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節 困獸

地下宮殿雖是光影縱橫,幻境重重,可銅鏡中射出的一箭絕非幻境,銅鏡中的人竟然是真人。

只是光線巧妙,讓人分辨不出幻境還是真實。

方才才入宮殿的時候,一條幻影金龍撲來,已經嚇了蕭布衣一跳,這次他若是真的以為還是幻境,已然死在這驚天一箭下。他能夠逃脫性命,固然是因為早生疑惑,勤修苦練和敏銳直覺更是功不可沒。

可他就算躲過了方才一箭,看起來還是危機重重,無上王和張須陀居然聯手對付他,那實在是讓人驚駭莫名的事情。

蕭布衣雖是微笑,可嘴裡已經有些發苦,甚至一直苦到了心裡。

他不是赤豹黑虎,卻是真實感覺到了赤豹黑虎的驚懼。

或許赤豹黑虎完全沒有驚懼,因為長箭射中他們之時,他們或許還是不明所以,可蕭布衣卻是切實的感覺到和死神擦肩而過。

蕭布衣雖也是擅長弓箭之人,可這也是第二次見到如此霸道的一箭,他自問要是自己,端是射不出這樣的一箭。梁艷娘所說的話猶在耳邊,張須陀是大隋的異數,也是大隋唯一能開九石硬弓之人,這凌厲非凡的一箭,天底下恐怕只有張須陀才能射出!

老伯還是立在銅鏡中,臉色複雜的望著蕭布衣,多少帶有驚詫。可他當非鏡中人,而是銅鏡不知何時已經裂開,後有暗道。大殿中光線迷離,遮擋巧妙,這才讓他看起來和在鏡子中一樣。

蕭布衣見到鏡中是和自己一塊啃雞頭的老伯,也是錯愕滿面,可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張須陀自梁郡見駕後,一直都在他的左右觀察。他第一次見到老伯的時候。老伯看起來不過是鄉農,蕭布衣甚至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實在是因為他無論裝束打扮都和鄉農無異。可他身著甲胄,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像個將軍。

「蕭布衣,我還是低估了你。」老伯聲音低沉,滿是威嚴。

「你沒有低估我。」蕭布衣四下望過去,「能煩勞張將軍布下如此陣仗,處心積慮的射我一箭,我自己都想不到。可我更沒有想到的是。張將軍居然和無上王聯手,實在讓人心寒,莫非張將軍才是無上王的帳前大將軍?」

無上王冷哼聲。「蕭布衣,你就算巧舌如簧,也難掩狐狸尾巴!」

蕭布衣扭頭望向無上王,半晌才道:「原來你不是無上王。」

「蕭布衣。你現在才知道,未免晚了些。」無上王伸手摘掉黃金面具,露出一張頗為年輕的臉龐,眉毛粗重,雙眸閃亮。

「現在知道總比不知道地要好,」蕭布衣苦笑道:「如果我眼前這位老伯是張須陀將軍的話,那這個無上王當是張將軍手下第一猛將羅士信!若非羅士信,又有哪個有如此氣魄威猛,甚至可說是深得無上王的神韻……」

羅士信也不惱怒,冷冷的望著蕭布衣。只是笑。

蕭布衣自顧自的說下去,「我來到這裡,本來是有張將軍的地圖,當時還是詫異不明所以,卻為捉無上王為國除害。來此義不容辭。沒有想到眼下這種結果,難道張將軍才是真正的無上王,還是……」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欲言又止,看起來有些疑惑。

張須陀只是默默的凝視蕭布衣。羅士信卻是放聲大笑起來。「蕭布衣,你實在是個很會做戲之人。到了如今。居然還要反咬一口,枉費張將軍地一番苦心。」

「若是這番苦心不過想置我於死地,那枉費又有何妨!」蕭布衣淡淡道。

「張將軍既然出手,當然已經是證據確鑿!」羅士信沉聲道:「其實張將軍對你一直都是頗為讚賞,聽聞你邊陲救駕,太原擊潰歷山飛,不久前又破了瓦崗,大為振奮,只道大隋又有了棟樑之才,可固大隋根基,只可惜……」

蕭布衣扭頭向張須陀望去,見到他雖是挽弓,神色卻是愁苦,沉聲道:「蕭布衣聽聞張將軍威名赫赫,讓賊首膽寒,早也心存敬仰。可一直緣慳一面,很是遺憾。」

羅士信高台上道:「蕭布衣,可惜你讓張將軍大失所望!張將軍本待到瓦崗見識你這個英雄豪傑,沒有想到聖上有旨讓他趕赴梁郡,又讓我等帶精兵南下,先你去了下邳……」

蕭布衣心頭一沉,暗想當初秦叔寶傳信的時候,說要迴轉齊郡,自己當時意氣風發,哪裡想到那時候楊廣就已經開始下手!

「張將軍命我等帶兵南下,自己卻是單身趕赴梁郡面聖,沒有想到聖上頒旨就是要取你的性命。張將軍大惑不解,對你一直器重有加,竟為你分辨,聖上無奈之下,只能說出你本是太平道地餘孽,身為天機,當亂我大隋江山。張將軍並不相信,卻不能違抗聖旨,只好明察暗訪,只希望找到你是被人冤枉的證據,再去聖上那裡為你洗脫罪名。他早就知道這裡是為無上王的一處巢穴,當初在村落見到之時,將地圖交給你。他並不希望你去,卻知道你如是天機,多半會去。張將軍先你一步到達這裡,剷除這裡的太平餘孽,研究出這裡地部分機關後,命我假扮無上王試探你的口風……」

蕭布衣喃喃道:「看起來張將軍這一箭絕非無因。」

「當然並非無的放矢。」羅士信高台上緩緩站起,凝聲道:「蕭布衣,你雖然滿口狡辯,可這裡本是無上王的巢穴,水幕上的文字頗為古怪,我和張將軍皆不識得,你卻全然無礙,隨口念出。本來張將軍還抱有希望,只盼其中有所誤會,可眼下看來,你和太平道早有瓜葛,聖上絕非無的放矢。」

「或許這是太平道布下的嫁禍之計。」蕭布衣搖頭道:「他們無非想要挑動我和張將軍一戰。」

「你覺得我們會信你?你如何解釋識得天書文字?」羅士信冷聲道:「還有,這裡規模龐大。太平道之人想必經營日久,更不知道張將軍來此,當不會做戲,天書所言你又如何解釋?」

蕭布衣神色有些黯然,突然揚聲道:「張將軍,看來你我遲早一戰。」

「不自量力。」羅士信緩步走到水幕之前,「蕭布衣,何須張將軍出手,有我羅士信在。今日你難逃一死。」

張須陀鏡中輕嘆聲,「蕭布衣,你實乃大才。可你為什麼偏是太平道中人?」

蕭布衣皺眉道:「你們成見已深,我無話可說。可我只想說一句,就算我讀懂天書文字,也絕非太平道中人。這種曲直實難解釋清楚。不過我卻是心知肚明,這些都是太平道的陰謀詭計,讓我不得不慢慢的投靠他們。我雖是竭力掙扎,不想同流合污,怎奈就算張將軍都是推我入陷阱,他們算計之精明,實乃常人難以想像。」

張須陀微微意動,羅士信卻道:「蕭布衣,你大言不慚。今日不需天羅地網,只要我和張將軍在此。你已經插翅難飛,既然如此,你如何去投靠太平道?」

「蕭布衣,我也不想殺你。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不取你性命。帶你去見聖上,請聖上定奪。」張須陀緩緩道。

蕭布衣嘆息道:「張將軍,蕭布衣命由已手,尚是不能自主,被人百般算計。又如何能夠束手就擒。聽人擺布?」

「這麼說你一定要反抗了?」張須陀再嘆一聲。

「形格勢禁,不得已而為之。再說天下大亂。以張將軍看來,難道是我可以左右?只憑無妄的天機一說,就要坑殺我等,豈不讓天下忠臣寒心?如今天下大亂,聖上不思進取平亂,再下江南,勞民傷財,難稱明君,蕭布衣雖自信清白,又如何能把性命交與聖上之手?張將軍,你今日和我一戰,可說是大隋自毀長城,今日逼蕭布衣不得不反,明日只怕就要輪到張將軍了。」

張須陀臉上更見愁苦,「多說無益,你若是問心無愧,不妨和我去見聖上。我以性命擔保,拼盡全力還你清白。」

蕭布衣心中嘆息,卻放聲笑道:「我就是問心無愧,今日才敢和張將軍為敵!張將軍,看來你我命中注定要此一戰。」

張須陀雙眉微揚,握弓之手緩緩抬起,羅士信又下了層台階,蕭布衣皺眉道:「不過張將軍天下稱頌,英雄豪傑,難道也要學無賴群毆地行徑?」

他想分而化之,心道收拾一個算一個,兩人合擊,自己九死一生。

「我一人足矣。」羅士信低吼一聲,高台上縱身躍起,雙手背後探去,抽出雙截棍子般的東西,空中駁接,只是一扭,槍頭探出,合成把長槍,凌空向蕭布衣刺去。

蕭布衣見到他動作乾淨利索,獵豹出擊般,也是心驚。伸手一探,長刀在手,並不接招,腳步滑落御風般,卻已經到了張須陀對面銅鏡之前。

羅士信雖是勇猛,在蕭布衣心目中真正地大敵卻是張須陀。

當初張須陀歷城一戰,以五騎敵賊兵過萬,傳誦大隋,無不視為神人。蕭布衣尋思自己不要說抵抗過萬,就算幾百人打過來都是好一番苦戰,此中差距,顯而易見。

再說方才張須陀一箭讓人膽寒,蕭布衣不想賣後背空門給張須陀,倚壁對抗,不至於腹背受敵也是無奈之舉。

這一退之下,蕭布衣已和張須陀拉開最遠距離,當是將張須陀的威脅減少到最小。他只希望張須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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