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節 戰千里

楊廣還是高高在上,卻已經放下了姿態,他竭力讓自己表現的鎮靜些,可見到城外人山人海的那一刻心悸,至今還是讓他心口難受。

他從來沒有窘迫的時候,就算征伐遼東失利,楊玄感叛亂之時,他還能讓手下化解的遊刃有餘。楊玄感帶舊閥高門,振臂一呼,雖是從者雲集,可也不過是半月的功夫,就已經土崩瓦解。可如今怎麼了,見到群臣惶惶的臉色,楊廣突然有種悲哀的感覺,這次誰也救不了他了。

指望隴西的河東閥門嗎,自己這次就是來剷除他們的,指望東都的精兵衛府嗎,可要多久他們才能到達?自己倉促入城都覺得丟了臉面,更是忘記了出兵去求救援,如今被突厥兵重重圍困,還怎麼出去報信?指望身邊的這些權臣嗎,可他們個個看起來也是惶惶,自己現在能指望誰?

「聖上,老臣有事稟報。」蘇威顫巍巍的上前步。

「說吧。」楊廣擺擺手,看了蕭布衣一眼。

「突厥兵如果真的有如蕭少卿所言,足足四十萬之眾,我們的處境實在是大為不妙。如今城中守軍不過數千,加上聖上帶的禁衛軍,不過兩萬多人。」

「四十萬對兩萬?」楊廣喃喃自語,有些失神,他曾經動用過百萬大軍征討遼東,那時遼東不過十數萬的兵力,可他還是鎩羽而歸,這下只有兩萬人能做得了什麼?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把疑惑說出來。他很快就知道這兩萬人能做什麼了,兩萬人每天吃的飯不比他浪費的少了多少。

「聖上,老臣統計過了,城中軍民加起來共有十五萬左右,城中糧草供應不過只夠二十天,還請聖上早做定奪。」

「你是說,就算突厥兵攻不下雁門城,我們也不過能活二十多天了?」楊廣拍案而起,怒聲道。

蘇威戰戰兢兢道:「事實如此。不過若要節省點吃,或許一個月也能支持下去的。只是兵將守城辛苦,若是吃不飽肚子,臣只怕他們會生異心的。」

楊廣冷哼了一聲。扭頭問道:「宇文愛卿,你有什麼主意?」

宇文述猶豫下,「聖上,突厥兵勢強,如今突兀南下,可畢竟是群烏合之眾。聖上身邊有東都精銳之兵過萬,大可挑選幾千名精銳騎兵保護,在夜晚之時,趁突厥兵立足不穩之際突圍出去。雁門郡離樓煩太原都不算太遠,雀鼠谷更是兵家險地,易守難攻,就算……」

「聖上,萬萬不可。」蘇威慌忙道:「聖上萬乘之主。怎能輕率突圍?雁門城城牆堅厚,城防完備。我們據守城池還是行有餘力,騎乘卻是突厥兵所長,聖上若是輕易突圍,以已之短,想克敵長,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宇文述冷哼了一聲,「可我們現在是籠中……」本來想說籠中困獸,又覺得對楊廣很不恭敬,宇文述改口道:「如果突圍出去,我們或許會有危險,可是困守這裡,糧草不足,若沒有外援,我只怕聖上安危更有問題。」

楊廣的目光望向裴蘊道:「裴愛卿,你的意思呢?」

「微臣覺得蘇納言說的大有道理。」

「虞愛卿,你呢?」

「臣,」虞世基唯唯諾諾,「聖上想要如何,臣下只是誓死跟隨。」

楊廣怒拍桌案,「你除了死,不能說點別的?」

虞世基誠惶誠恐,大汗淋漓。楊廣知道他也沒有什麼主見,要說勾心鬥角溜須拍馬可以,可要說領軍打仗,救人危機,那問他可算是問道於盲了。

「來將軍,你的意思呢?」

楊廣現在是急病亂投醫,所有的大臣都恨不得一一詢問遍,只希望有哪個會突出奇策,救君危難,雖然他也知道這個想法很不切合實際。

來護兒沉吟半晌才道:「其實宇文將軍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卻是置聖上於險地,以老臣的看法是,突厥兵為利而來,無利而走。始畢可汗雖然氣勢洶洶地帶了四十萬之眾,可同心之人甚少。我們只要堅守待援,突厥兵除了始畢可汗外,大多部落無利可圖之下,難免會疲倦厭煩,久倦思歸。那時候就算援兵不至,我們再突圍也是大有把握。」

楊廣點點頭,覺得這主意也算是無可奈何的方法了,最少看起來比別的大臣要高明些。

「既然如此,我們目前守城待援為上,伺機突圍,守城的事情誰來負責?」

民部尚書樊子蓋上前道:「回聖上,如今雁門城四面被圍,突厥兵方才一仗折兵損將,銳氣大減,暫且歇兵,我只怕他們準備攻城的工具,不能不防。北,東,西,南四面分別由來將軍,宇文將軍,蘇納言和微臣負責,城守完備,突厥兵只擅馬戰,不長攻城,我們堅守除了糧草問題,當無大礙。只是如今敵勢太強,我方士氣不高,聖上需要做的應是鼓舞士氣,讓人人奮勇爭先,這才能確保守城萬無一失。」

「如何鼓舞士氣呢?」

「依微臣所見,士氣不高的緣故只是因為聖上一心想對遼東開兵,兵將都怕聖上免除了突厥的禍患後,又去征伐遼東。」樊子蓋沉聲道:「如果聖上宣召說今後十年不再征伐遼東,專事征討突厥的話,那無論是城中的兵士,抑或是各郡軍民,當會心中安定,人自為戰。聖上如果再能親自撫慰士卒,重賞爵位的話,想必定能讓人人奮勇當先,何愁突厥兵不退?」

樊子蓋一口氣說完後,六合城內靜寂一片。

蕭布衣不能不佩服這個樊子蓋說得好,其實他說的恰恰是自己想要說的。可誰都知道,征伐遼東向來都是個敏感的話題,很容易觸動楊廣的逆鱗,輕則被斥責,重了說不定流放掉腦袋,可樊子蓋還是敢說,這就不能不說他是個大大的忠臣,還是在為大隋考慮。

只是他愛國,國不見得愛他,楊廣只是陰冷地望著他,良久無語。

樊子蓋並不畏縮,坦蕩地望著楊廣,沉聲道:「聖上,臣下實乃發自肺腑之言,只望聖上三思。如今大軍壓境,聖上應以大局為重,眼下這遼東突厥孰輕孰重,我想在聖上的心目中自有定數。」

楊廣沉默良久才道:「你說的未嘗不是沒有道理,一切按照樊尚書說的做好了。」

群臣喜形於色,都是精神大振。楊廣卻是有些不情願地扭過頭去,望著劉藩道:「劉藩,你不在齊王身邊,跑到這裡做什麼?」

劉藩把對來護兒說的話又重新說了遍,忠心耿耿,慷慨激昂的不讓他人。

楊廣聽地緩緩點頭,「吾兒考慮也算周到。劉藩你冒死趕來報信,也是忠心耿耿,和蕭布衣差不了多少。

劉藩斜睨了蕭布衣一眼,突然道:「聖上,臣下忠心耿耿本是本分之事,只是臣下冒死前來,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不過有些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楊廣皺起了眉頭,「你要說什麼?」

劉藩霍然轉身,伸手一指蕭布衣,「臣下懷疑蕭布衣是突厥人的姦細。」

蕭布衣不出意外,臉色不變,群臣卻是悚然動容,卻只是望著楊廣。

「哦?」楊廣幽漠淡遠地道:「此話怎講?」

劉藩心中來了底氣,在六合城這麼久,他就沒有見到楊廣和蕭布衣說一句話,而且楊廣徵詢意見的時候,從來也不詢問蕭布衣,這是不是說明蕭布衣在楊廣心目中,根本就是無足輕重?

「回聖上,微臣懷疑蕭布衣乃突厥的內奸,絕非空穴來風!蕭布衣本是去突厥的賜婚使,只是辦事不利,這才讓突厥人震怒,始畢可汗南下雖是突然,可和蕭布衣成事不足是否有關係誰都不清楚,此疑點一。突厥兵南下,本是極為隱秘之事,蕭布衣卻是知道,頗有神通,更讓微臣很是疑惑。突厥兵四十萬騎乘南下,諸哨所都是沒有動靜傳信,他卻能安然無恙到了崞縣和雁門城,此疑點三。他一路南下,先是去了崞縣,本想騙齊王大開城門。齊王疑惑,讓他下馬棄兵,他卻拒絕入城,反倒傷了城兵奔往雁門城,若非心懷鬼胎,怎麼會落荒而逃,此疑點四。蕭布衣身著突厥裝束,到了崞縣這才褪下,守城眾人無不看得清清楚楚,實乃狐狸的尾巴忘記了遮掩,這些事情哪件想想都是匪夷所思,蕭布衣卻是毫髮無傷,要說他不是和突厥人有所勾結,臣真的難以置信。」

「還有嗎?」楊廣問道。

劉藩琢磨不透楊廣的心思,只是道:「臣下覺得蕭布衣本身疑點重重,卻抱著忠君之心說出,還請聖上定奪。」

「蕭布衣,你有何話可說?」楊廣終於正視了蕭布衣一眼。

蕭布衣沒有憤怒,沒有驚惶,他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什麼表情,「臣無話可說。」

劉藩大喜,他早就知道蕭布衣這個人口才不錯,自己把他說的無話可說也是難能可貴。

「聖上,看來他也知道再狡辯也逃不過聖上的眼睛。」

「你說應該對蕭布衣如何處理?」楊廣突然問。

劉藩四下望了眼,猶豫下,咬牙道:「回聖上,蕭布衣私通突厥,圖謀不軌,按律當斬。」

楊廣點點頭,揮手道:「那好,來人呀,把劉藩推出去斬了。」

「聖上英……」劉藩話未說完,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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