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節 龍游大海

牢門當的一聲響,隔斷了所有的秘密。

劉文靜從牢房出來的時候,臉色平淡依舊,看起來不過是文靜的教書先生。

他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從容淡靜,卻多少讓人琢磨不透。劉文靜走出來後,吩咐獄卒道:「王威畏罪自殺,你們看好他的屍體,不要挪動。」

獄卒應了聲,心中卻有些奇怪,暗想死了就死了,看屍體有個屁用?不過劉文靜如今雖然無權無位,卻是和李世民混的很好,也得李淵的信任,小小的獄卒自然言聽計從。

劉文靜走出大牢,徑直去了的留守府。

李淵正在府中踱來踱去,身邊有李建成、劉政會二人。見到劉文靜走進來,急聲問,「文靜,王威怎麼樣了?」

「回大人,王威他畏罪自殺了。」劉文靜笑道。

李淵沉吟良久,「原來這樣,他死前可說了什麼沒有?」劉文靜說王威自殺,李淵卻還如此問話,很顯然他知道王威並非自殺。

「他說他知道個秘密。」劉文靜笑了起來。

李淵隨口問道:「什麼秘密?」在他看來,王威不是什麼大人物,一直都是默默無聞,還會有什麼秘密?現在最大的秘密就是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反,可如今已經算不上秘密,他現在已經無需再忍。梁師都、劉武周都虎視眈眈,楊廣再也顧不及這裡,他身處四戰之地,不奮然而起,只能坐以待斃。

劉文靜不動聲色道:「他說他知道誰是真命天子。」

李淵先是愕然,後來是哈哈大笑道:「滑稽可笑……天子是……」他顯然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對了。文靜,突厥的馬匹什麼時候可到,我們現在急需戰馬,此番若是成事,你當記頭功。」

劉文靜沉吟片刻。「根據我的推算,回信應該在三天之後。意思完全按照大人的意思。我想始畢可汗必定會用兵馬來幫你,前提卻是,你應自稱天子,這個我在突厥的時候,始畢可汗就是這個意思。估計現在也不會改變。」

李淵皺起了眉頭,搖搖頭道:「文靜,這可萬萬不可。我這次起事是要匡扶隋室,卻不想當什麼天子。自稱天子的事情。萬萬不能答應。」

劉文靜看了李淵半晌。目光中多少有些鄙夷。見到李淵望過來,臉色肅然,嘆口氣道:「我……也知道唐公對隋室忠心耿耿……」

說到這裡,二人都是沉默了半晌。劉文靜雖是心機很深,多少也覺得李淵虛偽。李淵饒是臉皮夠黑夠厚,也是有些發熱。他當然不是為了隋室才不稱天子,只因為他本性小心。知道現在起事是時候。可稱天子卻還未到時機。首先對隋臣來講,他若稱天子那就是叛逆。隋室雖是風雨飄搖,可畢竟還有不少忠心耿耿的隋臣。他稱天子想入主關中,一路上以反叛的身份,無疑是困難重重。可更重要地一點是,現在天下勢力他實在還是排不上號,北有李密,南有蕭布衣,他若是敢稱天子,只怕這兩人首先要來攻打。到時候他成為眾矢之的,如何能到關中?

這些事情其實都心知肚明,可做是一回事,說當然是另外一回事。

「唐公對隋室忠心耿耿,可始畢可汗對隋室可是深惡痛絕,更對當今的天子大為不滿。他若是知道唐公是為了匡扶隋室而出兵,如何會派兵馬來相助?還請唐公三思!」

劉文靜說的倒是實情,始畢可汗和楊廣向來水火不容,肯定不會幫楊廣來安定江山。李淵若是打這個旗號,始畢可汗一怒之下說不定反倒會過來攻打。雖然他還是恪守諾言,可暗中搗鬼那是難免。

李淵大為皺眉,搖頭道:「不可,我絕沒有稱天子之心。如果那樣,我寧可不要突厥相助。」

劉政會一旁卻道:「李大人,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倒覺得文靜說的也有道理,如今邊陲之人,哪個都要尋求突厥人地幫助!兵力倒是其次,可馬匹最為重要。眼下第一批馬還不算多,可若交兵,中原馬場多半供不應求,馬匹消耗最為嚴重,我們若得不到突厥的支持,只怕後繼乏力。」

李淵看了劉政會一眼,心道我又如何不知。可兩害相權擇其輕,若是因為這件事情引李密、蕭布衣來攻,那多少馬匹都不夠用。

李建成一旁突然道:「爹,我倒有個主意,不知道可否成行。」

「建成快說。」李淵眼前一亮。

李建成微笑道:「如今隋室雖有愚忠之人,可對聖上都有不滿,我們不如暫時尊聖上為太上皇,立西京代王楊侑為皇帝。如今盜匪橫行,梁師都、劉武周、李軌紛紛作亂,這樣我們師出有名,可以發布檄文到各郡縣說是匡扶隋室,安定天下。然後改換旗幟,用紅、白夾雜,示意和隋室不同,這樣既可以安穩入關中,又可以騙過突厥人。不知道爹你意下如何?」

劉政會嘆息道:「大公子計謀極妙。」劉文靜也是點頭,「如此也好,最好可以保證突厥兵暫時和我們和睦相處。」

李淵輕拍李建成地肩頭,感慨道:「建成雖是少語,可出的計謀卻甚合我心。我等掩耳盜鐘,雖是無奈,卻也不得已為之。」

眾人微笑,卻已經明白李淵的意思。他這個盜鐘不是小偷小摸,卻是要盜取天下!

四人正在議論之際,段志玄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低聲道:「李大人,李靖已經迴轉,如今就要到了留守府。」

李淵嚇了一跳,「他怎麼回來的如此之快?」

李建成苦笑道:「他回來地還算有點慢,突厥兵攻打這裡,他當然要回來救援。不過爹你只給他一千人馬,我們並不怕他。」

劉文靜一旁道:「既然我們殺了王威。不如把李靖一塊宰了,以絕後患。」

劉政會也道:「文靜公說的不錯,想李靖就算勇猛無敵,用兵如神,在晉陽城又能如何?再者聽說紅拂女待產之身。我們要是派人去抓了紅拂女,不怕他不束手!」

眾人均知李靖的厲害。紛紛出計獻策。李淵卻是緊張的問,「李靖帶了多少人來?」

「孤身一人。」段志玄回道。

李淵長舒一口氣,「原來就一個人。」

「留守大人,此刻正是我等下手地好機會。」劉文靜一旁道:「李靖素來與你不和,可卻有將才。他若不肯投靠於你,以後斷然是唐公地心腹大患,既然如此,不如早日除去。」

李淵沉吟良久才道:「先見見他再說。」

劉政會低聲道:「我去吩咐人手準備?」他還想用對付王威的手法對付李靖。李淵擺手道:「不可。你等不可造次。」

眾人見到李淵沉穩非常,一時間都拿不准他是什麼主意,不過都是呆在留守府,不敢稍離。

李靖走進來的時候,懶懶散散,四下望了眼,雙手抱拳。馬馬虎虎的算是施禮。「留守大人,我聽說突厥兵襲擊晉陽城。這才趕回助陣。不得留守大人吩咐回城,還請留守大人恕罪。」

他一口一個留守大人的叫著,李淵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地心思,見到他耷拉著眼皮,還是閑散憊懶的樣子,暗自皺眉。

「救兵如救火,當可從權,李大人及時趕來,只是晉陽百姓之福,我如何會怪?」

李靖四下望了眼,「突厥兵入侵,李大人在這召集手下,不知道副留守王威大人現在何處?」

李淵心中微顫,強笑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王威勾結突厥,想取晉陽城,卻被留守大人識破關押起來,這都是昨日發生之事,想必李副留守不知。」劉文靜一旁輕聲道:「這件事情證據確鑿,在場所有地人都看地清清楚楚。王威知道事敗,抽刀拒捕,最終被李大人派人擒下,押到大牢之中。今日清晨,突厥兵數千人突然出現在晉陽城周圍,在外城走了一遭,好在李大人早有準備,戒備森然,這才沒有讓他們得手。可惜部將王康達率兵追趕,卻不幸中了突厥兵的埋伏,身死敵手,實在讓人扼腕。」

李淵老眼含淚,用衣袖揩拭下眼角,聲帶哽咽道:「王將軍為保晉陽身死,忠義之士,建成,明日定要厚葬才好。」

李建成應了聲,眾人都是臉色悲痛。李靖卻是微笑道:「大丈夫殺敵為國,死得其所,我等應該為他高興才是,何必效仿小兒女姿態?」

李建成轉過頭去,劉政會卻是讚歎道:「副留守說地好!」

李靖笑笑,輕聲問道:「那王威大人想必此刻還在牢獄之中?」

劉文靜點頭,「的確如此,不知道副留守可否想去審問?」

李靖點頭道:「我正有此意,不知道能否前去問問。我覺得王威這人不壞,怎麼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地事情?」

劉文靜臉色如常,「那卑職帶副留守大人前往。」他話音才落,就有兵衛匆匆忙忙的跑過來道:「不好了,留守大人,王威知道事敗,已經畏罪自殺。」

李淵臉色大變,「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快帶我去看看。」扭頭望了李靖一眼,「副留守,不知道你……」

「我當然也要去看。」李靖輕輕嘆息一聲,喃喃道:「副留守怎麼就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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