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節 賜婚使

中國歷代的宦官,陰險冷酷,都是超過常人許多倍。當然好的宦官也有,不過和雞窩裡面冒出個鴨蛋一樣少見。

蕭布衣對著匡帥的時候,頭皮都有些發麻,他面對王須拔和魏刀兒兩大高手的時候,都沒有如此鬧心的時候。

匡帥說自己年紀不算大,不過四十來歲而已,可他入宮的年紀不短,最少有了二十多年,先帝在時他就是個太監,當然到楊廣的時候還是個太監,太監就是太監,不可能變成個真正的男人,只能變成個老太監。

匡宮監沒有鬍鬚,臉很白,但是皺紋很多,一張臉比李淵還要更像阿婆一些。他看起來有些發胖,肌肉也很鬆弛不堪,不用褲帶捧起肚子,蕭布衣很懷疑他的肚皮會砸到腳面的。當然一個人胖一點沒什麼,老一點也沒有什麼,佛都說了,這些不過是一付皮囊而已,可這付皮囊偏偏覺得自己很不錯,又總是做出一種瀟洒的神色,那就是讓蕭布衣都忍不住想打的事情。

他來到太原郡的晉陽不過半天的功夫,可面對著這個渾身發著嘔人香味的匡宮監,感覺已經過了一年。

他找到了裴蓓,放下了心事,終於可以快馬從梁郡出發,過了黃河,徑直來到了太原。

袁巧兮雖是年幼,卻很是細心,她在井口附近終於尋到了裴蓓的留言,蕭布衣如果早看到留言的話,也不會辛苦地找上一天。裴蓓也很細心,知道就算放火,樂神醫家不能被燒壞的地方,一個是灶台,另外一個當然就是水井。她在井邊留言也是考慮的深遠,只是她卻沒有考慮的是,蕭布衣有的時候也和常人無異,蕭布衣並沒有發現留言,虯髯客也是一樣。他們雖然都是聰明人,可有些事情,還是不如女人了解女人心思的。

好在這一切都已經過去,無論留言是否看到,蕭布衣還是找到了裴蓓,但這不是一個結束。恰恰相反,這是一個開始。蕭布衣骨子裡面還是個現代人,他帶裴蓓回來,根本就沒有考慮到袁巧兮的事情。只是見到袁巧兮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考慮的。袁巧兮沒有裴蓓凄涼的身世,她雖然婚姻不由自主,但畢竟是溫室長大的,十指不沾油星,所以要點燃一堆大火對她而言,並非很容易的事情。她白嫩的臉上被熏的灶王爺一樣,她的如玉小手也是起了血泡,可她卻並沒有什麼怨言,為心愛的人做任何的事情,有的時候或許不過一句鼓勵就能沖淡所有的辛苦。可她沒有聽到蕭布衣的鼓勵,蕭布衣好像變成了啞巴!

蕭布衣以他現代人的觀念來看,總覺得兩個女人能對一個男人好有些像阿拉伯的神話,或者應該說,一直都是男人企及的神話,他當然深愛裴蓓,這種感情是積累在生死與共的基礎上,他不能裝作不知,可他如今對袁巧兮也是大有好感,他一直想要找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可是他自己感覺找不到。不過袁巧兮並沒有把這個當作是什麼難題,她天生有那種乖巧地本性,見到裴蓓的那一刻,她完全沒有敵意,反倒很高興的過去問長問短。

或許是袁巧兮的熱情感染了裴蓓,裴蓓很快的就和袁巧兮打成了一片,反倒把蕭布衣置之不理。蕭布衣沒有想到這種結局,不由苦笑。二女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芥蒂,和睦共處,剩下的事情倒是順理成章的解決。袁巧兮決定留下來照顧裴蓓,裴蓓也沒有反對。虯髯客為裴蓓把脈後,倒和樂神醫一樣的判斷,裴蓓這種病藥石無濟,需要的是她本身的潛力和毅力。虯髯客算不上什麼神醫,可他認識孫思邈,本身也是內家高手,有時候的見解遠比一般的醫生還要高明。易筋經是他的根本,但是調理氣息的方法他卻是再熟悉不過,當下決定教習裴蓓練息增強體質的法門。樂神醫本是不同意,可聽到虯髯客說的頭頭是道,也是不由的惺惺相惜,決定讓虯髯客嘗試下。可這畢竟事關性命,虯髯客也是琢磨教習,難免會浪費時間,裴蓓聽說蕭布衣太原有事,當下不想耽誤他的時間。蕭布衣知道她的脾氣,當下拜託虯髯客多留幾天看看情況,自己和一幫手下前往太原。

在途並非一日,路途卻和他當初下東都差不了多少,只是當初他馬邑順汾水南下的時候,身邊不過是黃舍人和兩個護衛,這次卻是前呼後擁,身邊有數十人可供調用,而且一路都是有官吏接待,實在是他當初去東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他順汾水北上,發現沿途山水不變,變的只是災民更多了些,個個臉色飢黃,站立不穩,卻也能拿把帶銹的菜刀出來搶劫。

這些打劫的人當然奈何不了蕭布衣,卻讓他內心狠狠的抽搐下,因為他們的確是不打劫就活不下去,可就算打劫,他們能活下去的也是不多。穿雀鼠谷後很快就是到了晉陽,然後他見到了比骸骨還讓人心悸的匡宮監。

匡宮監並沒有注意到蕭布衣的感覺,或許說他自戀的完全不能發現別人的感覺,親手為蕭布衣滿上了杯香茗後,匡宮監又是幾乎挨到了蕭布衣的身上,「蕭大人,這一路可還順利嗎?」

看到匡宮監甚至有些含情脈脈的意思,蕭布衣只差把隔夜飯吐了出來,「一切倒還順利,對了,匡宮監,聖上什麼時候見我呢?」

匡宮監想了半晌,「大約是明天,或許是後天,或許是大後天。只是蕭大人不要過於心急,若是聖上想要見你,我絕對會第一個通知你的,你放心好了!」

「蕭大人,聖上召見。」裴寂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搶了宮監的第一次。

匡宮監白臉有些發青,「裴寂,你喝多了不是?聖上說了,這段時間並不開心,誰都不見地。」

裴寂搖搖頭,有著說不出的開心,「回公公,我現在有說不出的清醒。我在給內宮送所需物品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聖上。聖上隨口問道,蕭布衣怎麼還沒有到晉陽,我就說昨日其實已經到了。聖上聽了,只罵有人不做事情,聽說現在正怒著,讓下官即刻召蕭大人進宮的。」

裴寂不稱大人只稱呼公公,顯然是有譏諷的意思,可他這麼稱呼,更是暗示著什麼。匡宮監臉色有些發綠,強笑道:「是這樣嗎,那我倒是不知的,我這就帶蕭大人馬上進宮面駕……」

「聖上說不用了。」裴寂輕輕嘆息聲。「聖上說公公老了,可以告老回鄉了。」

匡宮監「咕咚」聲坐倒在地,口吐白沫。裴寂也不理會,只是伸手做個請的姿勢,「蕭大人,請。」

蕭布衣以前一直覺得裴寂做不了什麼大事,可如今看來,他總算做了件好事。匡宮監原來不是熱情,不過是想從他身上揩油而已,當然也可能抱著財色雙收的念頭,沒有想到一念之差,卻是丟了官位。裴寂看似酒鬼,可是能踩就踩,也是絲毫不讓王世充。

「蕭大人一路辛苦了。」裴寂在蕭布衣面前倒是規規矩矩。

「做臣子的本份而已。」蕭布衣應了句。二人無話,等送蕭布衣進入宮中後,裴寂出來就見到一人微笑地望著自己,臉上喜意道:「文靜,你的主意真的是高,只讓我見聖上,隨口的一句話,就收拾了那個死太監,以後我就不用看他臉色做事了。」

劉文靜含笑道:「恭喜裴大人,才是榮升晉陽副宮監,看來這晉陽宮監的位置也是指日可待的。」

裴寂臉上笑開了花,手舞足蹈,卻沒有留意到劉文靜眼中閃過絲詭異之色。

◇◇◇◇◇

蕭布衣這時已經到了楊廣的身邊,相比東都的時候,楊廣雙眉看起來又皺緊了些,他身邊跟著的是宇文述,裴蘊還有虞世基。楊廣巡幸的慣例都是眾親信大臣跟隨,這固然是信任,也多少是因為不信任的緣故。想起王世充當初在江都所言,蕭布衣只能小心翼翼,長時間在外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天高皇帝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壞處當然就是,有佞臣讒言整日吹著,碰上這個喜怒無常的楊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殺身之禍的。

「布衣,坐吧。」楊廣見到了蕭布衣,皺緊的眉頭多少舒展了些。在他的心目中,這個蕭布衣是蕭皇后裴茗翠舉薦,和他沾親,為人又是低調,不爭功奪利,值得信任的。

現在能理解他的人都不多,能值得他信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裴茗翠若不是去了幽州緝拿王須拔和魏刀兒,倒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只是念頭轉瞬滑過,楊廣搖搖頭,心中嘆息一口氣。蕭布衣見他搖頭,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等楊廣詢問,先將揚州一行述說遍。他說得極為仔細,就算去樂坊也是直言不諱,當然這些都算到袁天罡的腦袋上,只說天機難懂,他不過是依照錦囊上做事而已。

蕭布衣知道這種事情萬萬不能說謊,只因為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處錯處被抓住,很可能整個南下的辛苦都會付之東流。宇文述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裴蘊卻是點頭示意讚許,虞世基當先道:「聖上,蕭少卿忠心耿耿,果然沒有辜負聖上所託。」

楊廣點點頭,沉聲道:「袁道長天機神算,就算朕也是不懂的,布衣照著他說的來做就好。對了,宣華那裡的瓊花開了沒有?」

蕭布衣點頭道:「回聖上,開的正茂盛。」

楊廣終於嘆息聲,「朕好久沒有去看宣華了,她多半要怪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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