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節 交鋒

李靖號令一出,眾將領面面相覷,有幾人平日和蒙善交好,憤然出列,怒聲喝道:「李靖,蒙善固然對你不敬,不過你這等公報私仇的方法未免太過昭彰。就算蒙善該罰,可是一幫兵士何辜,你竟然也置他們於死地,實在是讓人心寒。」

李靖怒然一拍桌案,「你等也知道蒙善對我不敬?既然如此,方才都在做什麼,蒙善不識好歹,你等既然識得,為什麼方才不阻止他行事?你等和蒙善交好,現在為他求情,可方才為什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你們既然講交情,現在怎的不去和賊匪講講交情,讓他們放了蒙善?」

蕭布衣有些臉熱,感覺到李靖雖然斥責眾將,可也是在說自己。他知道李靖說得不錯,他這個人是個好朋友,但還不是個好將領,他太講感情,不講紀律,散漫作風,這些顯然都不是領軍的好品質。

眾將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征討大軍中,行營總管最大,副總管次之,我既然身為副總管,責任重大,當以解圍取勝為目的,你覺得不痛快就要打一場,他覺得鬱悶要請兵作戰,你以為這是街頭巷尾混混打架不成?如此上下不分,職責不明,那要我這副總管何用?我讓蒙善戰勝即返,萬勿追擊,這就是軍令,軍令如山,就算前面有座金山都不能出擊,何況是前面有陷阱,他擊潰匪盜,本已完成任務,不聽軍令,貪功使氣前進,帶兵自尋死路,怨得誰來?這種草率帶軍,今日不死,也會死於明日,救他何用?潘長文將軍身死,已說明賊盜狡猾十分,勢力浩大,方才是數百兵士誘敵,這會兒數千兵士圍攻,暗中說不定有數萬等你。你用多少兵士出援?若是傾盡全力,讓人家襲了大營,我等拿什麼去解太原之圍?!」

眾將都是露出愧色,進退兩難。李靖終於扭頭望了蕭布衣一眼,沉聲道:「如今軍營行營總管在此,只要他說一句我李靖做的不對,你們大可出兵請戰,不用我管。」

李靖面沉似水,坐在營帳中,蕭布衣也是肅然,凝聲道:「李副總管的話就是我的意思,妄自出戰者,斬!」

眾將驚秫後退,不敢多言。

李靖卻是傾聽賬外的聲音,突然喝道:「張三何在?」

一大漢鬍子茬茬的上前道:「末將在。」

蕭布衣差點噴飯,眼前這個張三正是虯髯客裝扮而成。他又把招風的特徵去掉。眼下除了鬍子密一些,長的丑一些。身材魁梧些,倒和眾人無異。蕭布衣自從行軍的時候就沒有見到過虯髯客,沒想到他居然不聲不響地扮作一普通兵將。

李靖沉聲道:「我命你帶前鋒營兵士三百人出戰解圍,衝散敵軍帶被困兵士迴轉,量力而為,折損一人不必回來見我。」

眾將都是皺眉,心道這可是天大的難題,這個張三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李靖,李靖一股怒氣還是沒有發作完,這會兒又開始為難張三了。

張三抱拳施禮,「末將領令。」

虯髯客出了營寨,片刻的功夫已經點齊了前鋒營的三百兵士,蕭布衣知道這三百兵士就是隨李靖出塞的兵士,早就鍛煉的鐵打般,知道李靖將兵交付給虯髯客,那是極為的信任。可虯髯客和自己一樣,武功雖高,也不擅長領軍,這次李靖是否過於託大?

虯髯客人在馬上,卻是掛了最少六袋箭,眾將都是駭然,心道一般將領出軍,帶兩袋箭的都是少見,他帶了那多,可是準備拚死向李靖示威不成?只是他這等行徑也是可憐,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想必張三也想到了這點,不敢違抗軍令,卻已經準備拚命。

虯髯客沒有他們的那多念頭,手中長矛一揮,如李靖般號令簡單明了,「三才,沖。」

他話一出口,已經率先衝出了營帳,向被圍的兵士馳去,三百兵士雖是疾馳,卻是錯落有致,蕭布衣已然明白,虯髯客早和李靖有過交流,不然也不會知道什麼三才。這些命令都是簡潔明了,士兵看似蜂擁而出,卻早按照李靖訓練之法行軍中布陣。別的將領還是不明所以,蕭布衣旁觀者清,卻見到三百兵士並非整齊而出,而是賓士中漸漸形成個三角形狀,蓄力待發,宛如尖刀般準備刺入敵陣,又像一個擎天力士舉起了大鎚子,準備驚天連擊。

蕭布衣不由嘆服,暗想這種兵士是李靖平日訓練有序的結果,絕非一朝一夕可達,三百人雖然不多,可是力往一處使,破壞力實在的驚人,可虯髯客好像也是熟悉兵士的指揮方法,或許陣法操練運作也有虯髯客的功勞?

隋兵馬快,黑壓壓的烏雲般地涌了過去,自出了營寨到接近盜匪外圍之時,賊匪圍困蒙善的兵力分出一部分,卻只是來得及像長蛇般地倒卷,首尾並不能合攏。

敵方雖然缺少弓箭馬匹,卻以人海戰術圍困,只要陷入陣仗,他們手上的套索撓鉤就能發揮到最大的作用。

眾將見到賊匪運作頗有方法,這次看起來也絕非烏合之眾,不由暗自心驚。

一將突然伸手指道:「你們看!」

眾人將遠方望過去,只見到天空似乎陡然間黯淡了下來,遠處不知何時冒出黑壓壓的賊匪,螞蟻般蔓延過來,雖然裝備並不精良,弓箭馬匹奇缺,可是人數極多,白日下看起來,卻讓人遍體生寒。黑壓壓的賊匪從三面兜抄過來,看起來要截斷虯髯客等人的後路,只是他們畢竟馬匹頗少,多數靠兩條腿趕路,速度慢了很多。方才不過是數千的匪盜,可眼下看來,後援的匪盜居然有數萬之多。

歷山飛看起來早知道他們來此,最少抽出了手下精兵半數來阻擋,而且連番使用誘敵的計謀。當然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眾將驚凜,知道方才若是不聽李靖的號令,冒然出擊,這刻不但救不出蒙善,很可能被人家反抄了大營,只是虯髯客眼看就要落入重圍,再不逃命,只怕又要重蹈蒙善的覆轍。

就在眾人惶恐擔憂之際,半空中突然彷彿響個霹靂下來,震撼四野,回蕩在眾人的耳邊。

裂!

前鋒營的三百兵士已經出手。剎那間長矛利箭呼嘯而出,天地間為之一暗。盜匪正面過來抵抗的數百人宛若紙糊泥捏般,齊刷刷的爆炸開,有的倒下去,有的飛起來,半空中鮮血噴洒,血霧瀰漫,慘烈無比。

所有的兵將見到,都像是被一柄大鎚敲中了胸口,血脈噴涌,頭暈目眩般。

刺!

虯髯客發出了第二道命令。兵甲鏗鏘聲中,長矛林立,盾牌豎起,陽光一耀,照在矛尖盾牌之上,寒光森然。只是片刻的功夫,倒三角形的兵士硬生生的如楔子般擠入了看起來本無縫隙的敵陣。長蛇般的敵陣不等首尾合攏,已經被巨大地衝擊震的向兩邊擺去。虯髯客率軍有如巨石投入了河面,漣漪一圈圈的擴散,盪開了足夠的距離,已經夠被困隋軍逃離。

場面上的形勢瞬息萬變,投石不等水勢重合,虯髯客第三道命令已經發出,「撤!」

他撤字一出口,三角形的隊伍陡然間又發生變化,後隊兵士分散兩翼,反倒向陣中倒灌湧入,不停向兩翼射箭阻止敵方合攏,前方的戰馬卻是沖勢已絕,齊刷刷地轉身從中路殺了出來。倒立的三角中間又冒出個尖角,轉瞬變成個尖刀般扎了出來,遠遠望過去,整個隊形變化卻是流暢自然,水一般的流淌,蛇一般的靈活扭動。

等到救援隋軍向外撤出去的時候,被困隋軍才是如夢方醒,不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蜂擁向前,只是賊匪見到虯髯客帶兵撤走,發現他們人少,很快地向中央合攏,一些隋兵來不及逃出,轉瞬又被困在當場,悲聲求救。只是黑壓壓地賊匪叫囂涌過來,潮水般將求救的隋兵湮沒。

虯髯客雖是不為所動,回頭望過去,見到只救出了百來名兵士,心中嘆息。

他縱使有無上的身手,但也不是神,在蜂擁前來的賊匪面前,能自保已經算是不差,想要再救援隋兵卻不折損人手,實在是痴人說夢。

「阻!」虯髯客發出了第四道命令的時候,三百兵士波浪般霍然散到兩翼,不等身後隋軍衝過,已經挽弓怒射回去。

賊匪才要衝前,見到前方箭如雨下,又是被割的麥子般倒下去。三百兵士雖少,可弓箭這一利器卻是賊匪遠遠不及的地方。賊匪雖然有些兵刃,可不過是自製或者搶奪兵士的裝備,稀稀拉拉的射來幾箭,全部被兵士持盾擋住。這本來就不是場公平的較量,賊匪勝在人多勢眾,隋兵卻勝在裝備精良。方才蒙善帶兵被圍,只能拚命,再加上賊匪本來的用意就是用他們吸引更多的隋兵來援,攻擊的並不猛烈,這才能活命到了現在。

眾將領見到張三帶著兵士殺進殺出,庖丁解牛般遊刃有餘,不由都是大聲歡呼。李靖卻是沉聲喝道:「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準備,防止賊匪沖營。」

鏗鏗鏘鏘聲中,腳步聲急錯,緊張而又有序,一列列兵士集結在鹿角柵欄後,靜靜的守候敵軍的到來。微風輕拂中,兵士屹然不動,暖洋洋的太陽下,空氣中卻是瀰漫著刻骨的寒意。

虯髯客衝鋒在前,撤退殿後,見到賊匪蜂擁而至,夷然不懼。

賊匪一將早早地拍馬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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