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節 我命由我

「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勿浪語,誰道許!」

李密坐在山寨陋室中,不以為意,喃喃念著這句話的時候,笑容難以捉摸。

他身邊席地而坐的還有一人,年紀輕輕,雙眉斜飛,雖是坐在地上,可總是如豹子般躍躍欲試。可他雖是剽悍,對李密總有一種尊敬之色,只因為李密救他於水火,如果李密開口要他的性命,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奉上。

年輕人就是王伯當,始終當李密為師父的王伯當。

「先生,以你之才,遠在翟讓之上,為何要屈居他之下?而且看起來,他對先生頗為忌憚,我們來瓦崗似乎時機並不對,再說以先生之能,就算不在瓦崗,也能有片廣闊的天空,既然如此,我倒覺得……」

李密抱膝望著屋頂,屋頂頗為破陋,可見天日。

「瓦崗起義多年,翟讓雖是無能,可這個名字在河南頗有威信。翟讓雖敗,但若振臂一呼,當是從者雲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翟讓不會謀劃,如同守著寶山不會用的土財主,我們來瓦崗就是要充分利用這裡的寶山,翟讓算不上我的對手,既然如此,何必和他一般見識!」

「先生,徐世績是個人才,你也頗為讚許,但你當初為何讓我誘徐世績出門,讓他蒙受不白之冤?」

「徐世績的確是個人才。我對他也是頗為欣賞,可眼下徐世績卻只忠翟讓。若是讓他救了翟讓,他在翟讓心目中分量更重。以他的才識,定能看穿我地想法,從中作梗,壞我的大事。我設計逼走他,也是無可奈何的辦法。伯當,徐世績這種人才,若不為我用。遲早會成為我的心腹大患。」

「既然如此,以先生和蔡建德之能,為何當夜不徑直除去徐世績?」

「首先我有些不忍除去徐世績,其次是眼下時機不對,妄自出手只會招惹瓦崗眾的疑心和抵觸。反倒弄巧成拙。伯當,你要記住,在這世上,武功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我只有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用武力解決事情。」

王伯當聽到這裡嘆息道:「原來如此,伯當魯莽,險些壞了先生的事情。不過賈雄這人是否靠得住?我覺得此人奸狡膽小,難成大事。」

李密笑容滿是譏誚。「無論他是龍是蟲,總有他地作用,我們的目的就是發揮出他的作用。翟讓好財多疑,優柔寡斷。用賈雄這種善於裝神弄鬼的人對付他,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可翟讓會相信先生所做地桃李子童謠嗎?」王伯當沉聲問道。

翟讓,賈雄抑或蕭皇后在場,多半要大吃一驚,其實何止他們。普天下之人不吃驚當是少數。若非王伯當發問,誰又想到這東都童謠。寓意落在李密身上,卻本是出自李密之手!

李密這次卻是沉默良久,突然嘆息一口氣。

王伯當心中惴惴,不知自己說錯什麼,「先生,我不信預言,卻只信以先生之能,必有一番驚天泣地的作為,無論預言成否,伯當定當誓死跟隨。」

李密笑笑,神色有些落寞,長身而起,拍拍王伯當的肩頭,緩步走到窗前,向遠方望過去,突然問,「伯當,你可信命嗎?」

王伯當也是跟隨站起,卻有些茫然,「先生何以如此發問?」

李密望著窗外的遠山浮雲,神色有些無奈,「我不信命,我只認為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你要知道,這世上如你我之輩畢竟不多,大多愚婦蠢夫之流都是人云亦云,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裝神弄鬼之流。時勢造英雄,我讓徐洪客等人散布童謠出去,又讓李玄英諸人四處說及此事,倒不只是考慮愚弄翟讓,而是忖度日後作為。如今天下已亂,群盜雖多,有頭腦的人卻少,他們知道自己不成氣候,遲早要找所謂的真命天子,我李密做此童謠,不過是堅此等人歸附之心罷了。」

王伯當有些恍然,恭聲道:「先生一舉一動都是大有深意,伯當心悅誠服。」

李密嘴角淡淡的笑,滿是譏誚,卻並非針對王伯當。

「我世襲蒲山公,別人只道我風光無限,卻怎知我向來都是並不得志。我自幼習武,得遇異人,這才能到今日的地步。可我李密向來不願以武逞強,自負地卻是滿腹的韜略兵書,心懷大志。可等我躊躇滿志之時,卻逢楊廣登基,我家道中落,畢竟是士族出身,得入楊廣身邊當了個侍衛,雖是官職卑微,卻覺得以自己的才能,必當嶄露頭角,成就一番偉業。」

王伯當只知道李密世襲蒲山公,文武雙全,素有大志,敢作敢當,倒還不知道他給楊廣當過侍衛,不由大為詫異。

「可這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沒有想到碰到個志大才疏,卻又嫉妒若狂的主,」李密淡淡道:「我只因為忠言納諫,就被楊廣冷落,削職為民,再得不到重用。其實以我地武功,就算他身邊戒備森嚴,當年在他身邊,想殺他實在是易如反掌,可是我沒有動手,你知道為什麼?」

「殺了楊廣於先生心中志向無補,反倒會適得其反。」王伯當沉吟道。

李密拍拍王伯當的肩頭,輕嘆道:「伯當,你能如此的想法,就說明你已非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縱世人輕我,辱我又有何妨,做人做事,只要志向不改,不是蠢的,終可成事。我自削職為民那日,心中就已知道以楊廣的狂妄頑固。定當毀了大隋。打江山要狠,坐江山卻要穩。他這人卻是恨不得馬上成為千古一帝,急不可耐地大動土木,三征高麗,搞地民不聊生。可大隋畢竟根基厚重,輕易不能動搖,楊玄感叛亂之時,我就覺得時機已到。可惜當初楊玄感亦是剛愎自用,不聽旁言。落個慘敗地結果。從那以後,我也是流落草莽,再不信這些門閥子弟,只想自立為王。古人有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李密常自詡經天緯地之才,既然要做,當求轟轟烈烈去做天子,什麼太平道預言在我眼中,全屬放屁,一個預言若是能定天下,要我等作甚?若非我奇謀巧計。楊廣如何肯下江南?大隋雖是盜匪橫行,但根基尚在,東都地固,易守難攻。只要楊廣坐鎮東都,張須陀還在,我亦是不敢起事。可如今楊廣卻為了給心愛地女人還陽,輕易相信徐洪客之言,中我設下之計。自毀長城前往江南。從今日起,大隋江山誰主。那就要看我等的本事!」

說到這裡的李密意氣風發,一改頹唐之意,伸手向窗外一指道:「瓦崗根基厚重,深得民心,在此起事,劍指東都,若是由我掌控,何愁大事不成?」

王伯當也聽的熱血沸騰,應聲道:「先生深謀遠慮,伯當難以,只請跟隨先生左右,鞍前馬後,在所不辭。只是眼下,當以取得翟讓信任為主。」

李密目光望向窗外,淡淡道:「看賈雄的神色,你就應該知道,翟讓已經準備和我等攜手了。」

賈雄走進李密房間的時候,笑容如河面浮萍,風吹雨打都是不能讓其沉落。

見到李密和王伯當站在房間中,賈雄四下望去,搖頭道:「蒲山公,讓你等住這種陋室,實在是我等的罪過。」

李密微笑問,「賈當家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寨主有請。」賈雄壓低了聲音,看起來比王伯當還要忠心。

李密隨手塞給他一錠銀子,「倒讓賈當家費心了。」

賈雄收過銀子,眉開眼笑,「蒲山公救瓦崗於水火,我不過是做些本分之事。」

三人一起到了瓦崗地聚義寨,不但翟讓等候,單雄信,王當仁,王儒信均在。

李密一入大寨,就是微笑道:「翟當家,我在瓦崗已久,多有打擾,今日前來,卻是想要辭行了。」

眾人都是微怔,就算王伯當都是詫異,翟讓慌忙站起,一把拉住李密,「蒲山公說的哪裡話來,這幾日我是焦頭爛額,若是怠慢了蒲山公,還請見諒。」

王儒信卻道:「不知道李先生何以生離別之意?」

李密含笑道:「我只怕翟當家嘴上不說,卻想著徐世績之言,難免心中羈絆,既然如此,大夥好聚好散豈不更好?」

翟讓嘆息道:「蒲山公莫要再提此人,我一時心慈手軟,放過此人,一直後悔,到現在還是無顏再見蒲山公。這幾日晝思夜想,蒲山公之才實乃勝徐世績百倍,我棄珠玉取瓦礫,實乃愚不可及。瓦崗若想振興,蒲山公不可或缺。還請蒲山公莫要再提走字,不然老夫何以面對瓦崗眾人。」

李密輕嘆一口氣,「可若是別人懷疑……」

「誰若懷疑蒲山公留下之意,那就是和我翟讓為難。」翟讓一拍桌案,沉聲道:「蒲山公對翟某,有如水對魚兒般重要,如今瓦崗勢衰,還請蒲山公助瓦崗一臂之力。」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李密微笑道:「我若是執意離去,倒顯得做作了。」

「正該如此。」翟讓聽到李密肯留下,不由大喜,拉著李密坐下,大笑道:「今晚擺酒設宴,為蒲山公來到瓦崗慶祝一番。」

他口口聲聲只是說讓李密相助,卻沒有絲毫想讓寨主的意思,李密只是微笑,斜睨了單雄信一眼。瓦崗五虎中,張童兒身死,陳智略被擒,邴元真只能算是充數,能讓李密看上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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