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節 無雙

山風獵獵,火光跳動,將眾人的影子晃的飄忽不定,如同徐世績的一顆心。

徐世績久聞蒲山公的大名,只是憾未見面,可沒有想到一見面就被他陷害的無法自拔。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很清楚,李密犧牲他個徐世績,不過是換取翟讓的信任,而眼下看起來,翟讓不但是信任李密,而且感激的五體投地,就算被李密賣了也還為他數錢。

李密這番做戲,入山寨就是心存鬼胎,徐世績想想他的手段都覺得心寒,但更心寒的卻是,他雖然全盤清楚,也深知自己沒有出賣過瓦崗,更對翟讓存心相救,可除了他自己,在場已沒有一人會信他。

「徐世績,無話可說了嗎?」翟弘冷笑道:「你這種人,賣友求榮,害瓦崗數千性命,若不殺你實在天理不容。」

一陣山風吹來,滿是冷意,翟弘只覺得背後有些發冷,卻是死死的盯著徐世績。他一口咬定是徐世績出賣的瓦崗,是何心意當然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徐世績良久才嘆息道:「世績若是有一分出賣瓦崗之心,天誅地滅,雄信,你也不信我嗎?」

此刻的他身受不白之冤,反倒清醒過來,對自身的安危並不在乎,只想警告翟讓,莫要被李密欺騙。可他現在在瓦崗眾人心目中,早就是不仁不義,賣友求榮,只能希望單雄信清醒些,莫要被李密所騙。

單雄信只是咳。卻不回答,翟弘冷笑道:「徐世績,你現在還想找人墊背不成?可惜就算英勇重義的單大哥也對你心灰意懶,不想再和你說半句話。」

徐世績長嘆一聲,「寨主,我只能說,你們親眼所見。未見是實……」

「我們親眼見地不實,難道聽你說的就是事實嗎?」翟弘不容徐世績置辯。

徐世績不理翟弘,徑直說下去,「李密居心叵測,並非寨主良友,世績言盡於此,聽與不聽,還請寨主自己定奪。」

他說完這些。轉身要走。實因問心無愧。翟弘卻是跳到了徐世績面前,嘿然笑道:「徐世績,你挑撥離間,禍害了瓦崗後,難道想這麼一走了之?」

徐世績臉色陰沉,手按刀柄,斜睨李密道:「憑你翟弘,只怕還攔不住我徐世績。」

他審度下形勢。知道在場眾人,瓦崗眾都是有傷在身,要能攔他的人只有李密和蔡建德。聽聞李密文武雙全,只是他既然請蔡建德來救瓦崗眾人。想必武功當在蔡建德之下。他只是以常理揣摩,和當初緝捕李密的雲郎將同等看法,哪裡想到李密實乃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徐世績雖是看輕李密,其餘的地方卻是考慮周到,回想當初誘使自己出廟之人的身形和李密蔡建德都不相同。想必暗中還有一人埋伏。心下戒備。他知道翟讓只要開口,他實在九死一生。但他問心無愧,也絕不甘心引頸受戮。

翟弘見到徐世績睥睨四方地樣子,心中畏懼,倒退幾步喝道:「我攔不住你,難道蔡壯士也不成嗎?」

李密輕咳一聲,「在下是客,雖功夫尋常,卻也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過這裡都是由翟當家作主,李密,建德悉聽吩咐。」

眾人目光望向翟讓,見他臉色被火光映的明暗不定,王當仁輕聲道:「寨主,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還請寨主莫要婦人之仁。」

翟讓長嘆一聲,揮手道:「世績,你走吧,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彼此再不相欠什麼。」

眾人愕然,徐世績雖是罵翟讓糊塗,卻是心生感激,知道翟讓對自己畢竟不忍下手,大踏步離去,李密眼中閃過古怪,輕嘆聲,「翟當家果然宅心仁厚。」

徐世績大踏步離去,卻是警惕暗中有人下手,只是奔走了數個時辰,也沒有見到攔截,不由長舒了口氣。

他在荒野中四處遊走,轉過山腳,發現前方開闊,四野明亮了很多,抬頭望過去,見到遠處河水淙淙,河面泛著銀白的亮色,心中一凜,原來已經天亮了。他不知不覺中,居然又迴轉到通濟渠邊。

想起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徐世績恍然若夢。輕嘆一聲,喃喃自語道:「瓦崗完了。」

轉念想來,徐世績心中苦笑,暗道瓦崗未見得完了,只能說寨主不會再是翟讓。以李密的手段和心機,翟讓又如何是他的對手,如今李密屈居人下,過來救助翟讓,不過是因為看重了瓦崗的根基和翟讓的威信,企圖鳩佔鵲巢,漁翁得利。瓦崗寨雖被蕭布衣所破,可如今瓦崗仍在,翟讓還在,想要找人又有何難?只是有李密運籌帷幄,瓦崗當會迅疾強盛,那時一山容不得二虎,翟讓危矣。

這些算計徐世績奔波一夜已經想地清清楚楚,可說出去又有誰信?

轉念一想,不由寒心,昨夜就算單雄信都是不再說話,他不見得看不出形勢地微妙,單雄信選擇了沉默,是否因為也對翟讓失望透頂?

「鳩佔鵲巢,漁翁得利。」徐世績站在河邊,喃喃自語,驀地咬牙道:「我已仁至義盡,可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管得了很多?」

見到一艘客船順流而下,徐世績揮手,客船靠岸,船夫問道:「客官要去哪裡?」

徐世績跳上船去,嘆息聲,「去梁郡。」

「好在你只是去梁郡,若是再遠些的地方估計就不能坐我的船了。」船夫回了一句。

徐世績不解問,「原來船家不走遠路嗎?」

船家嘿然道:「不是我不走。而是官府不讓走。聖上的龍舟南下,閑雜地船隻不能靠近,前日才從這裡南下,龍舟走的慢,我們小船行的快,若是追上,恐怕船都要被燒了。」

徐世績隨口道:「走到哪裡算哪裡吧。」心中卻想。蕭布衣是否知道楊廣南下,若是知道,還讓自己押著翟讓去東都,難道知道自己定會放了翟讓,給自己個順水人情?可蕭布衣只怕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李密半途殺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

船家說地是實情,小舟從滎澤順流南下。過滎陽。俊儀,到了雍丘後就被喝令北返,只因為聖上龍舟就在數十里外,無關船隻均不得靠近。徐世績只能下船走路去梁郡,沿河兩岸上兵衛漸多,盤查森嚴,徐世績不想多事,舍卻捷徑兜個圈子。環山前往梁郡,省了不少麻煩。

徐世績到了梁郡城後,早就定下主意,先去找蕭布衣。說明一切。

蕭布衣或許不是梟雄,可他絕對是個朋友,他讓自己押送翟讓,自己無論失了人還是放了人,總要給他個交代。蕭布衣現在身為梁、譙、下邳、彭城四郡黜陟討捕大使。如今聲名赫赫。徐世績倒是不愁找不到他。

入了梁郡城,感覺反倒不如通濟渠兩岸防範的多。想必楊廣不會下龍舟,只會讓各地官員前去參見。徐世績上了家酒樓,要了酒菜,自斟自飲,這裡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倒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船上幾日,徐世績對瓦崗早就心灰意懶,無論如何,只要李密還在,他絕對不會再回瓦崗。不可否認,如果是李密掌控瓦崗,絕對會比翟讓強上太多,可是他不喜歡。

「你聽說沒有,最近朝廷又出個蕭將軍?」旁桌一個酒客道。

「朝廷地將軍多了,我哪知道許多。」

徐世績斜睨去,發現鄰桌酒客一胖一瘦,喝地醉熏熏,不由留意。暗想蕭布衣實乃大隋的異數,短短時間聲名鵲起,就算梁郡的酒客都在談論,實在紅遍中原。不過這對他來說不見得是好事,功高蓋主歷來都是皇家大忌,巔峰之下,蕭布衣如若受挫,估計會比任何人傷的都要重。

身後腳步聲輕響,一陣微風從徐世績身邊掠過,徐世績斜望眼,發現一黑衣女子走過去,背對著坐下來。女人外系披風,頭戴斗笠,把自己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酒保過來招呼,女人低聲道:「一碗米飯。」

徐世績注意到她披風下似有長劍,卻不以為意。亂世之中行走,帶刀帶劍之人越來越多,孤身女子行走,若不是無可奈何,就是有恃無恐,只是上酒樓來只是吃碗米飯,畢竟還是少見地事情。

「你這就是孤陋寡聞了吧。朝廷地將軍不少,可能和蕭將軍相提並論地實在不多,現在能和蕭將軍一塊稱呼將軍地估計只有張須陀大將軍了。」旁邊胖酒客唾沫橫飛,眉飛色舞。

瘦子不解道:「張須陀將軍我倒知道,他是河南道十二郡征討大使,這個蕭將軍有什麼能耐,竟然和張將軍相提並論?」

胖子得意道:「這你就不知道了,蕭將軍叫做蕭布衣,蕭姓本是前朝大姓,皇后也是這個姓氏。聽說他是皇后的侄子,自然就是王孫貴族。他幼時入茅山宗習道,文武雙全,用兵如神。自從在茅山宗藝成歸來後,甚得聖上的重用,在東都之時,口出真言,讓那些黃毛綠眼的老鬼都是敬畏為天人。後來聖上遇險,突厥兵四十萬南下攻打雁門,群將束手無策,蕭將軍只是取了把豆子撒出去,化作天兵天將,就將突厥兵擊退。」

徐世績聽了,也不知道胖子說的有幾分是真,聽到撒豆成兵的時候,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知道這些俗人愚夫不知道真相,更不願動腦,終日只會把希望寄托在這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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