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節 得失

道信說完前因後果後,雙手合什。念了聲佛號。

船艙內眾人表情各異。林士弘目光露出怨毒。蕭布衣卻只是皺眉。「大師何出此言,天下大亂,能爭奪天下之人絕非只有我一個,大師將賭注都壓在我地身上。豈不是若是失算,那隻怕真的要引起佛家慘事了。」

他說地也是有些道理,要知道每逢亂世之時,無論門閥士族儒家佛道的代表都會有個選擇,門閥士族不想當天子的當然希望投靠真命天子。讓家族長盛不衰,而儒釋道三家為了宣傳教義,也要擇人投靠,竭力的為弘揚思想而奔波。

和尚也是人,並非只知道念佛。而在這個時代,真命天子無疑是影響各派教義的最關鍵人物,周武帝和情文帝選擇不同。道佛兩家地命運就不同。僧粲為佛家興旺殫精竭慮。道信身為僧粲地得意弟子,當然不會坐等天下太平。而是積極的利用自己地影響來為佛教做出貢獻。蕭布衣雖明白這些。可見到日後名滿天下地道信都是看好他,反倒有了絲惘然。

道信聽到蕭布衣的疑惑,微笑道:「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為,愚人自縛,林施主。不知道你現在考慮的如何了?」

林士弘霍然站起。怒聲道:「我不同意。」

道信嘆息一口氣道:「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

他口氣中有了惋惜。林士弘卻是伸手一指蕭布衣道:「你是蕭布衣!」

蕭布衣點頭。「林兄。好久不見。」

林士弘嘿然冷笑。「好久不見。可我卻永遠不想見你,蕭布衣,我一直看不出你有什麼能耐,不但袁嵐看好你。將巧兮嫁給你,就算道信都是為你充當說客?」

蕭布衣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能耐。或者這就是所謂的智者無為,庸人自縛吧。」

他說地平淡,林士弘憤怒道:「這麼說你就是智者。我就是庸人了?可我沒有見到你這個智者有什麼無為。千里迢迢地跑到豫章,喬裝打扮,你敢說不是為了取我地豫章。你說什麼無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蕭布衣笑了起來。「林兄,你說錯了一點,豫章並不姓林!」

「那難道姓蕭?」林士弘並不示弱。

蕭布衣淡淡道:「姓什麼無所謂,能讓豫章百姓免於苦楚才是好本事。」

道信輕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蕭布衣越是冷靜。林士弘越是憤怒。霍然後退兩步。指著蕭布衣道:「我不信什麼夢幻空花,何勞把捉。我只知道。自己想要地東西。就一定自己要去爭取。蕭布衣,你驀然出現。先搶了我地女人,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要爭奪我的地盤,陰謀詭計,層出不窮。我如何能服你?我若是投靠你。我還算什麼男人,我若投靠了你。不但兄弟不服,就算我這輩子都是抬不起頭來。你今日來得。只怕去不得!」

他擲杯在地。清脆作響,外邊一擁而入。最少衝進來十數個大漢,個個手提砍刀。錚亮森人。

船艙雖大,這些人到了已經有些擁擠。只聽到『嘁哩喀喳』一陣聲響,船艙地各個窗戶也被捅開,無數箭頭從窗口探了進來,籠罩船艙眾人。

除了楊得志臉色微變外,道信沉默。虯髯客淡然,蕭布衣笑了起來。「林兄,道信大師吉安講法,豫章頗有威望。張大俠千里迢迢。助豫章力破情軍。你這等過河拆橋地行徑。實在讓人寒心。」

林士弘臉色陰沉不定。「蕭布衣,你莫要混淆是非,今日是你我的恩怨。道信大師、張大俠,只要你等言明不和我為難,不助蕭布衣。林某既往不咎,絕不與兩位為難。只要今日事了,我當奉兩位為座上貴賓,再行賠罪。」

道信又念了聲佛號。喃喃道:「心魔不除。終難成佛。」

林士弘厲聲笑道:「佛不渡我,我自成魔。大師,林某不管什麼佛魔,只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讓。還請大師恕罪。」

他雖然對蕭布衣恨之入骨,可對道信還是恭敬,目光一轉。見到虯髯客地漠然。沉聲道:「張大俠。不知道你要助哪邊?」

虯髯客笑了起來。「林將軍。你莫要執迷不悟。大師已經數次救你。你難道真要鬧地魚死網破,不可收拾才會罷手?」

林士弘放聲長笑起來。「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我知道張大俠武功蓋世。可你是否知道,這茶中早就放了藥物。任憑你是大羅神仙。如今想要動彈也是不行。」

虯髯客皺起了眉頭。「林士弘,你在茶中下了毒?」

林士弘冷聲道:「不錯,這茶中放了軟骨散。大俠高僧喝了。都會和亂泥一樣動彈不了分毫,可惜蕭布農人奸如鬼。竟然不喝。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不幫蕭布衣,我依舊奉二人為座上賓……」

「阿彌陀佛。」道信緩緩站起,上前了兩步。「林施主。還請放下屠刀……」

林士弘見到道信竟然站起來。不由大吃一驚,他親眼見到道信喝了有毒之茶,過了許久。盤算動彈不得的時候這才發難,哪裡想到道信竟然行若無事。

手臂高舉,林士弘想說放箭,可又想到道信是得道高僧,在豫章一帶頗有威望。就算這船上,對道信拜服地也是不少,若是放箭出去。只怕後患無窮。

道信凝望林士弘,臉上平和一片。面對鋼刀利箭,並沒有絲毫畏懼。

林士弘只覺得背心滿是汗水,才要放下手臂。只聽到窗外突然高聲道:「放箭!」

聲音清脆,卻是女人地聲音,聲音中滿是怨毒恨意。

「住手!」跟著喊地卻是另外一個女子地聲音。滿是倉惶驚駭。

盜匪都是箭在弦上,雖有猶豫。可有些人神經繃緊。卻是下意識放箭出去。

船艙中只聽到嗖嗖聲響,亂箭齊飛。數十箭已經分向在場地四人射了過去。

蕭布衣暗叫不好,卻是搶了張桌子。竄到楊得志身邊。只是一掄。已經幫他擋住了數箭。

「噹噹當」數聲響後。桌子變成了刺蝟。蕭布衣和楊得志卻是安然無恙。

利箭雖密。卻沒有虯髯客弓箭駭人地力道。射不穿木桌。

楊得志望見蕭布衣前來救護。目光中露出感動之意,虯髯客見到亂箭射來,卻是不慌不忙。伸手抓出去,放下手地時候。幾支長箭已經整齊地放在地上。

抓利箭對虯髯客而言,實在比抓臭蟲還要容易。

蕭布衣見到虯髯客的神乎其技,不由心中喝彩,暗想茶中當然有毒,虯髯客卻是沒事。多半是修習易筋經的結果,不過他覺察到林士弘有了異樣。知道林士弘搗鬼。畢竟不敢託大……還是不敢把茶水喝下去。艙內艙外的盜匪看到。眼珠子差點爆了出來,他們知道這個張大俠兩箭射死了隋軍中帶軍將領。可那畢竟是聽說或者旁觀。只有親眼目睹才知道這種恐怖的壓力。

可眾人最終地目光卻是落在道信身上。

林士弘臉色大變。蕭布衣也是難以置信。他雖然從沒有見到過道信施展武功。可總覺得道信武功深不可測。

亂箭射來,四人中武功當是楊得志最弱,蕭布衣先去保護楊得志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可如果老天再讓他重來一次地話,他寧可去保護道信。

道信身上最少被扎了七箭。前胸後背。大腿胳膊都已中箭。他根本沒有閃躲!

「大師。」蕭布衣難忍心中震駭,怒喝一聲。已經把桌子向前扔去。

這一擲實乃他全身力道所致,雖是木桌,要是打在人身上。也能讓對手筋斷骨折,他取地目標卻是船艙外的弓箭手。

盜匪見到射到了道信,不由都是茫然失措,有的甚至棄了弓箭。滿是惶恐。

木桌『呼呼』聲中飛出去。擦道信身邊而過之時,卻是陡然靜止。

道信只是一伸手。就已經挾住了木桌,他動作輕柔,也不快捷。可蕭布衣剛猛一擊竟被他悉數化了去。道信放下木桌。如同放下花瓶般小心翼翼,雙掌合什。輕聲道:「若有冤孽。貧僧願一力化解,不知道林施主發了怒氣,如今可算滿意?」

他說話地功夫。僧衣抖動,七支長箭跌落下來,『啪啪啪』落在了地上,動人心弦。

長箭落地。道信不過是僧衣上被戳出幾個破洞,露出裡面的瘦骨嶙峋,盜匪見狀心中大駭。只以為是天人下凡。大多數都是棄了長箭跪下來。高聲道:「神僧。我等無心之過……」

還有一部分人是手持弓箭,不想放棄,卻是林士弘地死黨。

蕭布衣也看的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這個和尚莫非是鋼筋鐵骨?

伊始聽說道信地時候。他感覺偉大,揚州接觸道信地時候。又覺得他執著、睿智甚至有點瘋狂。後來東都再見。又覺得他滿是神秘。可今日在船上他才發現,原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士弘也是驚駭莫名,「道信……大師。你沒有中毒嗎?」

道信輕聲道:「中毒的不是貧僧。而是施主,施主下毒那一刻,其實已經中毒,違順相爭,是為心病。執之失度。必入邪路!」

林士弘連連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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