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節 無解

李孝恭考慮了太多種可能,卻從來未考慮,蕭布衣肯放棄巴蜀。就像他考慮了對巴蜀太多的控制手段,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放棄巴蜀一樣!

可若真的依蕭布衣的建議,他們就等於放棄了巴蜀,這怎麼可能?

巴蜀對關中的重要,李孝恭比誰都明白。

當年秦惠王之時,有臣子就曾建議道,蜀水通於楚,有巴之勁卒,浮大舶船以東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並矣!這句話就是說,從巴蜀順江南下可到楚地,只要有巴地的精銳之兵,然後可順江取楚地,也就是蕭布衣的荊襄之地,得巴蜀則得荊襄,得荊襄可得天下!

李淵蓄謀已久,在太原為官之時,雖是小心翼翼,卻從未打消過取天下的念頭,而他生性老辣穩妥,多參考前人的謀略,當初秦惠王之策亦是他今日之策。從太原起義後,依據根基,李淵勢如破竹的取得關中之地,看似輕而易舉,卻是多年深謀遠慮的結果。關隴諸閥雖多,可如李淵一般有遠見的除了薛舉外,還真無他人。李軌、梁師都、劉武周、郭子和等人雖是號令一方,兵馬強盛,卻是固步自封,缺乏遠見,不思進取。李淵最大的敵人可說是薛舉,就像蕭布衣最大的敵人就是李密一樣。蕭布衣坐鎮東都,但是除李密有雄才大略外,竇建德、羅藝、徐圓朗,甚至說杜伏威、輔公祏等人,均是偏居一隅,看起來雖有爭霸的雄心,卻缺乏爭霸的遠圖。在他們這些人看來。能夠守著自己的地盤,做一個土皇帝就已經心滿意足!

但是李淵、蕭布衣都明白爭奪天下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這天下有這兩個雄心勃勃之人,怎麼能容納盜匪佔據一方?

伊始是烽煙四起,到現在變成局面明朗,如今很快已經到了吞噬兼并地盤的階段,最後就是幾大勢力的最終對決。這是必然,也是必經的規律!

李淵一直對蕭布衣示弱,可從來就沒有打消過吃掉蕭布衣的念頭,就像蕭布衣一直示悠閑。卻從未打消過進攻關中的念頭一樣。蕭布衣出兵常平,扼住潼關出兵之路,這就已經開始為進攻關中做積極的準備。李淵不等和薛舉決出勝負,就迫不及待的派李孝恭安撫山南巴蜀之地。亦是為進攻中原做準備。

巴蜀這塊地方是李淵進攻中原的跳板,實在太過重要,蕭布衣可以不經巴蜀攻打關中,但是李淵若是不經巴蜀進攻蕭布衣。就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地利!

蕭布衣的這招棋很毒,打著仁義和平的招牌,卻讓李孝恭進退兩難。不經散關,蕭布衣可以經武關、潼關、井陘關,甚至可以通過北方的突厥來進攻關中,但是不經散關,關中要攻打中原可是大有難度!

因為關中進攻中原的三線中,以巴蜀最為有利,其餘的無論是潼關抑或是井陘關。都已不佔地利!放棄了巴蜀,等於為關中戴上了桎梏,李孝恭饒是聰穎過人,運籌帷幄,聽到大苗王地詢問,雖臉色如常。但背心已經汗水滾滾!

蕭布衣提出的條件,對苗人有利,對蕭布衣有利,可對關中最為不利。但是他,偏偏找不出一個反駁的理由!

蕭布衣微笑道:「看來李郡王考慮了太多。卻從未放棄過在巴蜀動兵地念頭。這才左右為難。若唐王真的那麼仁義地話……」他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大苗王不再理會李孝恭。望向三司道:「不知三司可否贊同結盟?」

司馬沉聲道:「若西梁王允諾終此一生。不對巴蜀加一兵一卒。本司實在找不出反對地理由。」

司徒嘶啞著嗓子道:「西梁王此舉。巴蜀之幸事。苗人之幸事。司徒替巴蜀百姓感激西梁王地大德。」

蕭布衣長身而起。向三司深施一禮道:「三司深明大義。本王亦是感激。」

司空卻細聲細氣道:「若李郡王亦不反對,我等想敬西梁王一盞清茶。」早有苗女滿上香茶,李孝恭嘴角抽搐,一言不發。丹巴九暗自焦急,可見到父親沉默無言,實在不知道他還知道多少內幕,也是不敢插話。

三司端起清茶,一飲而盡,蕭布衣喝下第五杯茶的時候只是想,不知道大苗王的第六杯茶怎麼喝,至於占卜一事,又是五五分開,不見得能如前一樣順利。

秦叔寶、馬周等人見到蕭布衣第五杯茶喝下去,舒了一口氣。馬周暗自想到,苗人看似對西梁王已有認可之意,這第六杯茶不知道又會有什麼名堂?

雲水喃喃道:「這第六杯茶……絕對不好喝了。」

蕭布衣知道雲水一張烏鴉嘴,但是說的往往極准,不由心中一凜,卻還是含笑道:「不知道苗王有何吩咐?」

李孝恭亦是異常緊張,心思飛轉,偏偏想不出一個主意了。他所有的功夫看起來都用到了空處,但是他絕非等閑,還留下了後手。但是若用後手的話,成功不過是在五五之數,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用最後一招。

都說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對於眼下地巴蜀,李孝恭亦是又愛又恨。因為要取中原,巴蜀絕對不能亂,不然根基不穩,如何取勝?所以他雖多用手段,但亦有掌控的能力,他絕對不想失態發展到他亦不能掌控的地步!

大苗王沉默良久才道:「老二,去把蕭尚書請來。」

「爹!」丹巴九悲憤莫名的抗議。

「去!」大苗王沉聲道。

丹巴九雖還是悲憤滿面,卻是不敢違抗,只是未走幾步,大苗王又道:「帶你的婆娘一起過來。」

眾人又驚,暗想這多半是要審理當初的事情。大苗王雷厲風行,顯然是想在結盟前消弭芥蒂。丹巴九恨恨離去,等回來地時候,卻只帶來了蕭。

蕭瑀雖被囚禁多日,可看起來精神尚好,也沒有受到虐待地跡象。蕭布衣見了稍微心安,暗想大苗王不動聲色的做了這多事情,誠意可見。

見到蕭布衣、大苗王均在,蕭瑀有些訝然,快步上前道:「蕭蔘見苗王、西梁王。」原來他當年曾隨蜀王到過此地。是以識得苗王。

蕭布衣輕聲安慰道:「叔父辛苦了。」

蕭瑀卻是愧然道:「微臣愧對西梁王的重託。」

「是愧對重託……不是信任?」蕭布衣微笑道。

蕭瑀轉瞬明白蕭布衣所言的含義,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啟稟西梁王,對於當日之事。微臣一直是如在霧中。」

「你一句如在霧中,就可以抹殺所做的一切嗎?」丹巴九突然大叫,轉身跪在父親的面前,「爹。孩兒受到奇恥大辱,若是不能給孩兒申冤,孩兒……情願去死!」

他說的奇恥大辱當然就是指老婆被蕭瑀調戲一事,他是苗寨的二王子,這種事情實在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當初若非大苗王地緣故,他就算不殺蕭瑀,也要將他折磨地七零八落,今日見到父親想放蕭瑀。悲痛欲絕在所難免。

空氣中只余丹巴九粗重地呼吸聲,大苗王等了半晌,這才問道:「你那婆娘呢?」

「方才我迴轉的時候,才發現她不堪羞辱,已經自盡了。」丹巴九哽咽道。

骨力耶詫異,郎都察殺愕然。只有雲水嘴角還帶著笑意。秦叔寶見了,暗想這女人生性涼薄,怪不得施蠱下毒不動聲色。

蕭布衣皺起了眉頭,知道事情又有了變化。

大苗王卻是不動聲色,「死了也抬過來。」

他這種沉穩讓所有苗人都覺得心慌,丹巴九顫聲道:「爹,她死的極其難看,莫要……」

「抬過來。」大苗王一字字道。

丹巴九雙眸失神,無力的坐下來。悲傷有,惶恐更多。不一會地功夫,丹巴九的婆娘被抬了過來。身上卻是罩著一層白布,讓人看不清面容,只是白布上透出血跡,看樣極慘。大苗王道:「蕭尚書,請你把當初和金珠尼所發生的一切說一遍。」金珠尼就是丹巴九婆娘的名字,大苗王說及,仍是平平淡淡,可骨力耶、丹巴九幾人心中卻湧起了寒意。

他們很少見到大苗王如此執著地時候,也很少見到大苗王如此震怒的時候。

大苗王看起來很冷靜,由始至終甚至都沒有大聲說過一句話。可越是如此,越讓三兄弟寒心,他們太了解父親的個性,知道父親表面平靜的背後掩藏著什麼!

就算是丹巴九,都已經不敢再說一句。

大苗王要查的話,一定會查到水落石出,大苗王要查的話,誰都無法阻攔!

蕭瑀有了申冤的機會,臉上反倒有了茫然,半晌才道:「苗王,當日之事,我亦是不明所以。當日我來到這裡,是二王子接待。當初二王子好酒好菜款待……又請出二夫人……」

「可惜好酒好菜……」丹巴九還要說什麼,可望見大苗王沉凝如水的一張臉,竟然再也說不出話來。李孝恭雖還是笑,可眼中也閃過了不安之意。

蕭瑀帶著困惑道:「我雖是不勝酒力,可當時只喝到第二杯的時候,突然間天昏地暗,然後再清醒過來地時候,已在牢房內,我聽他們說……」嘴角露出苦意,蕭瑀低聲道:「剩下的事情都是他們對我說的。」

蕭布衣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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