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布衣派往太原的兩員大將,看似隨意,卻是很有深意。
單雄信歸順蕭布衣後,一直均是低調行事,張公瑾本是默默無聞,卻被李靖推薦,蕭布衣大力提拔。蕭布衣派二人領鐵甲騎兵來到太原,當然也因為這二人一直在他手下沒有作為,想要起到出乎不意的效果。
影子雖是也知道不少,但畢竟只調查裴茗翠關心的事情,對於瓦崗眾將的下落並不瞭然。所以她雖然知道單雄信,卻不知道單雄信已經投靠了蕭布衣。
聽單雄信說,是接到西梁王的命令,特意在太原等候的時候,影子也有些感動,也終於明白,為何小姐會如此信任蕭布衣!
蕭布衣實在值得裴茗翠這麼信任!
裴茗翠聽到單雄信的請求,不出意料道:「那……多謝西梁王一番好意了,我想去太原雁回山,可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單雄信沉聲道:「我知道有條小路去雁回山,裴小姐請放心,我帶的百來軍士,不會有任何人多口。」
裴茗翠點頭,「有勞。」
她迴轉車廂,示意馬夫跟隨。單雄信行在最前,手下的鐵騎跟隨其後,用意是給裴茗翠開路。影子見到,多少放心些,「小姐,蕭布衣好像無所不知,他好像知道你的目的所在。他對你……好像很關心?」
裴茗翠望著車窗外的飛雪道:「不說,不代表不知。關心,不代表別的意思。」
影子微愕,見到裴茗翠的落寞,不好再勸,她知道小姐到雁回山有一項極為重要的決定,甚至和生死有關,她一直忠心耿耿,自然不希望小姐走極端,所以她一反常態,總喜歡和小姐提提蕭布衣,可看起來,小姐和蕭布衣,的確除了關心,沒有別的意思。
單雄信帶隊前行。一路上又有幾騎迴轉。均是裴茗翠的前哨。一會的功夫。馬車旁已經跟隨了七八個手下。個個神色肅穆。一言不發。
單雄信得到蕭布衣的號令。只要護送。不理其他。行了數里後。他帶隊馳馬向路旁插過去。黑甲鐵騎跟隨。趟出了一條道路。可容馬車前行。
曠野荒蕪。頗為冷清。只余寒風呼嘯。這麼一隊兵士。帶著孤零零的馬車。雖是白天。卻多少有些詭異。
單雄信果然對這附近的地形瞭若指掌。百來騎在蒼茫的雪地上毫沒有半分遲疑。七拐八繞。行了一個多時辰後。這才到了一處山腳。
單雄信勒馬不前。迴轉車廂前道:「裴小姐。已到了雁回山附近。」
「西梁王可說,我到此地做什麼嗎?」
「沒有,他只說你要來太原,讓我盡量保護你的安全。」單雄信答道。
「西梁王可說……一定要你跟隨我呢?」裴茗翠道。
單雄信一愣,搖頭道:「沒有。他只說太原大戰在即,怕裴小姐被散兵游勇所傷。裴小姐若是不喜,我就可以走了。」
裴茗翠微笑道:「我非不喜,而是後面的事情,實在不宜跟隨太多的人。」
單雄信抱拳道:「那我就在此等候嗎?」
裴茗翠搖頭道:「天寒地凍。單將軍辛苦了,請回吧。以後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了。」
單雄信並沒有半分不滿,點點頭,就要策馬離開。蕭布衣千里傳訊,讓他聽從裴茗翠的吩咐即可,他嚴格的執行著蕭布衣的命令。
見單雄信要走,裴茗翠突然道:「單將軍……」
單雄信勒馬,「裴小姐何事吩咐?」
「請轉告西梁王。我若有消息。第一時間會告訴他。」裴茗翠說的有些古怪。
單雄信並不多問,只是道:「我一定轉告。」
「還有。疆場多磨,望單將軍保重。」裴茗翠真誠道。
單雄信自從來見裴茗翠後,一直都是臉色肅然,不苟言笑,裴茗翠亦是一直言語淡淡,似乎並沒有把單雄信放在心上。單雄信聽到裴茗翠的關心,稍有錯愕,轉瞬微笑道:「裴小姐,天寒地凍,你看起來臉色不好,也請保重。」
等單雄信走後,影子道:「蕭布衣未免太小瞧了我們吧?」
裴茗翠搖頭道:「他不是小瞧我們,是在提醒我。」
「提醒什麼?」影子不解道。
「提醒可能會有人殺我。」裴茗翠幽幽道。
影子打了個寒顫,「是誰?」
裴茗翠搖搖頭,「走吧。」
眾人前行,裴茗翠的手下對雁回山似乎極為熟悉,轉瞬進了山谷,循路而行。等又到了一處山腳下,馬車已不能行。裴茗翠終於出了馬車,抬頭望著高山,臉色木然。
影子心中一寒,她知道這座山,就是李玄霸埋骨之處!裴茗翠雖一直沒有說明地點,她隱約猜出裴茗翠的心意,等確信了這點,不知為何,漫天冰雪亦是抵不住心中泛起的那股寒意。
裴茗翠上馬,緩緩向半山腰行去,眾手下緊緊跟隨,只怕有失。山勢漸漸陡峭,等到下馬的時候,裴茗翠已凍得臉色蒼白,裹緊了白裘。影子心痛,半跪道:「小姐,我背你上去。」
裴茗翠搖搖頭,「算了,快到了。」她走的雖慢,可每一步,均是無比堅定。等繞過半山腰,過了一片好大的松林,這才來到一塊荒的之前。
荒的上凸起一墳頭,已被皚皚積雪覆蓋,前豎一石碑,上刻五個大字。
李玄霸之墓!
墓碑簡簡單單,讓人覺得這墓中埋的定然是簡簡單單的人,可卻少有人知道,這個墳墓下,埋的卻是當年東都第一人!
可再風光的人物,死後也和旁人沒有什麼兩樣,自己能佔據的地盤不過是數尺之的。
裴茗翠望著墓碑,臉色木然。眾手下和影子均已退後,他們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自從李玄霸死後。裴茗翠再忙再累,每年都要前來看望。對李玄霸的思念,宛若刻在墓碑上字,難以磨滅。
嘴唇輕輕的顫,裴茗翠上前幾步,已到了墓碑之前。伸手撫摸著墓碑。手指順著碑上的五個字划下來。
墓碑石雕,冰冷異常,可裴茗翠的手,比墓碑還冷,她的一顆心,比冰還冷。
「李玄霸之墓……李玄霸之墓……」裴茗翠喃喃自語,淚水突然流淌下來,輕聲道:「玄霸,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想你!」
她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說的一往情深,眾人鼻樑均酸,影子更是昂起頭來,不想讓淚水流下來。眼前的一幕,有如裴茗翠初聞李玄霸死訊之時。山風呼嘯,松林嗚咽,洋洋洒洒的雪花飄落下來,蓋在裴茗翠的身上,宛若另一塊墓碑。
「當初我聽到你死之時,其實並不相信。」裴茗翠喃喃道:「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最少還有一年的時間。可蒼天總是喜歡捉弄你我,就算這一年。蒼天都不想賜給你我,蒼天無情,碧海有恨,我總是在想,或許是因為我們得到了太多,所以才失去的更多。如果真的這樣,若真的有選擇,我寧可一無所有,也要換回你的性命!可是我……沒有選擇!」
她淚水點點滴滴,落在墓碑之上,轉瞬凍成極小的冰屑。影子見天氣如此之冷,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低聲吩咐了兩句,有手下奔出,去收集枯枝殘葉,準備在裴茗翠身邊堆起來,點起個火堆。
裴茗翠渾然不覺,只是望著墓碑。繼續道:「我知道你死後。第一時間……就是要給你報仇,自然而然!我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你一眼。因為你在我心中,早就無法泯滅,看不看又有什麼區別?我去了河北,設計殺了王須拔,魏刀兒狡猾非常,逃過我手,可畢竟天網恢恢,還是死在蕭布衣的手上,蕭布衣也是你的朋友,為了你報了仇,所以你若是知道了,也應該高興,對不對?」
她潸然淚下,對著墓碑,宛若李玄霸就在身前,眾人黯然傷神,雖是數載已過,可傷心更濃。
「你雖是帶病之身,卻一直勸我保重身體,我謝謝你!你雖自陷危機,卻提醒我莫要與天下為敵,我謝謝你!你雖憂愁滿懷,可每次見我後,都是逗我開心,我謝謝你!或許你對我,我對你,已不用說什麼謝謝,因為所有的一切,早就心心相印。」說到這裡,裴茗翠傷感道:「我這一生,只有一個喜歡的男人,那就是你。活著如此,死了也一樣。」
裴茗翠說的平平淡淡,影子再次落淚,終於明白小姐的心意。在小姐心中,愛情顯然不可替代!
「玄霸,我和你,或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我卻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我還是不能死……」裴茗翠黯然道:「我知道你會諒解,因為我答應過姨娘,要照顧聖上。可知道你死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遲早會追隨你而去。我替你報仇後,就到了你的墓前告訴你,請你等我……等我來陪你。這裡很冷,你一個人在這裡,應該很孤單寂寞吧?我本來以為,蓬萊刺殺,不過是李敏一手策劃,可從未想到過,洛水襲駕,聖上南下,姨娘還陽,揚州刺殺,一環一扣緊密的讓我無法呼吸。你知道我這個人,要查,就要查個水落石出,我知道多半又是太平道在搗鬼,我身負聖恩,又有姨娘的重託,我不能不聞不顧。可是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