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節 將門

天外仙樓上,死一般的寂靜。

羅士信只是望著桌上的那個皮囊,木頭一樣。

酒樓的掌柜早早的溜出去找人,羅士信也不在意,可嘴角卻多了譏誚之意。

不知過了多久,長街遠處,突然傳來急勁的馬蹄聲。馬兒來的好快,才從長街盡頭響起之時,轉瞬就到了樓下。

馬上一人,長身玉立,英姿勃勃,只是抬頭向上望了眼。

酒樓的夥計早就伸手指去,那人馬上躍起,伸手已經搭住酒樓的欄杆。身形如同燕子般飛旋,輕輕的落在樓上。

一幫看熱鬧的都是大聲喝彩,感覺那人飛將軍一樣。那人立在樓上也是洋洋自得,目光落在了羅士信的身上,蹙了下眉頭。

上前兩步,啪的聲,伸手拍在桌子上,縮回手的時候,桌子上留下了一道令牌。

令牌色澤淡銀,上面寫個火字,背景卻是一條河流,樹木繁森,紋理異常清晰,栩栩如生,令牌雖小,可上面圖案複雜非常,令牌最下有兩個小字,卻是太平!

那人神色倨傲,漠視著羅士信,一言不發。

由始至終,羅士信甚至沒有抬頭去望那人一眼,只是目光從皮囊上落在令牌之上。

那人本等羅士信說話,見到他比自己還要狂傲,眼中怒氣上涌,沉聲道:「朋友哪位,即入天外仙,即見太平令,當知規矩。」

羅士信伸手拿起皮囊。只是一掃,令牌當的聲,落在了地上。

那人臉色大變,長吸了一口氣,霍然拔刀,兜頭砍了下來。

羅士信伸手震開皮囊,露出短棍一截。只是敲了下,噹啷聲響,那人的單刀已經變成兩截。

那人不由大驚,只怕羅士信趁隙攻來,連忙後退,慌亂中撞翻了張桌子,羅士信放下短棍。冷冷道:「叫徐圓朗來。」

那人本來自負不差,可見到羅士信舉重若輕的擊敗自己,出手之快,實屬罕見,卻不改狂傲之色。「家父豈是你想見就見?你既然坐鎮龍門,當知道太平地規矩,不出令牌……」

羅士信冷笑道:「太平四道八門。你不過是火門九流中人,你有什麼資格讓將門之人出示令牌?」

那人聽到四道八門的時候就有些愕然,等聽到將門之人的時候,收斂了狂容,半信半疑道:「你說你是將門中人?你難道就是……我爹說的……羅士信?你怎麼今日才到……我爹其實一直都在等你!」

羅士信冷哼一聲,卻不回話。那人有些尷尬,拱手道:「羅將軍,我叫徐昶。家父就是徐圓朗……」見到羅士信理也不理,那人心中暗恨,撿起令牌,卻還是恭敬道:「我這就去請家父。」

這次他卻是從樓梯走下,奔到樓外,拍馬疾馳離去。

羅士信還是端坐在那裡。可整個酒樓已經沒人再敢唣。

徐圓朗北據東平、南占琅邪。在這裡是跺一腳,地都顫三顫的人物。他的兒子徐昶囂張些自然很正常。可這人其貌不揚,竟然比徐昶還要囂張,那讓他們怎麼能不畏懼。

徐昶走了頓飯的功夫,急驟地馬蹄聲又從長街響起,緊如密鼓,十數騎快急的向這個方向奔來,聲勢震撼,一時無二。

就算看熱鬧的都散的一乾二淨,只怕傷及無辜,十數騎行到酒樓之下,戛然而止,動作齊整,身手都是極為的幹勁利落,馬術亦是精湛。

十數人翻身下馬,徐昶伸手向樓上一指,當先行去。他身後跟著一個漢子,虯髯滿面,擺手讓眾人樓下等候,自己和徐昶上了樓上。

漢子見到羅士信的時候,眼前一亮,帶有喜意問道:「閣下可是羅將軍?」

他走到羅士信身前,先是深施一禮,伸手拿出一塊令牌,樣式和徐昶並無兩樣,只是色澤呈現淡金,圖案的背景卻是浩瀚地海洋,正中寫個將字,令牌最下方也是寫著太平二字。

羅士信望了半晌,身後入懷,掏出一面令牌緩緩放到桌子上,竟然和漢子的別無兩樣。

漢子臉帶喜意道:「原來閣下果真是羅將軍,敝人徐圓朗!師尊說將軍會在兩月前就前來助我,我一直都在這附近等候。只是這兩月來,天天等候,卻沒有將軍的消息,這才無奈先攻東平,後克琅邪……這幾日李密手下帶人前來攻打,奶奶個熊,他們攻佔了滎陽,真以為是中原霸主了,誰也不放到眼中……老子就讓他們知道他們也不過如此!就是殺死個張須陀,李密自以為神機妙算,可要是沒有將軍你……」

他說到張須陀三個字的時候,發現羅士信的臉色變地極為難看,終於收聲,訕訕道:「羅將軍,這幾個月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不過好在終於來了。有你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羅士信只是望著桌面上的兩塊令牌,臉上有了悲哀之意。

「我不再是什麼將軍!」

徐圓朗哈哈大笑起來,「羅將軍現在當然不是隋朝的將軍,而是我們太平道地將軍!將門之人,人數甚少,能得師尊提拔點撥之人,到哪裡都是將軍!」

羅士信聽到太平道三個字的時候,眼皮不由自主的跳,那一刻的他有點精神恍惚。

「羅將軍多半有些累了……不如……不如我先幫你安排個休息的地方?」徐圓朗終於注意到羅士信臉色憔悴,暗自詫異。因為他們習武之人,向來內外兼修,少有疾病。羅士信這種樣子看起來卻是大病一場,不知道是何緣故。可他雖是表面看起來爽朗,心機也深,總覺得羅士信來的不是時候,也有些不同,可具體問題出現在哪裡,他也不算明白。

徐昶見到羅士信的冷傲。父親說了半天,他卻像充耳不聞,不由心中極為不滿,「羅將軍……我爹在和你說話!」

他聲調稍微高了些,徐圓朗慌忙伸手止住,「昶兒,怎可對羅將軍如此說話!羅將軍。請!」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羅士信卻還是動也不動,徐圓朗不由有些詫異,強笑道:「羅將軍……將門之人,向來都是師尊一手栽培。理應同聲同氣,你若真地對我有什麼不滿,大可提出。徐圓朗若是能夠做到。當會改過!」

他態度極為恭敬,羅士信終於抬起頭來,輕聲道:「將門之人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哪個?」

徐圓朗臉上露出狐疑之色,沉吟道:「其實不瞞羅將軍,甚至幾個月前,我都不知道羅將軍也是太平道人,更不知道羅將軍其實也是將門中人。師尊說張須陀死後。你當會來到這裡,我這才知曉。」

羅士信沉聲道:「這麼說,到眼下為止,將門中人只有你我兩個?」

徐圓朗微笑道:「當然不止我們兩個,只是時機未到,所以師尊並不通知我們而已。羅將軍。時機其實尤為重要。要不是師尊早早的將你安排在張須陀的身邊,適時的倒戈。如今天下說不準是什麼樣子,又如何能輪到李密這小子稱雄?」

「我沒有……」羅士信突然嗄聲道,只是話到中途,長吁了口氣,「你說的不錯,時機未到……時機未到。」

他臉上滿是古怪,突然道:「你可知道蕭布衣這個人?」

徐圓朗皺眉道:「你說是那個隋朝的右驍衛大將軍?聽說此人三年來,聲名鵲起之快,實乃大隋罕見,後來他被張須陀追殺,不知所蹤……」

羅士信又有了那麼一刻恍惚,憶起當初地下宮殿之時。

那時候,自己地做戲頗為逼真,那時候,張將軍對自己還是絕對信任!

有時候,信任也是一種壓力。

想到這裡地羅士信心口一陣劇痛,只覺得呻吟之聲發自內心,卻是沒有一人聽到。

眼前的徐圓朗變地模糊,張須陀那愁苦的面容卻又浮現在眼前。

張將軍要殺蕭布衣,那是逼不得已,可他怎麼又能想得到,他為了大隋江山,執意要誅滅的太平道就在他的身邊?而且是他最信任之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初的張須陀看似黃雀,看似布下了精妙地陷阱,卻哪裡知道,那個陷阱卻是將自己埋葬!

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又有哪個說的明白?可蕭布衣到底是不是天書所說那樣,或者說,那裡的天書是預言或者是陷阱,羅士信並不知情!

他神色又是恍惚,徐昶見到,只以為他是狂傲,不由有了忿然之色。他身為徐圓朗之子,向來都是別人看他的臉色,如今見到羅士信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可爹對他卻是畢恭畢敬,如何能不惱怒。

徐圓朗卻還能笑地出來,「不知道羅將軍為什麼提及蕭布衣?」他顯然消息遠遠落後於蕭布衣,並不知道如今蕭布衣佔據了襄陽。看起來,他甚至還不知道邊陲士族早就高舉旗幟造反,他眼前的敵人一個是瓦崗,另外的卻是東北方向地竇建德!太遠的地方,他又如何能夠顧及?

羅士信回過神來,輕聲道:「我只怕他也是將門之人,而且是師尊手上的第一大將!」

徐圓朗臉色微變,失聲道:「真的?將門之人都是師尊一手培養,他和我們也是一樣?」

他驚駭的表情不似作偽,羅士信雙眸一直盯著他的表情,見狀心中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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