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節 萬法無咎

喧囂的酒樓中驀的安靜下來。

從酒鬼鬧事,到他被扔出酒樓外,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這是二樓,下面又有厚重的積雪,酒鬼跌下去,倒不虞斃命,只是一番苦楚自然不消說。

酒鬼的朋友霍然大怒,都是站起來圍過去,戟指罵道:「你這漢子,怎麼不講道理?」

蕭布衣伸手解刀,放到桌面上,微笑道:「我不講道理的時候,不是丟人,而是殺人。」

周慕儒和阿銹迴轉到桌位坐下,虎視眈眈地望著那幾個酒鬼,看樣考慮再丟哪個。

幾個酒鬼見到長刀,又覺得蕭布衣衣著華貴,多半來頭不小,軟了下來,向酒樓下衝過去,臨走還丟下句狠話,「你們等著,我兄弟若是沒事一切好說,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拉你去見官。」

腳步聲到了樓下,嘈雜叫囂,漸漸又行的遠了,蕭布衣知道這種人欺軟怕硬,借酒裝瘋,倒也不放在心上。

事情因女人而起,可直到酒鬼跌下樓去的時候,女人眼皮都沒有抬起來一下。她只是吃著那碗米飯,好像幾天沒有吃飯,等到吃完飯後,碗里半粒米飯都沒有剩下。緩緩地站起,女人起身向樓下走去,眾兄弟才見到她腰間帶著一把寶劍,被披風擋住,讓人容易忽視。

女子所帶劍鞘樣式古樸,上面隱有花紋,蕭布衣雖是目力敏銳,看劍鞘上的花紋精細,卻看不懂上面畫著什麼。

直到女人走的不見蹤影,胖槐這才咂咂嘴,「好像不是我們救了她,而是她救了我們一般,怎麼就這麼走了,感謝的話都不說句?」

「你還準備怎麼樣?難道希望英雄救美後,美女以身相許?」阿銹問道。

胖槐搔搔頭,不服道:「難道你們出手的時候,都是和高僧一樣,抱著普濟天下蒼生的念頭?慕儒,你別低頭。你小子不厚道,你要是問心無愧,臉紅什麼?阿銹,你臉倒和鐵鏽一樣,看不出什麼,可我見到你抓酒鬼的時候,眼珠子都要掉到女人的身上,你別否認,你現在多半不承認了。」

阿銹氣的哭笑不得,罵了句,「不可理喻。」

「什麼叫不可理喻,我這叫曉之以理,」胖槐洋洋得意,目光落在蕭布衣的身上,不等發話,蕭布衣慌忙道:「我承認,我把酒鬼扔下去是有目的,並非普濟天下。」

胖槐欣喜道:「我就說蕭老大不同凡人,做事有個擔待。你說說,你救女子是否看上了她?」

蕭布衣苦笑道:「其實我救的不是救那女子,我不過是在救那個酒鬼。」

「哈!哈。」胖槐乾笑幾聲,鴨子被踩住脖子般,「你說的鬼都不信。」

「我信。」阿銹坐了下來,「你眼睛長在屁股上,我卻沒有,你難道沒有見到女子佩戴了寶劍?那說明她有兩下子,我們把酒鬼丟下去,他不過摔個半死,酒鬼不知道輕重去摸,只怕手都會被斬下來。」

「帶寶劍就說有兩下子?」胖槐強詞奪理道:「賣劍的也帶劍,不見得會武功。」

蕭布衣臉色多少有些凝重,「胖槐,你在這兒說說就好,莫要在那女子面前多嘴。那女子上樓的時候,我就聽出她呼吸綿長,腳步輕盈,武功之高,實乃罕見。」

周慕儒詫異道:「蕭老大,比起你來又如何?」

蕭布衣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可總覺得這女子武功高深莫測,不知道她是什麼來頭……」

「高深莫測?」胖槐半信半疑,「若真的是高人,怎麼不見她出手?」

「你懂得什麼,」周慕儒插嘴道:「打不過能忍不容易,打得過還能忍的話,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你什麼時候見到道信高僧去打人了,可我知道,那絕對是個世間高手。」

「我就不信,」胖槐搖頭道:「我一會衝上去就打他一記耳光,我看他是否發怒?」

蕭布衣擺手道:「等等,你們見到道信高僧了?」

「對了,還忘記告訴蕭老大,道信高僧到東都了,如今正在天津橋附近的積善坊講法。」阿銹應道:「你和道信高僧也見過,要不要去看看?」

「天寒的凍,去受罪嗎?」胖槐慌忙否認。

蕭布衣不理胖槐,下了決定,「喝完酒後就去。」

◇◇◇◇◇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見到道信,蕭布衣決定就算冷,也要去看看。他既然下了決定,胖槐就算是腹誹也要跟從,誰讓人家是老大。

胖槐嘟囔了一路,說這種天氣聽講道的人多半有病,可到了積善坊,才發現有病得很多。黑壓壓的人群,圍成牆一樣,想要擠到前排很有些困難,人群中不但有百姓,就算是朝中大員也頗有幾人。朝中大員在這裡也和百姓般,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招待。

眾人表情各異,聽到道信講法,或迷惘徘徊,或頓悟清醒,或鄙夷不信……萬象眾生,不一而足。

蕭布衣見到蘇威,裴蘊等也是在場,不由有些詫異,暗想道信的魔力真的不小。轉念一想,道信不見得有魔力,楊廣卻有魔力。蘇威和裴蘊等大臣都以揣摩楊廣的心思為重,知道楊廣最近信佛,當然也要多聽點佛法才能更好的拍馬。

道信禪理精深,聲音低沉,眾人就算有不解不信,也多是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紛紛揚揚的大雪飄落,道信盤膝而坐,肩頭早就落了厚厚的雪花,卻是動也不動。

他如同巨岩枯枝,看似無情,旁人聽到妙處感悟之時,卻是淚眼凄迷,雙手合十,喃喃自語。

蕭布衣目光從道信身上掠過,發現認識的除了朝中大員外,還有兩個和尚,法琳雙手合十的立在道信身邊,神色恭敬。弘忍年紀尚幼,卻如師父般,盤膝枯坐,沒有絲毫不耐。道信身邊有三個和尚,除了弘忍和法琳,第三個和尚合十垂首,樁子般地站立。蕭布衣覺得並不認識。

他認識的和尚並不多,那人在蕭布衣印象中,和大明寺遇到的和尚哪個都不相似。

緩緩地轉過頭去的時候,蕭布衣心中突然升起非常古怪和凄惶的感覺。可到底哪裡不對,蕭布衣一時想不明白。

「蕭老大,你看。」胖槐擠到蕭布衣身邊,伸手指過去,興奮道。

「看什麼?」蕭布衣隨著胖槐的手指望過去,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過去,酒樓遇見到的女子居然也在這聽道信說法。見她默立的樣子,頗為虔誠。

「那個女的也在,你說我和她是不是有緣?」胖槐自我陶醉道。

本來按照他的意思,他和婉兒就比較有緣,蕭布衣素來不會和他研究這種問題,可蕭大鵬卻很認真的和胖槐討論下這個問題。胖槐說和婉兒有緣的時候,蕭大鵬卻覺得胖槐的腦袋和屁股都很圓。寨主發話,棒打鴛鴦,胖槐只好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腹誹老寨主的橫行霸道。

雖然自己長的矮胖,雖然太僕府丫環也不少,可胖槐堅信這不是自己放低擇偶標準的理由。做人要有更高的人生追求,這也是少當家一向的名言,胖槐謹記在心。胖槐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那個黑衣女子的美貌,和婉兒還只能恨相逢未嫁時,和這個女子卻是他最先見到第一眼,諒蕭布衣也不好意思來搶。

「蕭老大,你說我和她是不是有緣?」胖槐見到蕭布衣皺起眉來,豎起個川字,和憂慮在想吃人的老虎般,不由有些惶恐,搖頭道:「算了,我看我和她又是有緣無分。」

「不對。」蕭布衣霍然轉身,向道信的方向望過去。

胖槐驚喜道:「不對?那少當家說我和她……」

蕭布衣眼露奇光,才要起身衝過去,突然長吸一口氣止住了腳步,拉了把胖槐道:「胖槐,你看那個和尚!」

胖槐悲哀地看著少當家,「少當家,我搶你的女人不過是個念頭,還沒有化作事實,再說那還不是你的女人,你不用讓我去做和尚那麼惡毒吧?」

「你腦袋成天就裝這點破事嗎?」蕭布衣恨恨的照著他的腦袋來了一下,見到阿銹和周慕儒也在,低聲道:「阿銹,慕儒,你們看看那個和尚,不是說法琳和弘忍,是他們旁邊的那個。」

阿銹和周慕儒都和蕭布衣下過江南,認得他們,抬頭向蕭布衣說的那個和尚望過去。

二人比胖槐要想的多一些,知道蕭布衣不會無的放矢,凝神望過去。

可那和尚一直垂頭不語,讓人看不清真實的面容,阿銹最先說道:「這個和尚不像和尚,比起旁邊的兩個和尚而言,他合十的手勢還很生硬。」

周慕儒卻也皺起了眉頭,「我怎麼感覺那人很是面善?」

胖槐終於也望了過去,突然低呼道:「賣糕的,那個和尚難道就是楊得志!」

◇◇◇◇◇

聽到楊得志的名字,眾兄弟都是震驚,蕭布衣卻是精神一振,「胖槐,我只覺得和楊得志身形很像,一直沒有見到過他的臉,你怎麼會那麼肯定?」

「他站在那裡,看起來仙風道骨,可他那抑鬱的德行早就入骨,我會看不出?整日都和誰欠他八百吊錢不還的樣子。再說他右手有道疤痕,那是上次和你拒敵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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