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節 驚天騙局

徐昶見到羅士信的那一刻,握緊了拳頭。

除徐昶外,議事眾人其實並不知道羅士信和徐圓朗的準確關係。就算是徐昶,對當年一事也是懵懵懂懂。

他只知道,自己是火門中人,父親是將門的將軍,而羅士信和父親一樣,均是將門中人。

他們都屬於太平道人。

一入太平門、終身太平人,可毫無疑問,羅士信已背叛了太平道,按照父親的說法,這人應該終生受到太平道無窮無盡的追殺。

師尊武功蓋世,手下四道八門,能人異士無數,不要說要殺羅士信,就算要殺張須陀,都不見得沒有可能!

可羅士信竟然還好好的活著?

想到這裡,徐昶只覺得滑稽可笑。可更讓他覺得滑稽可笑的是,父親一直說,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從天意安排,起義終究能夠成功,但是到了如今,誰都能夠看出來,徐圓朗若能堅持到明年的開春,已經是個奇蹟。

徐圓朗現在不過擁有魯郡、琅邪兩郡,如何能抗拒蕭布衣的百萬雄師?

奇蹟,在哪裡?

徐昶想到這裡的時候,才發現父親一直在望著羅士信,羅士信也一直望著徐圓朗,二人的目光中蘊含著點他看不懂的含義。眾人見到徐圓朗一直盯著羅士信,表情複雜,隱含振奮,均是以為他覺得絕處逢生,喜不自禁。

劉世徹覺得徐圓朗甚至有些失態。因為羅士信自從入殿後。徐圓朗就是這麼獃獃的望著他。一言不發。羅士信說完話後。亦是冷漠如冰。

輕咳聲。劉世徹道:「總管大人……」

徐圓朗終於從沉默中驚醒過來。「羅將軍。許久不見。不知遽然來此。有何貴幹?」他態度已變得沉凝。又如一方霸主。

羅士信一語石破驚天。「據我來看。魯郡最多只能再守四個月。」

眾人變色。李公逸痛斥道:「羅士信。你來做蕭布衣的說客不成?我等十數萬大軍在此。蕭布衣不過數萬之眾。到如今按兵不動……不過是……」

他欲言又止。只因為見到徐圓朗望過來。眼中滿是責備之意。

羅士信道:「你們按兵不動,非不為也,而不能也。只因為西梁軍威名之下,速取東平,讓你等心驚膽寒,已生懼意。你等深溝高壘,堅壁清野。妄想逼退西梁軍,卻不知道,區區五萬兵士。就壓的你等不敢出戰。等到明年開春之際,道路通常,糧秣暢通,蕭布衣只要再增兵數萬,你等不攻自潰。蕭布衣並不急於攻打你們,並非兵力難遣,而是聰明之至。而五萬你等都是不能抗衡,西梁王坐擁百萬雄兵,你等拿什麼抗衡?」

眾人已變了臉色。

雖然他們不想承認。可卻不能不承認,羅士信說的極有道理。

大兵壓境的壓力,實在讓他們難以承受。現在蕭布衣區區五萬兵力,就已經讓他們人心惶惶,若是十萬、二十萬兵臨城下,他們都不能保證自己不投降,又如何保證手下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而調動二十萬兵力對蕭布衣而來,實在是輕而易舉之事。

誰都知道,東都只是正規的衛府精兵。就有二十萬之眾,以蕭布衣地域之廣,招募百萬雄兵,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公逸又急又氣,「羅士信,你難道是給蕭布衣做說客的嗎?」

徐圓朗擺擺手,沉聲道:「真依你言,那又如何?」

羅士信沉聲道:「堅壁清野絕非良策,想李淵此舉對付薛舉,實因有關中四塞之地。你等效仿此舉。卻有被蕭布衣瓮中捉鱉之嫌。」眾人都是面紅耳赤,可見徐圓朗並不惱怒。只能壓制火氣。羅士信卻是侃侃道:「我這幾日來,從陽谷出兵,已取壽張、范縣兩地。西梁軍連連敗退,不可一世的西梁軍,看起來並非不可戰勝。」

眾人又是振奮,又是心酸。振奮是因為羅士信並非虛言,而心酸卻是因為,壽張兩地本來是徐圓朗的的盤。

「羅將軍到底有何高見,不妨直言。」劉世徹道。

羅士信道:「若依我見,當主動出擊,一舉擊潰來犯之敵。」

李公逸吸著冷氣,「羅士信,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痛,若是我們……」他本來想說,若是能打敗蕭布衣,何須烏龜一樣,可這樣說未免太削減士氣。

劉世徹比起李公逸聰明很多,主動問道:「羅將軍既然肯來,難道說長樂王已有和我們共進退的打算?」

「我只能說,機會就在眼前。」羅士信道:「眼下我已攻到梁山,和秦叔寶交過手,試探出西梁軍並非不可戰勝。若是徐總管肯主動出擊,到時候我攻蕭布衣的後路,以徐總管眼下的兵力,擊退他們,完全可行。」

徐圓朗鄭重道:「羅將軍,我只想問一句,你今日帶兵來攻蕭布衣,是你的主意,還是長樂王的主意,抑或是……其他原因?」

他問的極有深意,除羅士信外,只有徐昶明白一二。

眾人凝神傾聽,羅士信沉默良久,「我可說服長樂王出兵。」

「這麼說,這次出兵,羅將軍並沒有得到長樂王的許可?」劉世徹大為詫異。

李公逸冷笑道:「羅將軍,若真的如此,我只怕加上你,也是於事無補吧?你拖我們下水,對你有何好處?」

羅士信雙眉一揚,冷笑道:「眼下是最好的機會,你等若是不信,我多說無益。眼下我就在壽張駐兵,你等若是想通了,還可來找我,再定大計。」

他說完後,轉身就走,徐圓朗突然叫道:「羅將軍。」

「何事?」羅士信並不轉身。

徐圓朗猶豫片刻,「羅將軍。我想和你……單獨談上幾句。」

群臣凜然,知道羅士信武功高強,怕徐圓朗有危險,才要勸阻,徐圓朗擺擺手,止住眾人。他畢竟還是一方霸主。言出法隨,莫敢有違。徐圓朗決定的事情,誰都看出來,沒有人能夠阻攔。

羅士信沉吟良久,這才道:「好!」

徐圓朗舒了口氣,已經當先行去,帶羅士信到一偏廳,屏退左右,就算徐昶。都被攔到了外邊。

徐圓朗為羅士信倒了杯茶水,輕聲道:「羅將軍,請喝茶。」

「我到這。不是為了喝茶。」羅士信冷冷道。

徐圓朗輕嘆道:「羅將軍,上次一別,有數年未見了,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你會投靠竇建德。我也從未想到過,你會來找我。」

「我到這裡,也不是為了說這些閑話。徐總管,你若有意,你我聯手。要勝蕭布衣的大軍,並非全沒有把握。」

徐圓朗苦澀的笑道:「勝了又如何?」

羅士信怔住,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徐圓朗道:「你說的不錯,蕭布衣在巨野只有五萬左右的兵力,我等若是拼個魚死網破,說不準能大破西梁軍。可羅將軍也應該知道,巨野在蕭布衣的版圖上,不過九牛一毛,五萬西梁軍對蕭布衣而言。也是無足輕重……」

「都像你這麼想,那蕭布衣永遠不可戰勝。都像你這麼想,我們只能坐等他一個個剿滅。」羅士信冷笑道:「如今蕭布衣的策略就是……」

「我不關心他的策略。」徐圓朗打斷道:「羅士信,我只問你,你來攻打蕭布衣,是師尊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他單刀直入,顯然也是目光敏銳,羅士信沉默下來。「有區別嗎?」

「區別很大!」徐圓朗正色道:「若是師尊有令。我就算傾盡全力,也會和你兵合一處,無論成敗!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師尊所賜,再還給師尊,也沒有半分怨言。可若是你的意氣行事,我憑什麼和你一起全軍覆沒,飛蛾撲火?」

「你難道從未考慮過你的手下?」羅士信冷冷道。

徐圓朗嘆道:「相對師尊而言,這些人算得了什麼。」

他說的極為冷酷無情,羅士信並不詫異。實際上,他以前對師尊亦是如此的崇拜和信任,為了師尊,甚至可以出賣張須陀。

那次出賣,當然比徐圓朗還要冷。

想到這裡,羅士信感覺胸口微痛,張須陀雖死數年,可每次想起,他還是忍不住的心痛。他知道秦叔寶也是如此。

「徐總管,實不相瞞,我並沒有再遇見師尊。」羅士信嘆口氣,望著同樣將門中人,感慨萬千,「我只是在走……自己選擇的路。機會就在眼前,你是否抓住,還看你自己的主意。」

他轉身就要離開,徐圓朗臉上突然露出極為怪異之意,「你一直沒有見過師尊?」

「師尊若是見到我,如何會讓我活到今日?」

「我也一直沒有見到過師尊。」徐圓朗的聲音突然有些發顫。

羅士信身形一凝,「你要說什麼?」

徐圓朗上前一步,「羅士信,自從你走後,我就再也沒有師尊的消息。不然我也不會只安守三郡,再無他圖。」

望見羅士信凝立不動,徐圓朗幾乎以為他沒有聽到自己所言,「羅士信,你不信嗎?」

「你這幾年再也沒有見過師尊?」羅士信的聲音也有些發顫。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