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節 緣木求魚

蕭布衣望見李采玉遠走,卻沒有馬上迴轉房間。

閉目片刻,突然轉頭向院中大樹的方向望過去,蕭布衣輕聲問,「吃白飯的,是你?」

黑衣女子從樹後走出來,眼中詫異一閃而過,「蕭布衣果然是蓋世豪傑,英雄無敵!」

蕭布衣有些苦笑,心道自己雖聽出屋脊上還有一人,想出可能是柴紹,但卻沒有覺察出黑衣女子也前來這裡。要不是送李采玉出來的時候心生警覺的話,他還不知道黑衣女子何時潛到他的房間旁。當然黑衣女子想必早就到來,不過也不過說出李采玉曾經說過的蓋世豪傑,英雄無敵八個字。

心中有些好笑,蕭布衣突然問,「吃白飯的,你知道你已經改變了很多嗎?」

黑衣女子波瀾不驚,回了個哦字。

蕭布衣微笑道:「以往和你說話,實在感覺和木頭說話差不了多少。現在呢……木頭多少有了點感情,還知道嘲弄的諷刺人了。」

「我自出師以來,見過無數高手……」黑衣女子突然道。

蕭布衣點頭,「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你是高手,身邊都是高手不足為奇,這就像螻蟻只以為在同類中力大無窮,卻永遠不知道蒼鷹能飛的多高般。」

黑衣女子不解道:「你想說什麼?」

蕭布衣微笑道:「我想說的是,沒有習武之前,我以為自己那兩下子已經出類拔萃。可武學功夫越是有進益,越能發現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深覺滄海一粟的渺小。我只是在想,能教出你這種徒弟的師父又有多麼地深不可測!」

黑衣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樹下,抬頭望向天邊的銀鉤,月光綢緞般的光滑,籠罩在她身側,泛起淡淡的煙霧,飄渺不定。

「我只知道。在這世上,很多難題不能只用武功來解決。」黑衣女子的口氣也有些飄渺,「比如說我……你現在的敵人是皇甫無逸,刺殺他能解決問題嗎?」黑衣女子不等蕭布衣回答,已經回道:「當然不能,如果能這樣解決地話,我完全可以幫你出手。要殺楊廣不容易,但是要殺皇甫無逸還是很簡單,但是你顯然不會這麼做!因為你要面對的是他所代表的力量,還有準備要支持你的力量。這時候出殺手,顯武功,在旁人眼中或許永遠不過是個粗莽的武夫,而非他們這些門閥士族理想的候選人……」

蕭布衣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我一直以為你不過是劍客,沒有想到你想的比……比誰都要多。」

黑衣女子淡淡道:「我現在除了習劍外,剩下地時間就是想你。」

蕭布衣只能摸鼻子。「想我?其實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

「我在琢磨你這個人的複雜……而非感情。」黑衣女子倒是直截了當,毫不遮遮掩掩。

蕭布衣放下了手,舒了口氣,「今晚的月亮真圓呀……你說的不錯,你連絕世劍法都能想的明白,很多事情只要去想,去琢磨,肯定理解的比別人要深刻。這種事情。不過是想做不想做而已。」

黑衣女子不理會他雲里霧裡的言語,或者習慣了他的思維,「不知道是天生,或者是環境造就,你本身就有了王者的天賦。現在你只需要向他們展示這種天賦就好。皇甫無逸是你地絆腳石,大夥都在等著看你如何搬掉他,你用了讓我、讓東都百姓、讓所有兵士、更讓士族門閥讚賞的一種方法,你用示弱來擊敗他。」

「聽起來很高深。」蕭布衣嘆息道:「我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怎麼經過你這麼一分析,我都覺得自己老奸巨猾,無惡不作呢。」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無人能勝。我說的只是一個事實。」黑衣女子沉聲道:「天下高手絕非看到的那麼少,但武功越高。心性越高,反倒不好追名逐利。能似你這般武功,而又參與角逐名利的人極少,而有你這般武功,卻懂得不以武功取勝的人更少。你感動了東都百姓和士兵,然後慢慢用水一樣的柔弱包裹東都,進而讓士族門閥看到水的力量,不知不覺的接受你、選擇你,等到水漫東都的時候,你甚至可以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皇甫無逸這塊石頭自然會被水沖走,你不戰屈人之兵,自然可得到想要的東西。」

「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很困難。」蕭布衣嘆息道:「可怎麼沖走這塊石頭呢,不知道你可為我想明白了?」

黑衣女子搖頭,「那是你應該琢磨的事情。」

蕭布衣苦笑,心道自己或者有王者地天賦,這位卻有演說家的潛質,只能提出口號,卻不能提出具體的解決方案,「那不知道你深夜前來,有何貴幹?總不至於和我說一通水的道理吧?」

「我聽到有夜行人前來。」黑衣女子回道:「所以就來看看動靜。」

「你怕我被人宰了?」

「如果有人能宰你,我當然要好好看看是誰。」黑衣女子漠然道。

蕭布衣搖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雖然有些事情不能用武功解決,可有些事情用武功解決最好。」

黑衣女子皺眉道:「做什麼?」

「你見過李密?」

「嗯,襄陽城見過。」

「你覺得你和他武功孰高孰低?」

黑衣女子這次卻想了半晌,「我沒有殺他的把握。」

「的確如此,」蕭布衣點頭,「武功高不見得是個合格的殺手,殺手也不見得一定要武功高。你說以後要求我一件事情。所以現在我可以要求你任何事情?」

「對,但並非悉聽尊便。」黑衣女子回了一句。

蕭布衣有些臉紅,轉瞬道:「我可以要求你去殺了李密嗎?」

黑衣女子幾乎沒有猶豫,「可以。」她轉身要走,蕭布衣慌忙招呼住她,「你做什麼?」

「當然去殺李密!」

蕭布衣苦笑道:「你可知道你這次刺殺很可能賠了性命?」

「知道。」黑衣女子回頭望向蕭布衣,雙眸似水。「可我也知道你是一諾千金地人物,你現在是否感覺虧欠我很多?」

蕭布衣點頭,「的確如此,我寧可欠人的錢,也不願欠人的情。」

黑衣女子淡淡道:「如果我這次刺殺李密死了,就算不成功,你想必也覺得很是虧欠我。到時候多半就能答應我的請求了。」

蕭布衣忍不住問,「你如果死了,我怎麼能知道你要求什麼?不如你現在就把要求說出來如何?」

黑衣女子搖頭道:「時機未到,說出來又有什麼用?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你也遲早會知道我的請求。」

見到黑衣女子要走,蕭布衣終於放棄了遊說,無奈道:「等等,我說要殺李密,卻不用急於一時。你這麼好用的人。我當然還是捨不得你這麼快就死,要殺李密,我們要想個周密的計畫才好。」

黑衣女子點頭,漠然道:「悉聽尊便。」

蕭布衣想了幾天也沒有想出如何要殺李密,李密是個高手無疑,當初在襄陽城,徐世績、裴蓓布置下那麼周密的計畫都難得殺他,他當然一時也想不出更好地法子。

先不要說李密身邊護衛萬千。就說李密本身就是萬人莫敵,能從飛蝗般的弩箭下救出兩個手下,又能帶著兩個手下跳下襄陽城而毫髮無傷,這本身就是駭人聽聞的事情,可李密卻是實實在在的做到了。事後徐世績和裴蓓都是搖頭嘆息說。李密這人實在很狡猾、很難殺。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當然不放心讓黑衣女子去對付,他提出這個建議不過有兩個目的,一是想知道黑衣女子的秘密,二是想試探她是否和李密有瓜葛。

可眼下看來,他還是枉費了心機。黑衣女子說沒事地時候就想他,他沒事的時候也是不停的想著身邊錯綜複雜的關係。太平道是敵是友。他現在還是一無所知。他唯一能知道的是。每次太平道出手,都是驚天動地。出人意料。

既然殺不了李密,不如想想怎麼對付皇甫無逸更好一些。人就是有惰性,回洛倉被圍的時候,越王敬祖宗牌位的一樣敬他,可蕭布衣現在已經發現,原來祭祖不是天天有的買賣。自從回洛倉解圍,這兩天來,越王對他已沒有了當初的熱忱。

不過越王雖對蕭布衣不冷不熱,這兩天來拜訪蕭布衣的人卻不在少數。蕭布衣對東都有種熟悉地陌生,他在東都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可每次來東都,東都和他都有很大的改變。

東都變的越來越蕭條,而他蕭布衣變的越來越受歡迎。

才送走幾個朝官,有大夫,有郎中,當然不是給他看病,他們來的目的都是很簡單,感謝蕭將軍奪回回洛倉,為鎮守東都竭盡心力。當然更深的用意就是,先在蕭布衣面前混個臉熟,以後萬一有什麼改變地話,還希望蕭布衣記得自己,這些人都是京官中的中下層人物,可以說是一直鬱郁不得志,碰到局勢動蕩,當然能最先鼓起勇氣求存求變。

蕭布衣捧著茶水歇口氣的時候,盧老三匆匆忙忙前來,送上拜帖道:「蕭老大,又有人求見。」

蕭布衣知道東都之行險惡非常,是以人帶的極少。當初和裴茗翠、黑衣女子到了東都後,蝙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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