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節 厲鬼

山腹中的道路曲徑通幽,別有洞天,看似到了盡頭,老三卻是總能找出一條路來。

只是三人漸行漸遠,突厥兵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沒有了聲息。

水靈初始還是感覺到好奇好玩,可走了良久這才駭然,山腹極其的幽深,直似無窮無盡,黑暗中透著神秘。若非前面還有兩人,她絕對不敢孤身一人行走其間。望著眼前的那個紅色披風,水靈睜大了眼睛,只怕披風突然消失,幸好蕭布衣走的也不急勁,讓她跟起來並不吃力。

老三似有天生認路的本能,曲曲折折的走,極為耐心,再過了將近半個時辰,水靈手腳都有些酸軟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嗚咽的聲音……

水靈一把抓住了前方的紅披風,大聲道:「有鬼哭!」

她聲音在山腹中激蕩,慘厲無比。蕭布衣止住了腳步,扭頭看了水靈一眼,見到她臉上滿是惶恐,皺眉道:「你真是自討苦吃。」

水靈聽到人聲,見到蕭布衣的雙眸灼灼,一時間又忘記了害怕,可抓住紅披風的手總沒有鬆開,大聲道:「我喜歡自討苦吃,又怎麼了?」

蕭布衣見到她臉上滿是倔強,搖搖頭,「你是草原的塔格,可汗的女兒,這草原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偏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舒舒服服的在氈帳中休息,和我遊盪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別人若是知道,多半以為你有病。」

他說話的功夫,還是前行,水靈緊緊的抓住他紅色的披風。心下稍安,默默的聽著,突然幽幽嘆息聲,「你們中原不是有個莊子,說什麼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地苦惱……」

她說到這裡,沉默下來,蕭布衣微愕,暗想這個水靈倒是心思縝密。已經發現自己不是突厥人!她說什麼子非魚,其實並非莊子所說,而是莊子和惠子的一段辯論。當初莊子和惠子游在濠梁的時候。莊子望著水中的魚說,這魚游來游去,多麼快樂。惠子當時就反駁了一句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當然莊子後面又說了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之樂。這段典故蕭布衣也知道,不過聽聽就算,無法去深想其中的寓意。可突然聽到一個草原的塔格如此感慨,難免錯愕。

他知道大隋雖是將倒,可卻是中華文明中極為璀璨的一刻。一直以來被世上各國敬仰,草原當然也不例外,水靈的父親、爺爺都是深受華夏文化的浸染,她知道這些中原的典故倒也不足為奇。

二人又是前行了一段路程,水靈才發現原來山腹中有條暗河。淙淙流淌。如今山外雖是天寒,可山腹中地暗河竟還是蒸蒸的冒著熱氣,實乃大自然的造化之功,方才嗚咽地聲音,卻是流水之聲在山洞中回蕩形成。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水靈驚懼漸去。可拉著披風的手卻不鬆開。

蕭布衣任由她拉著,又行了一段路程,前方突然有光亮照入,老三已經沉聲道:「老大,出來了。」

三人再行不遠,見到陽光點點的射到洞內。空氣中竟有了暖意。蕭布衣喃喃道:「出太陽了。」

「廢話。」水靈嘀咕了一句,放開蕭布衣。衝到了洞口,張開了雙臂,大聲道:「出太陽了!」

雖然是相同的一句話,可兩個人的含意卻是很有不同,說出來的心情也是大不一樣。

「廢話。」蕭布衣想笑,可見到陽光下的那個可人,拖個長長的影子,纖弱又有些孤單,暗自搖頭。

出口也是在山腰處,正對著初升地太陽,白雪皚皚,金光萬道,有了陽光,一切變的生機勃勃。

老三望了一眼水靈,皺眉道:「老大,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去見可敦還要走多遠?」蕭布衣低聲道。

「那還有一段路程,」老三伸手向北指去,「大約要數十里後,才能到仆骨的地盤,可敦最近一直都是留在仆骨,這裡算是她最牢固的地盤。可這個女子呢?怎麼處理?」

蕭布衣搖頭道:「讓她走。」

「我只怕她不想走。」老三苦笑道:「她好像賴上了你,當初在營帳的時候,她好像就為了婚事和可汗鬧僵,看起來可汗想要拿她當籌碼來拉攏契骨,而這個水靈的倔強遠遠超乎很多人的想像……我看她一半是被你劫持,更大的可能卻是因為想要借這個機會逃婚,所以突厥兵來找反倒要逃。」

蕭布衣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個劫持來的塔格,才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的苦惱,「先下山再說。」

二人下山,水靈一直跟在二人的身後,不即不離,半是好奇,半是無處可去,看起來可憐兮兮。就算是老三望見,雖不憐香惜玉,卻也是搖頭,低聲道:「老大,我看她很可憐。」

「她有病。」蕭布衣回了一句。

老三笑笑,「你多半也覺得她可憐,不然也不會任由她跟著。想要甩掉她還不簡單,我們快走幾步也就好了。」

蕭布衣非但沒有快走,反倒停下了腳步。老三不免惴惴,訕訕道:「老大,我也就是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就好。」

蕭布衣壓低了聲音道:「老三,那面有哭聲!」

老三微愕,轉瞬也聽到若有如無的哭聲傳來,飄飄渺渺,甚為凄慘。

這次和山腹中的水聲不同,卻是真真切切地哭聲,悲痛欲絕的遮掩不住。

水靈顯然也是聽到,趕快過來站到了蕭布衣的身後,有些膽怯。她雖是塔格,又是聰穎,可平時多被人前呼後擁。突然到了茫茫並無人跡的地方,難免畏懼。

「這次真的有哭聲,一陣風……怎麼辦?」

蕭布衣向有哭聲的地方望過去,發現那面有片林子,林子中有幾間木構地屋子並排而立。

屋頂是皚皚白雪,陽光點點,泛著白光,本來溫馨地景象,可哭聲不絕於耳,四野多少顯得悲切凄涼。

「去看看。」蕭布衣低聲道。老三並不反對,和他並肩前行。水靈雖然好奇,心中卻總覺得將有不幸的事情發生。本不想前去,可見到二人走遠,又聽到不知哪裡傳來地野狼嚎叫之聲,跟著大叫一聲,蹦蹦跳跳的跟在二人的身後。

三人踩著鬆軟的白雪,咯吱作響,給雪地憑添了幾分活氣,卻終於來到了木屋之前。

水靈突然尖叫了一聲。陡然前沖,一把拉住了蕭布衣的胳膊,惶恐十分。

蕭布衣心中凜然,手按刀柄,沉聲道:「何事?」

水靈戰戰兢兢的指著房屋的一角道:「老鼠,好大的一隻老鼠……剛才從那裡跑了過去……」

蕭布衣輕嘆一聲,嘟囔道:「奶奶的。我還以為是老虎。」

女人就是女人,一隻老鼠也能把她嚇的魂飛魄散,蕭布衣暗自搖頭,目光一轉,卻又見到幾隻老鼠跑來跑去。老鼠也不怕人,個頭和小貓彷彿。瞪著綠油油地眼睛望著三人,轉瞬消失不見。

水靈已經喊不出來,只知道抓住蕭布衣的手臂,若不是還有點羞澀,多半早就爬到他的身上。

蕭布衣皺眉道:「老三,這老鼠好像有點古怪。天寒地凍。怎麼會冒出這麼多老鼠來?」

老三抬頭望了天空一眼,「或許天氣暖和些。這老鼠也想出來曬太陽吧。」

他想要笑笑,可總覺得四周滿是詭異的氣氛,笑容有些僵硬。

哭聲更近,宛如就在耳邊,蕭布衣鎮靜了心神,緩步向哭聲的來源走過去,到了一間木屋前,不等推門進去,已經驚呆在了那裡,倒吸了口涼氣。

從窗口望過去,只見到屋內地上躺著七八個人,看似已經氣絕,一個老婦人痛哭流涕的跪在那裡,方才的哭聲正是她傳出。

蕭布衣當然見過死人,比這更多的死人他也看過,可他卻從來沒有見到過死地這麼詭異的人。

七八個人都是毫不例外的渾身紅腫,血跡透出,有幾人臉上現出紫黑之色,死狀看起來慘烈無比,雖是陽光照耀之下,卻讓人一眼望見,渾身冒出寒意。

水靈本是躲在蕭布衣身後,見到蕭布衣還是鎮定自若,這才露出腦袋,偷偷的向前望了眼,只是一望之下,渾身都要僵硬,陽光普照之下,卻是遍體生寒,已然動彈不得。

蕭布衣勉強扭過頭去,望向老三,疑惑道:「老三……」

他話音未落,突然住了口,只見到老三臉上驚恐扭曲,慘厲之意比死人更甚!蕭布衣饒是膽氣甚豪,見到老三這樣的漢子也是如此畏懼,不由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他這麼一說話的功夫,屋中的老婦人好像聽到了門外地動靜,緩緩的扭過頭來。老婦人頭髮花白,容顏蒼老,衣衫倒還整潔,可是她的一張臉也現紫黑之意,眼角流出的不是淚,而是血,乍一看,有如厲鬼般。

水靈見到地上屍體的怪異本來就是心中驚懼,再見到老婦人的詭異之處,不由得大叫一聲,再也抓不牢蕭布衣,不知道哪裡來地力氣,轉身就跑。

她奔跑甚急,一不留心的踩在雪中爛木之上,翻身栽倒,突然見到一隻黑色的老鼠從眼前竄過,豆子般的眼睛中閃著綠幽幽的光芒,大叫一聲後,徑直暈了過去。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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