、圍困,限制敵手的速度。可對付騎兵的方法又不簡單,因為騎兵速度極快,若無事先的準備,很難捕捉到對手的攻擊軌跡。

蕭布衣忽如其來,倏然而去,蘇定方握緊雙拳,卻沒有下令手下追擊。蕭布衣這次騎的卻是一匹黑馬,迴轉的時候。拍拍馬兒的脖頸,馬兒輕嘶,似有不滿。

蕭布衣喃喃道:「月光呀,沒想到我改變了很多,就連你,都已開始改變。」

馬兒毛色有所改變,可神俊依舊,當然就是月光改頭換面。若非月光,又有哪匹馬兒有那般神速?

蕭布衣帶黑甲鐵騎出兵,故作散漫,甚至換了坐騎的顏色,引發范願的輕敵之意,這才一擊得手。看起來雖是簡單明了,卻著實花費了不少心思。

迎風雪入城,無論孟善誼還是眾將,均滿是欽佩。

河北軍搦戰幾日,蕭布衣閉城門不出,眾人雖聽號令,卻多少有些忿然,只覺得河北軍欺人太甚。今日見蕭布衣出馬,給與敵手重重一擊,心中暢快,實在難以言表。

蕭布衣卻是保持冷靜,不等迴轉府邸,有兵士呈上密信,卻是孫少方有消息迴轉,蕭布衣看了眼,舒了口氣,喃喃道:「好戲開始了。」

◇◇◇◇◇

蘇定方望著蕭布衣遠去,一時間震怒不已,鋼牙咬碎。

可他渾身放鬆下來的時候,只是揮揮手,讓眾人撤退。河北路一路東進,沉默無言。到白鹿山、太行山交錯的山谷下寨後,蘇定方坐在中軍帳中,臉色鐵青。

他早派手下去向竇建德告之軍情,大將范願身死,河北軍不啻挨了當頭一棒,不知道竇建德知道此訊的時候,會是如何想法?

他和范願徑攻河內,目標是拖住蕭布衣的大軍,伺機殺殺蕭布衣的銳氣。真正的目的,還是要破張鎮周的大軍。

西梁軍和河北軍初次交鋒,雙方都給與了足夠的重視。

蕭布衣御駕親征,竇建德亦是親率大軍和蕭布衣對抗,伺機殲滅張鎮周的隊伍。如果真能如願,那攻陷東平指日可待。只要西梁軍一失東平,河北軍士氣大漲,轉瞬即可克濟陰、過東郡,然後隔運河,直逼滎陽!

根據蘇定方所知,如果竇建德能夠兵發滎陽,按約定,李淵亦會派兵出潼關,天井關,協助竇建德進攻,再夥同徐圓朗的十數萬大軍,兵發三路,分別從西、北、東面三個方向進攻蕭布衣,瓜分了蕭布衣的東都之地!

不過計畫美好,實施卻是困難。到眼下,竇建德那方面並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讓蘇定方坐立難安,隱約有了不詳之意。

夜幕降臨,蘇定方獨對孤燈,雙眉緊鎖,一時間不知道下步如何去做。

有兵士悄悄進帳,低聲耳語了幾句,蘇定方揚眉道:「讓他們進來。」

簾帳掀開,風雪吹來,當先一人身材高瘦,卻是河北軍大將高雅賢,本來高雅賢是和王伏寶在長平一帶活動。這次前來,身後跟著幾個陌生人。

為首那人,頗為年輕,臉上稚氣未消,可雙眸炯炯。他身後跟著兩人,一個鬍子濃重。身材魁梧,另外一人穩健非常,膚色黝黑。

這三人無一例外都是步履凝重,渾身力道呼之欲出,蘇定方見了,知道這三人想必都是功夫不差。

目光落在為首那人的身上,蘇定方沉聲道:「這位想必就是雍王了?」

為首那人抱拳施禮道:「在下李道玄,久聞蘇將軍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雍王就是李道玄,李道玄身為李唐宗室,是李淵兄弟的兒子。李淵稱帝,將眾宗室大多封王。蘇定方聽聞李道玄雖是年紀不大,可文武雙全,在李唐中,地位雖不及李孝恭,可也是少見的文武雙全之人。

雍王李道玄親身來到,自然顯得李唐對此役的重視,蘇定方心中詫異,不過傷心范願之死,臉上不免鬱鬱不樂。

李道玄身後的二人。蘇定方已聽兵衛說過,一個是郎將丘行恭,另外一個叫做史萬寶,亦是名郎將,不過聽說是草莽英雄,又有個綽號叫做長安大俠。

丘行恭、史萬寶一個彪悍,一個武功高強,跟隨在李道玄身邊,顯然是李唐要保護雍王的安危。不敢大意。

見蘇定方臉色鬱郁,高雅賢笑道:「蘇將軍,蕭布衣龜縮在城中不出,早在我們的意料之中,也不用悶悶不樂。」

他帶李道玄風雪之夜趕來,並不知道今日河內之事,是以還是開玩笑的口吻。

蘇定方橫了他一眼,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冷冷道:「高將軍。不知道你帶雍王前來。有何貴幹?」

他黑著一張臉,史萬寶和丘行恭見到。均是來氣。

李道玄身為李唐雍王,地位尊貴,蘇定方不過是竇建德手下一名將軍,李道玄恭恭敬敬,蘇定方還是態度冷淡,怎麼能不讓人氣惱。

「蘇將軍……」史萬寶大咧咧的才要說什麼,李道玄卻是揮手止住,微笑道:「蘇將軍,我們此番前來,卻是想要商討如何剷除蕭布衣!」

蘇定方冷笑道:「就憑你們三個?」

李道玄雙眉一揚,不知道哪裡得罪了蘇定方。不過他雖年紀輕輕,能被李淵派出,顯然有過人之處,心中不悅,只是暗自琢磨。

丘行恭卻沒有李道玄的好脾氣,上前一步,沉聲道:「蘇將軍,就算長樂王見到雍王,都是客客氣氣,大唐和河北軍精誠合作,雍王雪夜前來,一片赤誠,無論事成與否,我等均是一番美意吧。」

丘行恭言下之意就是你別敬酒不吃,可他自以為說的得體,沒想到蘇定方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一番美意……」

「蘇將軍。」高雅賢忍不住低聲提醒。

蘇定方臉色陰沉,「那我真的想聽聽你等如何剷除蕭布衣呢?」

李道玄皺眉道:「蕭布衣本身就是武功高強,天下少見的高手,手下鐵甲騎兵也是不差,如今出入,必帶數百護衛,要想剷除的確不易。」

聽到李道玄評論鐵甲騎兵的時候,蘇定方想起今日所見,不由冷哼一聲。

只有見過蕭布衣的鐵騎,才知道鐵甲騎兵的恐怖之處,蘇定方見他們口氣不小,心下很不舒服,更不肯將今日之事說出來,內心突然有個念頭,暗想自己何苦告訴他們鐵甲騎兵的威力,讓這些人吃些苦頭更好。

李道玄不明所以,還是耐心道:「不過蕭布衣並非全無破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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