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節 吃醋

蕭布衣經驗老道,久在廟堂,幾乎整日都在察言觀色。別人只看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洋洋、沒事還做做和事佬的樣子,卻不知道他總是會最快時間做出最快的判斷,然後再決定如何處理。

婉兒突然要離去,而且要把小弟託付給他,在蕭布衣眼中,這絕不正常!

如果要找親人,在襄陽的時候就可以找了,為什麼會到了東都後再折回?她一再提及小弟,隱約有不舍之意,看起來此去襄陽,多半是覺得前途未定。

蕭布衣發現這裡疑點重重,忍不住的發問,婉兒卻是駭了一跳,慌忙搖頭道:「不是這樣,蕭大哥,你多心了。實際上……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會如何……如今天寒地凍,小弟才在這裡有所發展,我看著很高興。我不能耽誤他……亦是不想麻煩你。」

她臉上滿是急切,只怕蕭布衣不信,見到蕭布衣沉吟,抓住了蕭布衣的手道:「蕭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

見到蕭布衣望過來,婉兒緩緩的鬆開手,「我真的不騙你。」

「我會幫你照看小弟。」蕭布衣正色道:「可是婉兒,你要知道,很多時候,現在不麻煩,以後可是大麻煩。」他這句話倒是有感蕭大鵬一事所發,「你大哥我現在雖然也算不上什麼,但是你若有困難,我來出手解決只怕會更容易一些。舍易取難,實為不智。」

婉兒咬著嘴唇望著蕭布衣,良久才道:「蕭大哥……這件事,你……真的無法幫忙,我自己去做就好。」

蕭布衣心中微動,調笑道:「總不會是嫁人吧。那樣我倒真的無能為力。」

婉兒臉上緋紅,轉瞬低聲道:「不是,我不會……好的……蕭大哥。我和你說一聲後,我就要走了。」

「就算不用我幫,但是我總要派人護送你。」蕭布衣正色道:「如今盜匪橫行,你一個女子行路,我怎麼會放心?」

婉兒想了半晌才道:「那謝謝蕭大哥了。」

她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望了蕭布衣一眼。輕聲道:「蕭大哥……我……你要保重……」不等蕭布衣回答,婉兒已經搖搖頭道:「其實我說的多餘……你這些年來,風風雨雨,可好人有好報,你對人總是那麼好,所以總能轉危為安的。」

婉兒說完這些。終於轉身離去,留下蕭布衣沉思在迴廊之中,緊鎖眉頭。

蕭布衣沉思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遠遠處,有個雪墩也在望著這個方向,見到婉兒和蕭布衣分開,這才抖了抖身上地積雪。

緩緩的轉身,見到一人立在眼前,雪墩駭了一跳。才要叫喊,突然掩住嘴,強笑道:「小胡……裴小姐,怎麼是你?」

雪墩就是胖槐,他一直偷偷的躲在暗處偷望,身上滿是落雪,卻也不覺得冷。

他只顧得觀望婉兒和少當家地動靜,卻沒有注意到裴蓓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到了他的身後。

「看什麼呢?」裴蓓淡然問道。

「沒看什麼。」胖槐這才感覺到冷意已入骨髓。忍不住跳起來搓著手。

「沒看什麼又看什麼呢?」裴蓓凝望著胖槐。

胖槐被她望的心虛,陡然靜下來。梗著脖子道:「我看婉兒呢,怎麼的,不行嗎?胖子就不能擁有愛情了?」

他呼呼地喘氣,冬日裡嘴角掛著白霜,只是神色頗為激動。

裴蓓見到他頗為衝動,輕嘆聲,「當然可以……不但胖子可以擁有愛情,瘦子也可以。但是……無論胖子還是瘦子,都不能擁有不屬於自己的愛情。」

「屬於誰還說不定呢。」胖槐冷冰冰道:「裴小姐,我對婉兒可是真心真意。我知道,我什麼都比不上少當家,人家有的是輝煌的背景,而我呢,有的只是孤單的背影!但是有一點我知道,我有一點絕對可以比得過少當家,那就是我對婉兒的感情!」

裴蓓亦是冷冷的回道:「感情?感情怎麼衡量?難道可以像蘿蔔白菜一樣,上秤上去稱一下?」

胖槐雙眼泛白,「我對婉兒的感情忠貞不渝,我愛上了她,絕對不會想第二個女人。不像某些人……哼……」

裴蓓笑笑,知道他是說蕭布衣,只是半晌卻輕嘆聲,「胖槐,我知道你喜歡婉兒,我也知道你對婉兒的真心。可這世上的感情有多種,並非你付出就有收穫,或許有種感情亦是叫做付出,並不期冀回報。等你什麼時候明白這點的時候,或許你才能擁有自己真正的感情。」

胖槐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婉兒嫁給我的話,絕對比死守少當家要強很多。」

「那不過是你的想法而已。」裴蓓淡淡道:「我也只知道,婉兒如果嫁給你,那她比終老孤獨還要遺憾。」

「你說什麼?」胖槐額頭上青筋暴起,忍不住的握緊了拳頭,「瞧不起我?」

「你還真的很難讓我瞧得起,你能給婉兒幸福,你憑什麼給婉兒幸福?」裴蓓淡然道:「是憑你比別人長地胖,還是憑你所謂難以捉摸的真心?你甚至連婉兒想什麼都不明白,又如何能給與她幸福?」

胖槐怔在那裡,啞口無言。

裴蓓撇撇嘴,「婉兒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明白的一點是,只是圍著女人轉圈子的男人永遠抓不住女人。胖槐,醒醒吧,想娶老婆不是靠守住女人,那隻會讓女人覺得你沒用,而讓女人發現你的好才是正路。」

她說完後,轉身離去,胖槐卻是跺了下腳,忿忿道:「放屁。」

裴蓓聽到胖槐嘟囔,卻只能搖頭,才走到轉彎就碰到了蕭布衣。見到蕭布衣皺著眉頭,裴蓓道:「蕭大哥,我覺得胖槐最近有點問題,這才說了他兩句。」

蕭布衣苦笑道:「有些時候,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就好。你這麼說他,只怕胖槐會做出什麼過火的事情。」

「過火就過火?難道我還怕他不成?」裴蓓不滿道:「我這是快刀斬亂麻。其實……我雖然說的過火……這些話卻也不是我的意思。」

「你地意思是?」蕭布衣不解問。

「婉兒找了我,說她要走了,也知道胖槐對她很好,但是她真地對胖槐沒有什麼感覺。她只希望胖槐在她走了後,勿要以她為念,這才請我這麼說。」裴蓓苦笑道:「我做個了黑臉。也是逼不得已。」

「那她說要去做什麼了嗎?」蕭布衣問。

「她不肯說。」裴蓓搖頭道:「要不……我們找人暗中……護送她?」

蕭布衣搖頭,「算了吧,每人總有自己的秘密,婉兒不說,我們何苦一定要揭露?」

二人談話地功夫,門外突然有嘈雜聲傳來,片刻功夫兩個人從外邊竄過來,一左一右的給蕭布衣一拳頭,「老大……你可想死我們了?」

蕭布衣沒有躲。目露驚喜道:「慕儒、阿銹,你們怎麼來了?」

「徐將軍說你要做大事,身邊總要多用些自家地兄弟,所以就讓我們來了。」

「鄱陽那面現在怎麼樣?」

「林士弘被我們四面圍困,只能借著鄱陽湖島嶼龜縮不出,張善安前些日子被打敗,一路南竄,一時間無法再興風作浪。杜伏威和我們已經暫時講和。以鵲頭鎮為界。現在他應該望著江都,還想找李子通報仇。一時間不想再和我們樹敵。」阿銹簡潔的說了下南方的形勢。

二人被蕭布衣放到鄱陽帶兵打仗,滿臉風塵之色,都是胡茬鐵青,但很顯然,已經比起當初有了太多的不同。

草莽和行伍都是讓男人迅疾成長的地方,阿銹、周慕儒二人本身又是馬匪出身,這些年下來亦是多了成熟穩重。

蕭布衣看到突然有了感慨,暗想是不是應該把胖槐送到軍隊中去鍛煉,有時候,一些人不經歷磨難,始終還是成為不了男人。「胖槐怎麼了?」周慕儒終於憋出一句。

「他怎麼了?」蕭布衣問道。

「這傢伙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門口見到我們,招呼都不打一句。」阿銹皺眉道:「他今天吃藥了嗎?」

「好像沒吃……」蕭布衣摸了下鼻子,一如既往。

「那他就該吃藥了。」兩個兄弟異口同聲地說道,說完後哈哈大笑,顯然不以胖槐的無禮為意。這個玩笑,他們經常開,在他們心目中,胖槐還是胖槐,或許會發脾氣,或許吃的多一些,但還是他們的好兄弟。沒事互相調侃,沒事互相打屁。

蕭布衣也是笑,彷彿又回到了山寨的時光,那時候的他,真的無憂無慮呀,蕭布衣心中突然想。這四年多來,他人生的軌跡曲曲折折,沉沉浮浮,就算他自己回想起來,都是覺得不可思議。他現在身為西梁王,面對文武百官,君臨天下,每日都在思慮天下,磨合天下,用他自己地方式。這樣的他,深思熟慮怎麼會無憂無慮,這樣的他,也根本不能再回到從前!

後悔嗎,選擇如今的道路?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心中微顫,他驀然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八個字中蘊含著多少辛酸和無奈,扭頭望過去,見到裴蓓望著自己,眼眸中帶著關切,帶著理解,還帶著深深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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